61 ·手繪證

第44章 ·手繪證

這一天沒人再關心那一池金魚,向北一也不記得那天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個莊園的。

只記得那天晚上回去後,作惡者在床上要了他很久,動作由輕緩到激烈又恢複柔和,像神經病間歇性發作,癡狂地一遍遍地對他說愛,讓他不要恨他、不要離開他,最後在結束時和他說:小北,和我結婚好嗎?

好嗎?這是在,問他嗎?

向北一當時想了些什麽?好像什麽也沒想,白天發生的事情已經消耗掉了他的所有心思與精力,所以他也只是茫然的、嘲諷地望着那雙情欲上頭猩紅的眼睛,随着本能扯了扯嘴角。

實在是太可笑了。

接着他就被用力地突然抱緊,細密的親吻不斷地落下,用力得讓他感到窒息,身後的一次次讨伐也在不斷地制造出疼痛,在他全身蔓延。

那一晚過去,作惡者沒有再提起這個可笑的話題,所以向北一給他定義為這是神經病又開始發作了,做|愛做上頭了就以為他們真是情侶,以至于就有那句可笑話。

但接下去的日子,向北一的認知世界開始坍塌。

他越來越頻繁地被帶出莊園,去繁華的小街、去熱鬧的公園,去看畫展、去河岸散步,像任何一個自由人那樣,只是他的身邊永遠有一個惡魔跟随。

同時他也越來越多地遇見那些參與到摧毀他關于從前的所有認知的人。

那些人,向北一堅信自己沒有見過,但他們卻對他一見如故,和那天那對夫妻一樣,問着他或者說是“他們”的過去,述說着一些在他的記憶裏根本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在那些人口中,在那些不存在他記憶的時光裏,他和作惡者無比的恩愛,無比幸福。

向北一覺得如果時光倒退回冰河時代,這些人可能是巫師。

因為漸漸地,他越來越分不清真假虛實了,他開始越來越頻繁地懷疑自我,懷疑神經病是否真的是神經病?懷疑這到底是不是一場戲?懷疑一切的一切。

他開始一遍遍地追溯回憶,試圖找到能堅信自己的記憶點,但腦袋始終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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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他外出的時間一點點的又開始被減少,自己的時間與空間又一點點的開始被侵占,作惡者也寸步不離,前前後後大概有一個月,最終他又過起了全天都呆在莊園裏的日子。

雖然這一個月不再有奇怪的人對他說那些奇怪的話,但他心裏、腦裏的混亂卻仍舊不斷地加劇。

他在混亂中機械地吃飯睡覺,機械地吃藥上藥,機械地親吻做愛,機械地喂魚。

他在莊園裏似乎得到了完全的自由,除了吃藥和上藥外,不再有鎖鏈鎖着他,也沒有再給他規定的作息和運動計劃。

但他卻漸漸地感到恐怖,因為正是這份自由讓他發現了越來越多的推翻自我的證據。

這一天,夕陽即将沉沒在天際時,向北一看着被他灑了一地的照片,捂着狂跳的心髒一點點地往後退着,臉色蒼白,像一張刮了白蠟的紙,仿佛那些照片是洪水猛獸。

那些照片幾乎有一半都是他的,照片裏的他或迷茫,或微笑,或羞澀,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是那麽的陌生。

而另一半則全部都是他和寒邃的合照!

向北一看着合照裏的自己,感到無法呼吸。

合照裏那個人是他嗎?那個靠在作惡者懷裏微笑着,和作惡者互動着,或親吻、或擁抱着,像一對感情很好的小情侶的人是他嗎?

向北一無法形容此刻的內心,翻江倒海,他感到一切都無比的荒誕。

夕陽在滑行着,給地板染上了嗜血的紅。

從僵滞中回過神,向北一緩緩蹲下去,将倒在地的盒子拿起,試探着翻看裏面的東西。

照片、戒指、結婚協議書、結婚證、手指玻璃瓶、他的校園卡、 他的小說手稿、他的人像素描,他失蹤多年的木制小貓挂墜,還有……用玻璃罐裝着的一瓶小石子。

随着這些物件一件件地被取出,向北一的手逐漸地控制不住地顫抖,他腦子裏開始一點點地回放關于這場囚禁戲碼的從頭到尾的一切。

……“你需要重新習慣我。”

……“你不喜歡打針的。”

作惡者的瘋言瘋語在耳邊循環回響,還有管家的那句不經意的吐露:“其實,你們以前經常一起收集小石呢。”

手裏的石子玻璃瓶像岩漿淌過的巨石,燙而沉重。

向北一慌了神,所以玻璃罐子就摔落在地,在玻璃的炸響中,或五彩斑斓或平凡不起眼的石子鋪落了一地,在漸行漸退的夕陽裏,閃爍着詭異的光芒。

不……不是,那絕對不是他,那只是一個和他同名同姓又恰好長得很像的人而已。

向北一強迫自己這麽想着,近乎崩潰地坐在地上。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那份結婚協議書掉落在腳邊打開了頁,裏面一行行的字,透過水霧的眼睛卻十分的清晰,與其說那是結婚協議不如說是財産轉移。

裏面從上到下一條條地羅列着作惡者所擁有的東西,最後簽下兩個一上一下的名字,而下面那個,赫然寫着:向北一。

向北一感覺自己要被不解和慌亂沖碎了,他顫抖着手指,撫摸過那三個字。

他什麽時候簽下過這樣一份東西?字跡可以僞造對不對,這是僞造的對嗎?

但校園卡呢?那只木制小貓挂墜呢?這些該怎麽解釋?

向北一想不明白,也竭力地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他做不到。他在倉惶失措中看向一旁的結婚證。

那本證書,不是國內的款式,也不是Y國的,像一個小筆記本被挖空夾了塊硬紙板,外皮是紅色的。

翻開頁,裏面貼着一張不是常規結婚照的雙人合照,照片裏的他沒什麽表情,臉色有些蒼白,而作惡者側目看着他。向北一看不懂那雙眼睛裏是什麽情緒,也不知道是在什麽情況下他們拍下過這樣一張照片。

照片底下手寫着各種信息,包括信息前提示與橫線。有些像草圖繪畫,不潦草但也不夠精細。

名字兩行,上面寫着寒邃二字,而下面,是空白的。

這一切都表明,這是一個手工繪制的不具有法律效力的結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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