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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兩個狼群都對彼此虎視眈眈,都将彼此認作威脅。

如果換成以前還沒有成年的時候,阿普絕對不會做這麽危險的事情,他會在權衡利弊後選擇放棄這個領地,從而抱住族群的安全。

可現在的阿普不那樣想了,他已經退的夠多了,從父母為了他們戰死,到後來的東躲西藏,他早就過夠了這種前怕狼後怕虎的日子。

輾轉這麽久,總算有一塊可以适合族群生存的領地,結果又有外來者入侵,這次說什麽他都不可能離開,他不可能再看着自己的族群被欺負了,哪怕他們的成員沒有對方多,他也要孤注一擲。

他沒有帶溫時出來,還有兩只母狼留在家裏照看幼崽,這一仗即使他們贏不了,也不能讓對方占到便宜。

就算他們這些公狼要死,他們也要讓對方知道,這個領地是有主的,他阿普是這裏絕對的狼王,絕不允許任何狼群在這裏駐足,這是一種很挑釁的行為。

大家現在的心情基本上是一致的,沒有狼後退,也沒有狼膽怯,有阿普帶頭,他們始終覺得自己能贏,阿普不做沒把握的事情。

阿普确實不做沒把握的事情,可這次不管說什麽,他心裏就是沒底,完全是為了族群而戰,即使沒有把握,他也要迎難而上。

而不是躲在哪裏,看那些家夥猖狂地在他們的領地上放肆。

他已經想過了,把溫時留下來,也是為了以後族群着想。

如果他們這些公狼都挂了,那溫時可以和幼崽以及母狼們生存到明年春天,等明年春天的時候,狼崽們就長大了,狼群的崛起絕對就有希望了。

哪怕只是讓溫時當狼王,他們的狼群也不會消散,這是阿普的想法。

他已經做好了不回頭的打算,他要用自己的生命為狼群贏取活下去的機會。

他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遇到危險就帶着大家逃命,因為暴風雪即将肆虐森林,他們無法躲藏的話,幼崽們都會被凍死,那他這些日子的努力就白費了。

阿普帶着巴恩他們站在山頂上,這裏的風格外大,吹着他們瘦削的身體和毛發,幾只公狼都看着山下面正在自由活動的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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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距離溫時居住的地方大概兩公裏,距離很近,足以說明這些家夥其實可能已經準備好進攻他們的狼群了,只是不知道他們數量多少。

阿普這幾天一直都在了解這個狼群的情況,也知道對方數量比自己的狼群要多很多,他們能夠參與戰鬥的狼只有六只,可對方最少十五只,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進攻。

他看着山下活動的狼群許久,又回頭朝着溫時栖居的方向看了看,最後下定決心,朝着眼前的山坡越了下去。

巴恩看着阿普的身影,也朝後看了看,繼而跟在了阿普身後,其他的狼也都紛紛跟上了這兩個家夥的腳步。

好像只要阿普和巴恩在,他們就不會遇到危險,哪怕是進攻數量多的狼群,只要阿普帶頭,他們就一定能贏。

但班恩和羅恩始終有不好的預感,之恩和他老公也都紛紛有相同的感覺,但沒有辦法,他們要為狼群而戰,要為那些幼崽負責。

幼崽是狼群崛起的希望,絕不能讓這些家夥趕盡殺絕。

大家前赴後繼跟在了阿普身後,準備一場出其不意的襲擊。

而山下的狼群還沒有任何的準備,他們的狼王還在為了争搶食物和同類大打出手。

但即使如此,遇到襲擊的時候,那些低等狼還是聽從狼王的召喚。

狼王用絕對的力量和勇氣,統帥着一個狼群,即使他在進食的時候霸道無比,不讓其他狼靠近,其他的狼對他也很忠誠。

溫時就覺得不對勁,他找了周圍,沒找到阿普和其他的公狼,家裏就只有兩只母狼在喂養幼崽,風雪變得大了起來,他想狼嚎呼喚地他的同類,但始終沒敢開口,他怕自己的狼嚎聲引來另一個狼群。

他只能心急如焚地在周圍尋找,嗅着大家的氣味。

他就覺得昨晚的阿普不對勁,即使說不上來,但一起相處了這麽久,他又怎麽會察覺不到他的情緒?

可是即使發現了阿普的情緒不對勁,溫時也沒多警惕,他以為阿普會陪他睡到天亮的,誰知道轉眼就不見了。

溫時心裏充斥着不安,他找了半天,沒找到一個影子,他有種不好的想法,但這種想法好像泰太過危險。

阿普不是個莽撞的家夥,即使他從小是狼群裏的混世魔王,脾氣火爆,但他知道什麽情況下該緊急避險,什麽時候該進攻。

他不可能帶着其他的公狼去找那個狼群算賬了吧,對方的數量看起來很多啊?阿普要是真的去了,那他有把握帶着大家活着回來嗎?

想到這裏之後,溫時的心快速跳了起來,他緊張又擔心,在樹林的積雪裏尋找狼群的腳印。

大概在轉悠了半個小時之後,他終于發現了大家的腳印,是從一個山坡上去的,也就是說他們沒有走平坦的大路,還是選擇了一條不經常走的路。

溫時發現他們的腳印後,心裏安穩多了,順着腳印一直往上爬,發現他們确實離開了固有的領地,不知道去了哪裏。

心中不好的預感好像被證實了,溫時緊張到心跳處在了不正常的速率下,他在心裏祈禱,希望上天保佑阿普他們能平安,他願意用自己一半的壽命換大家活下去的機會。

溫時甚至沒敢停留,一直往上爬,結果爬到了山頂發現,大家又越過了一個不大的山峰和樹林,可能距離這裏不太近,溫時毫不猶豫從山峰上追下去。

全然不知兩公裏以外的峽谷裏,正在上演殘酷的殺戮。

阿普和巴恩他們都長大了,不可能再被其他狼群這樣壓迫,他們也算是一個狼群,雖然數量很少,但他們的關系都很鐵,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是最好的朋友,此刻也是對彼此最忠誠的戰友。

對方總共十六只成年狼,其他的都是幼崽,幼崽們都躲在岩洞裏沒有出來,阿普他們也沒有咬殺幼崽的想法,就是想驅逐成年狼。

阿普帶着巴恩等狼将對方打了個措手不及,對方的哨兵先被解決在原地,還想嚎叫給族群報警,直接讓阿普一嘴咬斷了脖子。

狼的咬合力是很強的,尤其是現在孤注一擲的阿普,他現在心裏只有一個想法:滅掉他們,給金恩和幼崽們活下去的機會,自己的死活不重要。

自己已經躲藏這麽久了,遇到狼群就被威脅,他不可能咽下這口氣,即使要死,這口惡氣也要出來。

父母戰死的場景從腦海裏一幕幕閃過,他們東躲西藏的歲月像幻燈片,一張一張翻頁。

他阿普被欺負,被壓迫的日子過去了,他今天要是不能成功,那他就死在這裏,橫豎不會再讓狼群跟着他受苦,流浪。

這一仗是為了狼群而戰,而為了榮譽而戰,也是為了自己而戰。

對方的兩個哨兵被他們咬殺,到死都沒來得及發出呼救聲,阿普的動作快而狠,對方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那成年低等狼被他按住,咬合力極強的犬齒直接穿透哨兵狼的脖頸,阿普的兇殘讓跟在後面的巴恩都為之一愣,那惡狠狠的眼神裏,醞釀着不可挽回的殺機。

憋屈了這麽久,狼王阿普終于發飙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遇到危險就先避險的狼王,他現在是個兇殘的惡魔。

哨兵被咬殺之後,阿普舔舐着嘴上的血液,繼續帶着隊伍前行。

或許是這邊的血腥氣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本來還在嬉戲的狼群,開始停下了自己的活動。

他們朝着血腥氣傳來的方向望去,聞到了同類的血液味道。

狼王幾乎瞬間就警惕了起來,狼嚎聲立馬就響徹了峽谷上空。

其他的狼回應了他,聽得出來是緊急備戰的信號。

就在所有狼群都往回聚集的時候,阿普已經帶着他的兄弟們,出現在了狼群面前。

那全身是血,眼神兇殘的樣子,吓得狼群一個激靈,但作為狼群的狼王,他要是在這個時候逃了,那以後在狼群中就很難樹立起威信。

所有的狼都開始惴惴不安,将希望寄托在了狼王身上。

狼王就是要做一切狼不敢做的事情,比如現在。

阿普那眼神帶着怒火和殺戮,任誰看了都要被吓死。

可對方的狼王不但沒有退縮,還朝着阿普發出了驅逐的吼叫,一時間所有的狼都應着狼王的號召,對突然襲擊自己的狼群發出了威脅的狼嚎聲。

阿普和他的兄弟們也沒有後退,他們很從容,甚至可以說是視死如歸。

只有六只狼,卻敢面對對方十幾只成年狼,這種氣勢都足以吓死對方的狼王。

可是狼王不會退縮,哪怕戰死,他們也不會後退一步。

狼王下令發起了攻勢,四面八方的狼都趕來參戰,那狼王朝着阿普沖過來,被阿普一個跳躍躲過,其他的狼開始進攻後面的巴恩他們。

兩個狼群終于打起來了,狼嚎聲震耳欲聾。

這是一場關于族群存亡的戰争。

阿普沒有後退一步,他主動攻擊,占得了一絲先機。

雪下大了,狂風開始怒號,溫時覺得自己臉頰都被風吹破了,他以為青藏高原上的寒冷已經夠他承受的了,沒想到成了狼,還要在這樣環境惡劣的地方,他不喜歡這樣的寒冷。

希望下一世能好一點,這一世已經沒希望了,他将要在這樣的寒冷下度過一生。

不過想到有狼群陪着自己,阿普陪着自己,寒冷一點也沒什麽,主要是大家不孤獨,有陪伴。

他踩着大家離開的腳印走了大概五裏路左右,終于到達了一個不高的山峰,可是剛爬上去,就隐約聽到了狼嚎聲,溫時不得不豎起耳朵去聽,只聽見亂七八糟的聲音從山下的山谷傳來。

溫時的預感應驗了,阿普這家夥果然做了不好的打算,他甚至沒有跟溫時透漏,是怕溫時害怕,還是責備?

溫時沒有猶豫,頂着風雪,朝着山下狂奔而去,即使知道自己的存在其實對對方狼群沒有多大影響,但溫時還是去了。

他不可能看着阿普帶着大家死在山谷裏,如果真的要死的話,那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這些狼,應該死在一起。

阿普是真的沒想過他以後會怎麽過啊,如果阿普死了,那溫時覺得自己作為狼的這輩子,好像也沒有什麽意義。

他回來就是因為阿普在這裏,不然他為什麽放着保護區那麽舒适的日子不過,非要長途跋涉幾個月回來找他?

溫時迎着風雪,感覺自己的眼眶有點痛,他急的直嗚嗚,可是到山下的路全是荊棘和灌木,不太好走,他連着摔了好幾下。

峽谷裏的聲音從高亢到慢慢沉寂,也不知道他們來了多久了,溫時真恨自己在發現阿普的不對勁時沒有看好他。

雖然這是族群保衛戰,但也要帶上他啊,如果阿普和巴恩他們都死了,溫時活着又有什麽意思。

他本來就是為了阿普回來的啊。

溫時急的一邊往下跑一邊大聲狼嚎,試圖呼喚阿普。

媽的這個臭弟弟,從小不聽話,做什麽都不讓溫時知道。

結果這次也是這樣,如果看着阿普在眼前死去,溫時這輩子都不可能好了。

他一路滑了下去,在臨近山谷的時候發現了兩只狼的屍體,吓得溫時四肢都在抖。

狼群的聲音已經沒了,溫時的情緒有點繃不住,他小心翼翼朝着那兩具屍體走過去,嗅了嗅,發現不是他的兄弟們。

溫時心裏舒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他到了山谷裏平地的地方,可是轉個彎,從岩石背後走過去時,眼前豁然開朗,可是橫在溫時眼前的是躺了一地的屍體。

全是狼!

阿普他真的帶着大家來進攻了!

溫時仰頭朝着天空狼嚎,試圖呼喚阿普他們,可是地上的狼沒有一個回應他的,他開始在屍體成堆的地上翻找阿普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被吓的,還是難過的,他感覺臉上很冷,好像毛發都結冰了似的。

他知道自己哭了,看着這成堆成堆的屍體,他的情緒真的很難繃得住。

他一邊嗚嗚一邊拱着地上的狼,還有喘氣的,但喉管被咬斷,溫時看着就害怕。

雖然平時沒少捕獵,但同類始終和獵物不一樣,這是一種驚悚的場面。

溫時從前面走到後面都沒有找到阿普和巴恩的影子,他蹲在地上開始哭。

“嗚嗚……嗷嗚。”

阿普和巴恩他們去了哪裏了?他們沒死吧?

他們應該不會死吧?

溫時傷心極了,眼底兩條淚痕将臉上的毛發打濕,格外明顯。

他悲痛地仰頭狼嚎,呼喚,這一刻感覺好孤獨。

就在他悲鳴了幾分鐘後,突然有狼回應了他一聲。

溫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試探性地狼嚎了一聲。

然後又得到了回應,他聽得出來,那是班恩的聲音!

溫時頓時回頭朝着不遠處的一個山洞望去,他看着那黑乎乎的洞口半天,起身朝着那邊跑過去。

跑到洞口之後,他又試探叫了一聲,果然又得到了班恩的回應。

溫時的眼淚頓時下來了,一邊往裏沖一邊“嗷嗚”哥不停。

“嗷嗚嗷嗚嗷嗚!”

你們都沒事吧?你們在哪裏啊?我來了。

班恩的聲音也很微弱,但他聽到了溫時的呼喚,所以回應了溫時。

其他的狼都躺在他身邊,沒有聲息,包括阿普和巴恩。

阿普和巴恩傷的最嚴重,失血過多,已經陷入昏迷。

六只狼,滅了對方一整個狼群,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他們知道狼的報複心多強,但最後阿普還是沒有對那些幼崽下手。

他們躲在了這個山洞裏,全部重傷。

而對方的狼群,在他們嘴下覆滅,這是阿普想要的結果,即使今天死在這裏,他也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

他聽到了溫時的聲音,以為是錯覺,他想回應,但一點力氣都沒有。

甚至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他知道自己昏迷了,可是醒不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夢到了自己的前世。

那一望無際的高山雪原裏,一只白雪豹的身影那樣紮眼。

阿普心裏清楚這是誰,但他無法表達。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溫時有種執念,這種執念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好像在歲歲月的長河裏經歷了很久。

他們相遇,相識,相知,相愛。

他們突破了萬難,成了那雪原一對很普通卻又很幸福的伴侶。

小雪豹很愛他,他也很愛小雪豹,他們相愛後有了崽崽,崽崽長大後離去,他又和白雪豹生了一窩。

他們的時間只夠養大兩窩幼崽,不然他們還會生。

他好愛小雪豹跟他撒嬌的樣子,每次看到都覺得自己這輩子真值啊。

可是後來他們都老了,小雪豹比他早去世,他在漫長孤獨的歲月裏,學會了用記憶療傷,可是後來他越發覺得單獨活着沒意思了。

他找到小雪豹埋葬屍體的雪堆,在那裏睡過去,再沒醒來。

他想着,如果有下一輩子,他忘了小雪豹怎麽辦啊?

再睜眼成為了狼群裏的幼崽,而狼窩裏還有一只比他大一點的小狼。

那時候阿普并不知道這個家夥是誰,只是喜歡欺負他。

可随着時間的推移,随着他們各自長大,他想起了溫時和自己的遭遇。

那時候記憶比較模糊,只是覺得溫時能和他一起長大太好了,從未想過他們之間的淵源這樣深。

疼了他一世不夠,要疼他兩世,不,是生生世世。

只要他活着,在溫時身邊,他就不會讓溫時受苦。

這一次也一樣,他用盡全力為他們拼來了短暫的悠閑時光,溫時可以和幼崽們在這裏生活到明年春夏。

等那時候狼崽子們長大,就再也沒有狼群可以欺負他們了。

那他可能要比溫時先走一步了。

雖然很想再抱抱他,看看他,但阿普知道,自己不行了。

希望其他的兄弟能活下來,即使巴恩活下來也行啊,他會幫自己照顧溫時吧?

在這樣巨大的掙紮中,阿普徹底失去了意識。

六只狼基本上沒有一個完好的,巴恩和阿普傷的尤其重,其他的幾個還勉強能掙紮,睜開眼睛看一眼。

可巴恩和阿普,卻連眼睛都睜不開了,溫時呼喚他們許久,沒有得到回應,一邊哭一邊給阿普和巴恩舔舐了傷口,試圖止血。

溫時哭了半天之後,覺得自己哭了也沒用,可是止不住的心髒顫抖,這種要失去的感覺太痛苦了。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對這個狼群的感情多深,多阿普的感情多深。

他很害怕阿普就此死去,他用力給阿普舔舐了身上的傷口,沒敢停下,努力了将近四十分鐘,感覺舌頭都麻了,可是沒敢停下。

阿普身上的血終于止住了,他又去給巴恩止血。

前後忙碌了兩個多小時,才給六個家夥勉強将傷口的血止住了,溫時蹲在一邊啜泣,看着毫無生氣的族群公狼們,他覺得自己任務艱巨。

阿普和巴恩還有呼吸,還活着,他不能放棄。

班恩和羅恩、之恩等狼躺在那裏眨着眼睛,說明他們的情況有點好轉。

溫時沒有放棄任何一個成員,他快速跑出了岩洞,去山上尋找能夠止血的草藥。

他知道大薊小薊能止血,只是這積雪覆蓋的樹林裏,要找到這種東西不容易,那些食草動物們喜歡吃這種食物,所以溫時不畏懼艱難險阻去尋找獵物,這次尋找獵物不是為了捕獵,而是為了尋找草藥。

動物們會用嘴将積雪扒開,吃裏面的嫩草,這個季節的大薊和小薊應該還沒有枯萎,畢竟距離冬天還得一兩個月。

現在是深秋,不過這裏的天氣比較寒冷罷了。

溫時翻越上山,四處尋找獵物的蹤跡,終于在跑了半個小時後,發現了麋鹿群。

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直接沖下去,将在雪地裏尋找食物的麋鹿趕跑,自己用兩只爪子在積雪裏刨了起來。

刨了大概幾百平方米,終于發現了一株還帶着紫色花朵的大薊,溫時趕緊用爪子将根部刨出來。

這是救命稻草。

他前後忙碌了四五個小時,才采了四株大薊,但也足夠幫助那六個家夥。

因為大薊的苗子很大。

溫時叼着大薊又往回跑,大薊莖稈上的刺紮着他的嘴,很疼,但他沒時間顧及這些了。

跑回去的時候,他全身都出了汗,在這暴風雪的天氣裏,他全身像是要燃燒起來,好像連刺骨的寒風都消不去他身體的火熱。

溫時叼回去後,也沒有猶豫的時間,忍着那些刺紮透嘴巴的疼痛,将大薊嚼碎,用嘴巴和舌将藥物鋪在夥伴們的傷口上。

輕微的傷口上沒抹,抹的都是大傷口。

他慶幸自己是人類靈魂,懂一些常識性的自救知識,如果他真的是一只狼,那今天就只能眼睜睜看着這家夥家夥在眼前喪命。

這一天,他再哪裏都沒去,一直守在他們身邊。

天黑了,溫時就靠在阿普身上,腦袋埋在他的脖頸上,睜着眼睛,警惕着周圍的環境。

他能清晰聽到阿普的呼吸聲,心裏可算是安穩了,他舔舐阿普的臉頰,嘴巴,想用自己的方式将阿普喚醒。

阿普平時總是霸道又調皮的,根本沒見過他這個樣子,即使是受傷,這家夥也不會消停,溫時總覺得他這只狼不會疲憊。

盡心盡力為族群做着打算,從未在乎過自己的死活,就連這次為了族群而戰,都沒有告訴溫時。

幸虧溫時找了,不然他們今天死在這裏,也不會被發現,想想都覺得後怕。

溫時又委屈又難受,這家夥難道就不想想他以後會怎麽辦嗎?

明明好不容易答應和他在一起了,還想着明年春天和他結合呢,結果冬天都沒過就成了現在這樣?

那溫時以後即使不死,也要一輩子活在阿普的陰影下,他不可能再和其他狼一起生活了。

阿普這次做的真的很過分,但溫時又沒有理由責備他,作為狼群的狼王,阿普确實需要為族群負責,他做的這些都是為了狼群,他明白。

可是越這樣,溫時心裏越難過,阿普過得太苦了。

他嗚嗚小聲呼喚阿普,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醒來。

他想着,如果阿普在這裏睡一輩子,那他也不走了。

他在這裏陪阿普,阿普要是死了,他也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

一想到未來還有那麽長的時間,他再沒有一個可以在孤獨時依賴的夥伴,他就窒息。

他還不如留在這裏陪阿普。

溫時一天也跑累了,他甚至知道這裏的屍體太多會引來其他的獵食者,但他無能為力,他沒辦法帶着自己的兄弟們離開,只能留在這裏陪伴他們。

他其實羨慕那兩只母狼,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去幹什麽了,還傻傻的等在家裏,和幼崽等待他們的回歸。

殊不知,他們的丈夫,差點回不去了。

溫時以一己之力将六只狼全部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半夜的時候,羅恩和班恩他們好像恢複過來了,可以緩慢爬起來。

他們小聲嗚咽呼喚其他的弟兄,顯得焦急又焦慮。

之恩和他老公也開始有了聲音,巴恩叫了一聲,但沒醒來。

只有阿普很安靜,跟沒氣息了一樣。

溫時就把自己的鼻子搭在阿普的鼻子上,能清晰感受到他鼻孔中傳出的熱氣,溫時就會欣慰地舔舐阿普的鼻尖。

這一次差一點就是死別,溫時兩只爪爪抱着阿普的腦袋,好像怎麽樣都不會放手。

他會一直陪着阿普,直到阿普醒來。

如果阿普醒不來,他就這樣抱着阿普,和他一起離開。

溫時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覺阿普的靈魂變成了阿裏斯。

不知道是在做夢還是現實,溫時看到一道光束中,阿普變成了那只讓他魂牽夢繞的雪豹,他黃綠色的虹膜,正在專心致志地盯着他。

溫時恍惚了,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開心地朝着那雪豹奔跑過去,卻發覺站在原地的是大灰狼阿普。

溫時的欣喜一瞬間消失,但他也清晰地知道,阿普是阿普,阿裏斯是阿裏斯。

是兩個不同的動物,但他們都很好。

溫時在失落中醒來,一睜眼發現天亮了,他們度過了安然無恙的一晚上,醒來時班恩他們圍在旁邊,正在幫他們警惕放哨。

所以只有巴恩和阿普傷的最重,溫時一骨碌爬起來,将凍得結實的大薊再次嚼碎,給阿普和巴恩的傷口換上。

傷口經過一晚上,已經結了血痂。

巴恩的肚子在起伏,他也沒醒來。

阿普也一樣,頭狼和副頭狼的英勇,大家都看在眼裏。

這也是為什麽阿普是頭狼,巴恩是副頭狼的原因。

在遇到危險時,他倆基本上是狼群的戰鬥力。

雖然其他公狼也很強,但阿普和巴恩算是狼群戰鬥力的天花板。

他們兩個咬死了八只成年狼,這是一個恐怖的數字,這也意味着,只要他們能夠再次醒來,那他們的狼群将迎來嶄新的時代。

他們擁有這世上最勇猛的頭狼和副頭狼,這将是任何一個狼群都無法撼動的存在。

他們會和溫時一起,等他們醒來。

撿回了一條命,他們對未來更有信心。

他們已經不是從前的自己了,那時候只能看着狼群在眼前覆滅,無能為力,可是現在他們可以為了狼群,拼盡全力,他們會跟着他們的狼王,奮鬥出屬于他們自己的天地。

他們始終相信,阿普和巴恩會醒來的,因為大家都在等他們。

這期間,班恩和羅恩負責起了捕獵的任務,當他們踏出洞穴的那一刻,看到大雪覆蓋的狼群屍體,內心竟然毫無波瀾。

好像這就是一場平平無奇的保衛戰,那死在雪地裏的狼,将會成為彰顯他們榮譽的徽章。

狼雖然是很殘忍的動物,但他們不會吃同類,即使對方是敵人,他們也不會在他們死去的屍體上放肆。

但有的母狼,會吃掉死去的幼崽,這是為了保證自己其他幼崽的安全。

溫時在岩洞裏守了三天,這三天裏,他會出去到處尋找草藥。

而班恩他們會帶食物回來,他們吃不完就放在地上,等巴恩和阿普醒來。

兩只母狼等了兩三天,沒有等到其他狼回來,她們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終于在第三天時,她們爬上山峰開始狼嚎呼喚,她們在呼喚丈夫回來。

兩只母狼是班恩和羅恩的伴侶,她們對丈夫很忠誠,即使丈夫就此不回來了,他們也會為丈夫将幼崽撫養長大。

她們也會難過,也會在伴侶長時間的消失中,變得焦躁不安。

第四天的時候,巴恩終于有了動靜,他的後腿動了一下,緊接着鼻子也動了,因為他的鼻子下面放着新鮮的兔子肉,是班恩他們抓來的。

阿普的鼻子下面也有,但阿普沒什麽跡象。

巴恩好像聞到了味道,本能地開始動起來。

也是在掙紮了一下之後,巴恩緩緩睜開了眼睛,聞到了濃烈的新鮮肉味。

他太餓了,基本下意識就用嘴去啃兔子肉。

溫時聽到了咀嚼的聲音,一回頭便見巴恩眼睛微微睜開,嘴巴動了動,吃了一口新鮮的兔肉。

溫時激動的差點跳起來!

“嗷嗚!”

巴恩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巴恩也回應了溫時一個單音節:“嗚……”

金恩你來了。

他有氣無力,感覺叫一聲都用盡了氣力。

溫時過去舔舐他,和他蹭蹭,顯得開心了很多。

這幾天他眼睛都不敢閉,生怕阿普和巴恩醒不來。

現在巴恩醒來了,這是個好現象。

生存在這樣寒冷的條件下,唯一的好處就是破傷風的感染率很低。

如果天氣熱,溫度高,病菌繁殖快,那深傷口感染破傷風的可能性會很大。

溫時又開始慶幸天氣的寒冷。

巴恩也象征性回應了溫時,繼續進食。

溫時見他醒了,一顆心也算是回到了肚子裏。

他現在就是擔心阿普。

他又爬到阿普身邊,給阿普舔舐毛發。

他希望下一秒阿普就能醒來。

然而等了一天,阿普還是沒醒來,溫時都害怕他這輩子都不醒了,一個勁兒在嗚嗚呼喚。

而阿普是半夜醒的。

溫時心累身累,已經在阿普身邊睡着了。

阿普一睜眼,就聞到了熟悉的肉味,但他沒有着急吃,而是緩緩睜眼查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常年的警覺讓他對周遭的危險有點敏銳,主要是腥味太濃,他怕吸引來其他的獵食者。

他輕輕地動了動,溫時沒醒來,阿普這才發現自己身邊躺着的家夥氣味很熟悉。

是他的小漂亮。

小漂亮怎麽來了?

他沒事吧?

阿普第一反應就是查看溫時的情況,他用嘴巴将溫時的脖頸拱了拱,嗅着他身上的氣味。

結果剛把溫時的脖頸拱起來,溫時就醒了。

溫時幾乎是被吓醒的,等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身邊的阿普醒了!

“嗷嗚嗚!”溫時幾乎瞬間就叫出了聲,把周圍的狼都吵醒了。

他的腦袋一下子蹭到阿普的脖頸上,不斷嗷嗚。

阿普被他鬧到了,舔舐他的腦袋,臉頰,有氣無力。

溫時激動壞了,不斷在阿普脖頸上蹭。

“嗷嗚嗚!”

臭弟弟你可算醒了,你再不醒來哥哥就要被你吓死了,你這個壞蛋,一點都不為我着想,擅作主張,幹什麽都不帶我!

“嗚……”乖啊,不鬧,我現在還有點累,沒法陪你玩。

阿普舔了幾下溫時的腦袋就氣喘籲籲,他是真的累,也是真的餓。

下意識去撿了地上的食物吃,感覺連咀嚼食物都成了問題。

一塊肉從他嘴裏掉了下去,溫時看到了。

發達的夜視能力讓他看出了阿普的窘迫,溫時低頭将那塊掉下的肉吞進嘴巴裏,只感覺已經被凍的僵硬。

他用自己的牙齒将食物嚼碎,然後往阿普嘴裏遞過去。

阿普也沒拒絕,張着嘴等溫時把食物喂到他嘴裏,不嫌棄溫時的口水,吞下。

溫時繼續給他咀嚼,也沒想太多,只是覺得阿普餓了,想吃東西,又沒有力氣咀嚼,所以便給他嚼碎喂到嘴裏。

可是每次他給阿普喂進去食物時,阿普都會舔舐他的舌尖。

最後一口的時候,阿普逮着他的舌尖舔舐了很久,溫時也沒有移開,就讓阿普舔個夠。

吃了點食物,阿普的狀态好多了,他終于可以仰起頭來。

但還是沒法站立,他身上的傷口都疼,但很幸運,沒有因為流血過度而死亡。

他不知道自己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小漂亮都為他做了什麽。

但他知道了一個秘密,小漂亮從上輩子就是他的老婆。

和他生過崽崽的老婆,好懷念那段日子,好在他和老婆還在一起。

他就知道在他身邊死去,他們會再次相遇。

即使這輩子他是哥哥,自己是弟弟。

但沒關系,只要是他,什麽關系都能接受。

阿普變得比之前旖旎,對溫時的态度更加黏膩。

休養到了早上,溫時一直沉浸在他蘇醒的喜悅中,完全不知道阿普在受傷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到底覺醒了什麽。

他只是覺得阿普平安醒來就夠了。

可阿普心中在想什麽,誰也不知道。

天亮之後,阿普拖着還受傷的身體起身,出去看了一眼,只見白茫茫的一片積雪裏,掩蓋着許多狼的屍體。

這是他成年以來的第一戰,孤注一擲的結局。

他險勝,但也足夠昭示他的地位。

一代狼王阿普,自此開啓了自己的征戰之路。

因為這一戰,他對自己有了很大的信心。

也是因為這一戰,他意識到自己不能死。

他要陪着他的小寶貝,縱橫在這片雪原森林中。

上一世沒有完成的一切,都換這一世來完成。

他要打出一片大大的疆土,讓溫時再也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在山林間做最自由自在的狼。

任何生物将不會再威脅到他的生存。

他會為了這一切,繼續奮戰。

這才是開始,并不是結局。

他的野心,也才抽出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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