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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敢驚訝, 也不敢多話。這副慫了吧唧的樣子實在有些惹人發笑,雖然依舊有些讓人不習慣,但确實看上去比以前順眼多了。

顧今寧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懂自己的言下之意, 他把書都裝在書包裏, 還是決定說得明白一點:“跟你說這個,就代表事情在我這裏過去了,你的錯誤的确不可原諒,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但我可以勉強不追究這件事了。”

許曜戰戰兢兢地點頭,顧今寧感覺差不多,不能再繼續得理不饒人,便道:“之前你也幫過我很多, 我一直都是真的把你當朋友……說實話,跟你做朋友挺累的, 以後不做了也挺好。”

許曜本來還在點頭, 聽到這話驀地一頓,仰起臉看了過來。

顧今寧裝好書包,站起來望着他,道:“幹什麽這副表情?”

許曜腦子空空, 呆了幾秒,才站起來道:“我, 我這段時間, 進步很多……”

顧今寧當然知道他進步很多,五個月的時間, 他的成績從五百名爬到了兩百名以內, 這确實是一個相當大的進步。但是華雲前兩百的學生們也不是徒有虛名,所以許曜的名次在上了兩百之後, 就爬的極為艱難。

顧今寧不想說什麽過分的話,但他很清楚,許曜不可能考得上江大。

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以前的許曜可能不知道考上江大意味着什麽,但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他肯定比誰都清楚,自己和江大的差距有多大。

“顧今寧,你答應我的,你說只要我考上江大,就給我一次追求的機會。”

一窗之隔,門外的喧嚣卻仿佛離的很遠很遠,許曜有些悲傷地望着他:“你答應我的……”

“我是答應過。”顧今寧開口,猶豫了一陣,到底還是放輕聲音:“我沒有反悔……我的意思是,你,你到時候考上江大,不就是追求對象了麽?所以不是朋友。”

許曜垂下睫毛,點頭道:“還有三天,我……一定能考上的。”

他不敢去想不可能,這是他唯一可以光明正大靠近顧今寧的機會,還沒到最後一刻,他不想放棄。

顧今寧很想說沒有必要那麽執着,但轉念一想,許曜就算差一些分數,許全能也肯定能把他弄進去,遂放棄了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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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書包背起來,道:“我要回宿舍收拾東西,待會兒我爸應該會來接我回家。”

“……回家?”

“嗯。”顧今寧往外走,非常自然地道:“都放假了,當然要回家好好休息。”

許曜立刻跟在他身後,與他一起穿過喊話的高三生,沿着樓梯往下,腦子高速運轉着,道:“就,高考前一天,我能約你出來麽?”

顧今寧一邊望着腳下,一邊道:“考前?”

“對。”許曜道:“我覺得适當的放松是必須的,不想把自己搞得太緊張……”

“幾點?”

許曜哪裏知道幾點,他只知道考前那幾天顧今寧一直在以好好備考的原因不跟他見面。他思索着,保險起見,道:“上午十點我去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出去吃個午飯,下午去看場電影怎麽樣?”

顧今寧眉心攏起:“電影?”

“不然去我家,我們倆一起複習也行。”

顧今寧抿了抿嘴,一路來到了一樓,才道:“你覺得自己成績很好嗎?”

剛才還在他面前發誓一定會考上江大,轉臉就又要出來玩,不光上午,還有下午場,看電影?顧今寧按捺着沒有兇他,但對于他這種兒戲的态度,已經有些不耐。

許曜察覺到了他的情緒,下意識道:“不是的,我,我是擔心你……”

“我有什麽好擔心的?”顧今寧沿着熟悉的長廊往宿舍方向走,道:“我現在的首要目标是考試,你也一樣,即便只剩三天,也要好好備考……能争取一分是一分。”

“寧寧。”許曜追着他,道:“如果,如果我跟你說,我是從未來穿越回來的,我覺得你高考之前可能會發生點什麽,你……”

顧今寧驀地轉過來凝望他,語氣平靜地道:“我高考會發生什麽?”

“……”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許曜頓了頓,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現在很緊張。”顧今寧隐忍地道:“但我不想聽到這種不好的話。”

“許曜,我跟你不一樣,我沒有可以砸那麽多錢讓我上好大學的爸爸,你應該知道高考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這是我唯一可以翻身,唯一可以光明正大離開江城的機會。”

“我也很擔心高考會發生什麽意外,所以我早早就開始努力鍛煉,我好好吃飯,讓自己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現在只剩下三天了,我不想出門,我也不想跟你去吃什麽飯看什麽電影,我只希望高考能夠平平穩穩的到來,我能夠安安心心的進到考場參加每一次考試。”

“你想放松的我可以理解。”顧今寧道:“畢竟你考不上江大只是失去一次追求的機會,可是我如果考不上山大的話,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機會複讀,我不知道我接下來會面對什麽,我不知道下一次離開江城是什麽時候。”

“對于你來說,考不考得上江大可有可無,反正就算你生命裏沒有我,你也一樣是許家的大少爺,是權力集團的繼承人……”顧今寧後知後覺地察覺到,自己的語氣裏不自覺地染上了嫉妒,他偏過了頭,微微咬住嘴唇,道:“這幾天不要來煩我,我沒有時間陪你玩。”

他攥緊書包帶子,轉身便走。

許曜定在原地,凝望着他緩緩遠去。

他仿佛又看到了清澗道後方那個獨木橋,臉色蒼白地環抱單膝,目中一片空洞的少年。

他咬了一下舌尖,吸了口氣,再次追了過去,道:“對不起,寧寧,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太緊張了,你不要跟我生氣……”

顧今寧沒有出聲,但眼睛一瞬間紅了。他走了幾步,才低聲道:“我也很抱歉……”

不等許曜反應,他已經開口解釋:“我不想那樣說的……許曜,我沒想嫉妒你……但是,你真的很讓人嫉妒。”

他的聲音染上了鼻音,心裏有些看不起自己,但又難以抑制那種委屈的情緒。

沒有人想要戰戰兢兢的生活,沒有人不希望可以用放松的姿态面對每一個困難,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許曜一樣。

許曜的手在身前動了動。

這一瞬間,他想用力抱住顧今寧。

這是讓他從少年一直心動到中年的人。

他一直以為對方鐵石心腸,冷酷無比,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少年時期的顧今寧心是這樣的軟。

軟到連嫉妒別人,都會覺得很抱歉。

是他逼着那個本該柔軟如春水般的少年,變成了一把鋒利的冰刀。

不知從哪個時刻起,許曜開始不斷地感激這次重生。年少輕狂做下的蠢事,錯過的美好,在他努力的彌補之中,初露端倪。

卻仿佛盛開在懸崖縫隙中的小花,脆弱到讓人不敢采摘。

許曜終究只是将手牢牢按在身側,輕聲說:“我陪你收拾東西。”

顧今寧的東西不多,是真的不多,簡簡單單一個箱子,裝的滿滿當當。

這還是因為冬天的衣服,均偏厚重的緣故。

許曜拖着拉杆箱,肩上挎着他的書包,顧今寧則提了個紙袋,裏面裝着一些常用的學習物品,來到門口的時候,顧建文已經等候多時,一見到許曜眼睛就是一亮:“哎,小許!”

許曜一笑,道:“顧叔叔。”

他看上去比第一次見面時懂事了不少,顧建文一邊接過行李放在後備箱,一邊道:“怎麽樣,一起上車回去吃個飯?”

顧今寧徑直走向了副駕駛,拉開車門。許曜心知他不想讓自己跟顧建文有太過牽扯,道:“不了,我成績不太好,這幾天還得臨時抱佛腳惡補一下。”

顧建文沒有強迫,道:“行,那咱們改天見。”

車子在前方調了個頭駛入車道,顧今寧搖下車窗,對他揮了揮手。

許曜壓下心中的擔憂,揮手目送他遠去。

“晚上想吃什麽?”車內,顧建文問他,顧今寧想了想,道:“不然做紅燒雞?”

“好!”顧建文一口答應,他現在跟之前完全不同,不管顧今寧有什麽要求,均爽快的很。買雞的時候,車子停在路邊,顧今寧沒有下車,只看着他跟老板遞了根煙,熟練地圍着籠子挑選。

顧今寧打小就知道他很會做飯,也很會買菜,不光知道哪裏賣的肉最鮮,還知道水果怎麽買最甜。在幼年的顧今寧因為孫艾秀買的便宜橘子而酸的不肯下咽之時,他總願意花更多的錢買更貴的回來,并洋洋得意地向顧今寧表示自己挑選東西的眼光有多好。

孫艾秀總是怨他,憤怒他沒有正經工作,但幼年的顧今寧并不懂這些。顧建文确實沒什麽正經工作,經常會遇到捉襟見肘的時候,但他時不時也會發一筆橫財,這個時候就會表現的十分大方。

每當這個時候,孫艾秀都會指使顧今寧去跟他要錢,顧今寧也清楚不跟他要都會丢在牌場,便經常在半夜爬到床上去扯着他的口袋翻錢。

顧建文早就跟孫艾秀分房睡,呼嚕打的震天響,但每當顧今寧爬到他身上開始翻他口袋,那呼嚕聲都會突然停止。

小顧今寧仰起臉去看他,他又一直在閉着眼睛。

顧今寧就繼續去翻他的口袋,偷偷拿上幾張大票子,再自以為鬼鬼祟祟地爬下去,光着小腳去給孫艾秀。

有時候顧建文會一把抱住他,捏着他的小臉問:“又是你媽指使的,是不是?”

顧今寧表情無辜,他就會放輕聲音:“這回少拿點,爸還得吃飯。”

也是逐漸長大,顧今寧才知道,他每次拿錢的時候,顧建文都清清楚楚。

在父母離婚之前,顧今寧從來沒有懷疑過他們對自己的喜歡,父母離婚之後,在那個必須要忍氣吞聲的餘家,顧今寧清晰地意識到孫艾秀是錯的。

那個時候,顧今寧無法理解為什麽母親會放棄父親去跟着那樣一個完全不知道尊重他的男人。在幼年的他眼中,顧建文沒有那麽差,他至少不會出言羞辱母親,也不會總是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罵,更不會任由其他人說她不堪入耳的話。

顧今寧還記得,顧建文曾經因為母親在出攤的時候被男人騷擾,把人打進了醫院,并霸氣地表示:“不管多少醫藥費,老子出得起!”

在顧今寧的眼中,他們家裏其實不缺錢,但孫艾秀總是會在夢中驚醒,她會因為顧建文每次去打牌而難以入眠,會擁着顧今寧暗自垂淚,顧今寧從小就經常聽到她抱怨。

抱怨他的不顧家,抱怨他的不正混,從顧今寧記事的時候,孫艾秀就在發愁,她經常跟顧建文說:“寧寧一天天的要長大了,開銷會越來越大,你稍微有點譜好不好?”

“又去打牌,又去打牌!這日子我是過不下去了!是,今天沒輸,昨天呢,前天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天天贏嗎?!”

“你能不能把打牌的勁兒放在正經工作上?一個大男人天天指望着牌場進賬,你打牌能養活我們一家嗎?你打牌能讓寧寧上好學校嗎?能供得起寧寧以後上大學嗎?以後到了學校,別的孩子都學這個學那個,你兒子鋼琴鋼琴學不起,武術武術沒錢報,人家穿名牌去夏令營,寧寧怎麽辦?眼睜睜看着嗎?!”

據說她在結婚之前不是這樣的,也是精致無比的月光族,結婚之後跟顧建文也是什麽都不想,哪怕每天跟着顧建文喝稀飯吃米線,也從來沒覺得委屈。

但是有了顧今寧之後,她忽然就變了,她總想給自己的兒子最好的,買各種各樣好看的衣服,帶着顧今寧去拍各種各樣的照片,她總是說,有這樣漂亮的孩子,就應該要給他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再然後,他們就發展到了吵架,分房,決裂,離婚。

再再然後,他們有了彼此的生活,曾經作為家庭核心的顧今寧,成為了可有可無的存在。

顧建文很快提着褪好的肉雞回來,道:“走地雞沒了,我訂了兩只,過兩天來拿,高考前咱們好好吃一頓。”

顧今寧點點頭,接過來放在了自己腳下。

以如今的眼光去看孫艾秀和顧建文的這段婚姻,顧今寧其實覺得離了挺好,他們的确不合适,即便勉強在一起,日子也一定是雞飛狗跳。

他也很清楚,幼年的一切已經回不去了,不管顧建文如今對他怎麽樣,都掩蓋不了自己早就沒人要的本質。

就這樣一直保持着互惠互利的關系也挺好,至少看上去,也算是有個家。

接下來的兩天,顧今寧一直在全力備考,但他也有好好的安排時間,避免給自己太大壓力。

顧建文聽說隔壁高考的前一天都給孩子準備了豐盛的大餐,決定讓顧今寧也有一個完整的高考經歷,一大早就開車去了市區的大超市,準備做一桌子硬菜,表達一下破釜沉舟的決心。

顧今寧也是起床之後,從顧安安那裏聽說的消息。

彼時顧安安正蹲在桌子前擺弄着自己的香薰蠟燭,幾個一起點,香的顧今寧眼前發昏,只好重新上了樓。

剛來到樓上,放在床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是許曜打來的:“我剛才給你發消息一直沒有人回,所以我就打電話來了。”

這兩天許曜給他發消息有些頻繁,今天顯得好像更為急迫了點,顧今寧道:“我剛才下去吃了早飯,有事嗎?”

“沒……”許曜頓了頓,道:“我就是想着明天就要考試,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寧寧,我們今天一直保持聯系好嗎?”

顧今寧沒辦法,只好道:“好。”

接下來,許曜幾乎一直隔五分鐘跟他發一條消息,顧今寧一旦隔了十分鐘不回,他就馬上來打電話,整個就像個熱鍋上的螞蟻。

顧今寧只好不管他說什麽,都回,然後呢?挺好的,知道了,嗯嗯嗯。

他覺得許曜有點緊張過頭了,雖然覺得他有點煩,但想到高考也就這麽一次,就勉強接受了這一點。

“再買兩瓶鮮奶。”顧建文來到冷藏區,從裏面拿了兩瓶鮮牛奶,道:“早上給孩子們熱着喝。”

發現蘇桂蘭臉色不愉,又加了一句:“安安也應該好好補補。”

蘇桂蘭一臉沒好氣:“我還當你已經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

“哎。”顧建文一邊沿着冷藏區看還有什麽要買的,一邊道:“寧寧現在保送江大了,你想想,我們現在對他好點,他以後要是進了大公司,還能薄待我們啊?”

“哎,這個養樂多……”他伸手去拿,卻忽然有一只手和他同時伸了過去,顧建文定睛,一眼對上餘善德的目光,兩人輕松的臉色不約而同地變了。

蘇桂蘭推着車子停下腳步,顧建文直接用力,餘善德寸步不讓,兩個男人的手同時搶奪着一排養樂多,大力使得盒子正在被緩緩捏扁,外面的包裝也在逐漸拉開。

“爸!”一個稚嫩的聲音忽然傳來,餘奇妙跑了過來,看到顧建文,就愣了一下,然後道:“顧叔叔好。”

顧建文笑了笑,道:“妙妙好。”

餘奇妙看了一眼即将被捏爆的養樂多,伸手拉住了餘善德的手,道:“爸,媽讓你去那邊看蝦。”

餘善德冷冷道:“你不是最喜歡喝這個了嗎?就剩這一板了,拿着。”

顧建文看了一眼餘奇妙,帶着些火氣地松了手。

餘奇妙伸手接過去,眼珠在兩人之間看了看,忽然跑向了蘇桂蘭,把那僅剩的一排養樂多放了進去,笑道:“給安安喝吧,我家裏還有。”

她一邊說,一邊去拉餘善德,餘善德黑着臉,道:“你讓她幹什麽?!”

“走吧爸爸。”餘奇妙抱着他的手臂往一邊扯,另一邊,察覺到這邊動靜的餘正奇忽然走了過來,皺眉道:“怎麽了?”

“沒什麽。”餘奇妙用力推着他們,道:“走吧走吧,我們去那邊。”

一邊推,一邊不忘對顧建文揮手:“顧叔叔再見。”

顧建文只能揮手告別。

“随便買點回去吧。”蘇桂蘭低聲說,明顯心情也變得不太好。顧建文嗯了一聲,擡步往水産的方向走,前方餘善德忽然回頭看了一眼,眉頭皺起:“你跟着我們幹什麽?”

顧建文臉一黑:“我也正好要去那邊而已,誰稀罕跟着你們?”

“是啊!”餘奇妙馬上道:“寧哥哥也要高考了,顧叔叔肯定也想給他買魚補腦嘛。”

顧建文心裏順了一點,走到水産區的時候,孫艾秀果然正站在肥美的大蝦旁邊,曾經的夫妻兩人對視,表情都不約而同地染上了陰霾。

蘇桂蘭忍不住道:“不買蝦了,買點魚就行了。”

顧建文嗯了一聲。孫艾秀攥着包,眉心攏着,等他快要越過自己的時候,忽然開口道:“寧寧到底準備上哪個大學?”

顧建文還未開口,蘇桂蘭便帶着些情緒地道:“你當娘的都不知道自己兒子保送了嗎?”

孫艾秀愣了一下,這時,餘善德和餘正奇也都走了過來,聽到這一句之後,餘正奇率先道:“他不是放棄江大的保送了嗎?”

蘇桂蘭和顧建文同時一愣,餘正奇已經接着道:“我就說他腦子是不是有病,我他媽想考江大人家都不收我,他倒是好,千辛萬苦獲得的名額說放棄就放棄?我就納了悶兒了,你們一家人沒有一個勸他的嗎?他江大都看不上,是想考火星去嗎?”

他語氣裏帶着憤怒和郁悶,餘善德聽的憋屈,道:“閉嘴!”

孫艾秀卻意識到了什麽,她當即直視顧建文,道:“我一直聽說你對他不太上心,還以為是外面瞎傳的,你完全不知道他放棄保送的事情嗎?”

顧建文懵了幾秒,有一瞬間似乎不知道怎麽面對她,蘇桂蘭當即道:“你倒是對他上心,不是說要跟着你過好日子的,送回來幹什麽?”

孫艾秀抿嘴,餘善德道:“他在我這兒呆不慣才送回去的,這兒子跟着親爹,總比跟着繼父要好吧?怎麽,顧建文,你一個當爹的,不會由着他讓繼母磋磨吧?”

顧建文臉色逐漸冰冷,道:“我自己的兒子,我知道怎麽養。”他望着孫艾秀,道:“你有什麽資格說我?孫艾秀,當年非要離婚的是你,是你不許他留在顧家,我爸對他那麽好,你就忍心那麽傷他,結果呢,覺得他壞了你的好日子了,就把人像垃圾一樣扔回來了,孫艾秀,你真是我見過最惡心的女人。”

“你呢?”孫艾秀道:“你說我,難道你不是這樣嗎?他放棄保送,這麽大的事情,你連影兒都不知道,看來這幾年寧寧跟你是一點都不親啊,你們父子倆的關系差成這樣,難道是孩子主動跟你疏遠嗎?”

“還不是你挑唆的!”顧建文猛地上前一步,道:“當年你要是把他留下,我能另外結婚嗎?明明是你愛慕虛榮,還沒跟我離婚就跟餘善德搞到一起了,還千方百計把他騙走,說什麽這世上只有媽媽最疼孩子……你就是這樣疼他的?”

這邊的動靜有點大,超市有人不禁看了過來,孫艾秀氣的發抖:“我跟你離婚之前,根本不認識善德……”

“夠了!”餘善德道:“顧建文你能不能像個男人一點?你要是真是個合格的爹,當年你老子躺在病房裏的時候,就不會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我這兒借錢!”

“老子年前就已經把錢還你了!”顧建文道:“春節的時候他轉你那兩萬,就是我給的!”

餘善德和孫艾秀對視了一眼,孫艾秀的眼圈驀地一紅,她嘴唇發抖,道:“顧建文,你真是個好爹啊……”

“你什麽意思?”

餘善德和孫艾秀一時都沒有出聲,他走過去拉住孫艾秀,道:“不跟他生氣,走吧。”

孫艾秀轉身,顧建文卻上前一步攔住了她:“你什麽意思?孫艾秀,給我把話說清楚。”

“跟你有什麽好說的?”餘善德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那兒子性子是真烈啊,也不知道遺傳的誰。”

餘正奇表情複雜,道:“顧今寧聖誕之前就把錢還了,當時還剩三萬五,我們都以為是你給的錢……”

“他哪裏來的那麽多錢……”顧建文表情空白地道:“怎麽可能……”

“你不知道他放棄保送,不知道他早就還了錢,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那筆錢。”孫艾秀一臉悲哀地道:“他跟男孩子談戀愛的事情,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顧建文仿佛被狠狠砸了一記悶錘,整個腦子嗡了一下。

他想起醫院裏顧今寧那忽然起伏的咳嗽,想起許曜和他交換聯系方式時候拿的黑色手機,想起顧今寧手中的那個同款白色,想起前兩天自己接他的時候,對方頭也不回地走向副駕駛的樣子……

顧今寧,在故意避免他接近許家那小子。

甚至談了戀愛,都不跟他說一個字。

“走吧。”餘善德用憐憫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帶着孫艾秀離開。蘇桂蘭看着顧建文越來越可怕的臉色,眸子閃了閃,道:“他居然跟那個抛棄他的娘說這些,都不告訴你……”

顧建文倏地望向她,蘇桂蘭頓時噤聲。

顧今寧在刷着卷子,放在面前的手機又亮了起來,他掃了一眼,沒有打理,半分鐘後,又一條消息發了過來,接着兩秒後,又來了一條。

顧今寧一把抓起手機,沒好氣地語音:“我在寫卷子,沒有消失!”

許曜很快發了個對不起的表情包,語音道:“我們能不能每隔五分鐘聯系一次,我真的好緊張……”

顧今寧覺得他不像是在緊張成績,倒是像是在緊張自己,他百思不得其解,剛要再拿手機說什麽,忽然聽到樓下傳來動靜。

他拿起手機走出門,在露天的陽臺上看到家裏的車子開到了門外牆邊,車門很快打開,顧建文走了出來。似乎是察覺到了樓上的注視,顧建文在進門之後,仰起臉看他。

顧今寧下意識笑了一下:“爸,回來了。”

顧建文也笑了一下,道:“買了你喜歡吃的零食,下來吧。”

“哎。”顧今寧答應了一聲,低頭給又發了兩條消息的許曜扣了個一。

腳步輕巧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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