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道不破

道不破

山岩裏可不是什麽聊天的好地方,黎休捋了捋胡子,三者回到了旅館內。

三張坐席,一方小桌,一個在炭盆上咕嚕嚕冒泡的茶壺。

直到他們落座,黎休還沒有停止質疑。

“不是,這個家夥怎麽能是小落落呢?”他還是不理解,更不如說是不接受。

不接受是他們害得關落成了這副樣子,不接受他們毀滅了一個活潑的、自在的生靈。

他們不該造就錯誤的,這不該是他們做的事。

骨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劇烈地咳嗽起來。

“不是……老頭,誰教你往茶杯裏倒酒啊!”

茶杯裏放的、茶壺裏燒的都不是茶,是酒!

黎休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就混搭新風尚,年輕人都愛玩這個。”

另一席的關落将自己杯裏的一飲而盡,咋了兩下舌頭。沒他以前釀的好喝。

而且炭盆咕嚕咕嚕的,吵。

關落将手放到火紅的炭火上,煙火散,黑花現。

沒有生命力的黑炭花。代表焚燒而死又誕為新生。

看得黎休終于閉了嘴,此時他終于接受了這就是那個被他們抛棄的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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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關落是行歸說天帝讓堕入地界的,跟他們沒關系。黎休又在腦海裏重複一遍:跟老夫沒關系。

骨淞幹脆将酒倒掉,又将茶壺扔出窗外問關落:“許久都聽不到你的音信了,也沒聽小輩們彙報說見過你,你這些年去哪裏了?”

天界的小輩們自然找不到關落,關落一直是接了任務也不完成,最多在任務目标旁邊晃悠幾圈,能被發現就怪了。

關落稍加思索,總不能說自己一直在摸魚吧。他道:“昏昏沉沉,記不清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當個怨魂。”

這也不算是撒謊,任務失敗後他的本源會被地界法則抽取,會越來越弱,記憶越來越少,直到消弭。

“你還在怨天帝的決定。”骨淞道。

“殿前的血花還開着嗎?”關落反問。

黎休剛出去撿完自己的愛壺,就聽這疑問,答:“在呢在呢,怎麽也除不掉,可給老水老串他們氣壞了。”

“什麽時候花沒了,我的怨氣就散了。”關落說。其實還有一個方法讓那紅花消失,只要他消散了,一切就都沒了。

骨淞也知道這一點,她抓住關落瘦弱的手腕探其中的虛實。

“地界給你這個任務,就是想讓你消失啊!”從理論上來講,除非本體靈力都消耗幹淨,他們這些原始生靈是不死不滅的,但如果涉及契約,就可以以法則之力抹去生靈的存在。

聽這話後,反應最大的不是關落,是黎休。小老頭吹胡子瞪眼:“什麽任務?”

他常年在人間居住,對天地之間的消息很遲鈍。

關落淡淡喝了一口酒:“引誘霜風堕落到地界。”

黎休噴了口酒,呆滞地看向關落:“你瘋了還是地界瘋了?”

再看看一臉了然的骨淞,瞳孔再次放大:“你也瘋了?天界也瘋了?那可是霜風!怎麽不攔着?”

笑話,天界第一戰鬥力堕落到地界,那兩界打起來天界豈不是很吃虧?

“行歸說天帝沒給他下阻攔的命令。”骨淞将那朵碳花捧起,仔細觀摩了一番。

關落則是問:“你們不是也把他抛棄了嗎?”

既然抛棄了,我們是生是死,去哪裏都不該管吧。

黎休一時語塞,全然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只是重複一句:“你們都瘋了。”

又道:“最後……不都……”他沒說完,只是自己自言自語。

在他的印象裏霜風只能是天界的,而關落,是無論到哪裏、經歷過什麽事都會心向天界的。

怎麽會變成這樣?

“地界的任務,你倒是知道清楚。”關落不管假老頭,朝骨淞問。

他是直接接的冥帝的任務,其他地界的家夥都沒來夠十批呢,天界的人倒是知道得快。

這其中定有些龌龊的交易。

“我是旁觀記錄者,自然知道。”骨淞道。

亦真亦假。

其實除她之外,行歸也知道。行歸能聽見所有聲音,包括冥帝和關落交流的聲音,包括冥帝一直想造反的聲音。

“你只是記錄天帝想讓你記錄的罷了。”關落卻道。

天青布時刻在他的身邊環繞,仙氣飄飄,也為他提供了一層保護。

他還在戒備。

要打起來他也不會怕,這兩個加起來也打不過一個求死的他。

骨淞聽到這句愣了一下,她想起之前自己頭疼的事,難不成關落知道原因?

她趕忙問:“我的記憶,是祂改的?”

關落将手指抵在唇間,“噓”了聲。

不可說。

于是骨淞換了個問法:“冥帝堕落之前,我們認識嗎?”

“祂曾是我們最熟悉的生靈。”關落只能這麽說。

這些事他也曾試着說過,無一例外都被人忘記了。

天帝?僞善的家夥罷了。

這點關落和冥帝持統一意見。

“最熟悉的……”骨淞念叨着這個詞,瞳孔有些散,似乎在回憶什麽。

“那為什麽你沒忘記祂?”

關落道:“可能是因為,我曾是希望。”

黎休有些不懂他們在講什麽,十分困擾。

他只能打哈哈:“我看有個小朋友陪你一起來的,骨淞你徒弟?還去找霜風了。”

“為愛而死,很勇敢的一個小姑娘,行歸就塞到我這裏了。”

“怎麽沒扔到感情部?反倒是扔到你這記錄部?”

“她太愛亂點鴛鴦譜了,被感情部扔出來了。”

關落估計是那個活蹦亂跳的小姑娘,看樣子是不會傷害霜風,也就随她去了。

希望小姑娘別打擾霜風補覺吧。

三者随口聊聊,外面風卷雲舒,日頭升到了頂上。

關落估計自己該走了,霜風大概補完覺了。

他道了聲別,起身就要走。

“我看其他堕入地界的生靈能力都會改變,關落你呢?”骨淞站在門口,問那個極速離開的背影。

依剛才關落開花的舉動,似乎是沒變,但剛才天氣布出,萬物滅的情形來看,還是變了的。

關落回眸,眼神死寂。“你這話,代表的是天界,還是代表你骨淞?”

骨淞不言。

“那無可奉告。”他消失在走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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