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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居嘉禾和丁向宇站在跑道外的樹蔭下，目不轉睛地盯着紅白相間的橡膠地面上的小人。

李冬天站在第三道，正做着熱身。

寬廣的操場上，歡呼和尖叫聲此起彼伏，學生們紛紛為自己學校的運動員們搖旗吶喊。

居嘉禾以前從來沒把丁向宇當一號人物，但今天來到這個彙聚了好幾所學校學生的盛會後才發現，這小子居然還挺受歡迎。

光是他們在這裏站了五分鐘，就已經有許多女生圍過來欣賞他的“盛世美顏”了。

這無疑給居嘉禾原本就煩悶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學着電影裏中年男人的模樣，右手伸到褲子口袋去摸煙，随後從空氣煙盒裏抖落出一根，裝模作樣地抽了起來。

居嘉禾眯着眼睛斜過頭，對丁向宇說：“沒想到你還挺受歡迎。”

說罷，居嘉禾将空氣煙遞到丁向宇面前，冷笑一聲：“怎麽樣，帥哥，要不要跟姐姐我出去玩玩？”

丁向宇拍開居嘉禾的手，若無其事地望向李冬天的位置，語氣平淡：“別鬧了，好好看比賽。”

但他被帽子遮擋住的耳根處，早已泛起了微微的粉色。

居嘉禾“切”了一聲，吐槽道：“你最近怎麽一直比賽比賽的，也太嚴肅了吧。”

丁向宇回答：“你要不要看看自己現在站在哪裏？不聊比賽聊什麽？”

“聊聊你的感情生活。”說完，居嘉禾朝丁向宇的身邊挪動了兩步：“我前幾天可是聽說有女生給你遞情書，真的假的？”

丁向宇壓了壓帽沿，小聲回答：“你都聽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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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說有沒有吧！”

“少打聽別人隐私。”

“我和你怎麽能算別人呢！”居嘉禾攬過丁向宇的脖子，跟他打鬧起來：“你小時候尿褲子我都見過，你在我這裏有什麽隐私？”

雖然小時候她就喜歡這樣對付丁向宇，但随着年歲的增加，她愈發意識到這個動作的難度的增加。

直到今天，面對一米八十多大高個的丁向宇，她整個人快要挂在他的身上。

“這都幾百年前的事了。”丁向宇摸了摸鼻子，把居嘉禾的手甩開，說：“再說，我們都上大學了，能不能成熟點？”

居嘉禾撇了撇嘴。沒想到以前和她一起翻牆去學校後門偷吃燒鴨米線的丁向宇居然開始有包袱了，不知是該感到欣慰，還是嘆息歲月蹉跎。

她只好應着：“行行行，不逗你玩了，李隊馬上就要開跑了。”

居嘉禾看向跑道的位置，李冬天早已準備就緒。

只見她雙手與肩同寬支撐地面，腰部微曲，前腳膝蓋角度為九十度，後腳膝蓋角度為一百三十度，雙腳緊貼着起跑器。

不得不說，這是個教科書般的起跑姿勢。

李冬天這個人，總是在這些細節上格外較真。

伴随着一聲響亮的槍聲，運動員們不約而同地沖了出去。

比賽一開始的差距并不大，從居嘉禾所在位置的角度看過去，這些運動員就如同一群蜜蜂似的漆黑一片，緊貼着彼此向前移動。

但在第一個轉彎處，有一個身影脫離了大部隊，以不算上升的加速遙遙領先。

居嘉禾繃直了身體，探出腦袋鎖定目光，問：“這個人是誰？”

丁向宇輕笑着回答：“西京體育大學的李雯，成績一直很好。”

居嘉禾沉默了。

她知道西京體育大學強者如雲，沒想到短短一百米就能拉開如此大的差距。

而丁向宇，居然對對手的信息了如指掌，看來他确實比自己對跑步更加上心。

前有體育大學，後有工業大學，漸漸地，居嘉禾已經快要找不到李冬天的身影。

“這群人也太能跑了，我感覺李冬天夠嗆。”

丁向宇沒有說話，只是抱臂默默觀察着，活像一個久經沙場的教練，甚至比一旁的吳教練都要認真幾分。

一圈過去了，兩圈過去了......

漸漸地，原本沖在前頭的人已經有幾個洩了氣，被後來者輕松超過。

在長跑中，體力的分配也是非常重要的技巧，基本上能做到全程沖刺的屬于少數。

但這位李雯，似乎始終沒有降速。

“太猛了......她絕對能進國家隊吧？”居嘉禾張着嘴，對自己看到的感到難以置信。

丁向宇點了點頭：“她和我們一樣大，今年大一，前途無量啊。”

“什麽？靠！”居嘉禾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在兩人的交談中，李雯已經跑過了終點線。

丁向宇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四分四十一。

确實是非常不錯的成績。

李冬天在最後一百米也開始沖刺起來，最後拿到了五分十三秒的成績，位居第五。

居嘉禾本想上去給她送瓶水順便安慰兩句，卻看到自己方才心心念念的人已經站在了李冬天的身側。

晁言朝李冬天伸出手，一把将躺在地上的她拉了起來。

居嘉禾自言自語道：“他不是說約了王師傅嗎？怎麽在這裏？”

丁向宇側過頭：“什麽？”

“沒什麽，我過去看看。”

話沒說完，居嘉禾便沒了人影。

丁向宇嘆了口氣，心想比賽的時候她要是也能跑這麽快就好了。

但定睛一看，卻發現站在李冬天身旁的人實在是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像是為了破解心中的困惑，亦或是為了看牢居嘉禾，丁向宇是身體不受控制地跟了過去。

居嘉禾假裝沒有看到晁言，一上去就和李冬天攀談起來：“這個李雯也太強了，體育大學就是不一樣。”

李冬天擦了擦額頭的汗，看着一旁簇擁下的李雯，不緊不慢地說：“要是我們田徑隊也能參加省隊的訓練就好了。”

居嘉禾問：“怎麽樣才能去省隊訓練呀？”

“成績。”

短短兩字。

競技體育非常殘酷，唯有成績二字。

“體育大學每年都會跟着省隊參加冬訓，就是不知道我們的隊員有沒有機會。”

居嘉禾垂下了頭。确實，西師大的田徑隊成績說不好，只能說非常普通，別提省級比賽了，就連這種運動會級別的比賽都沒有奪冠的。

看着居嘉禾這幅失落的模樣，一直沒有插嘴的晁言開口說道：“之前看你跑步，不是挺快的嗎？”

居嘉禾瞬間恢複了元氣：“是嗎？你還看過我跑步呢！什麽時候？”

在她的腦海裏，此時已經浮現出晁言偷偷躲在操場外的某一個角落，注視着她跑步時的英姿，投來敬佩和愛慕的眼神。

可晁言卻只是說：“忘了。”

居嘉禾繼續垂頭。

丁向宇這時也走了過來，和李冬天打了個招呼：“李隊，恭喜。”

李冬天苦笑着：“恭喜什麽，才第五名。”

“在體大和工大這群人手下還能有第五名，也算不錯了。”

這番安慰對李冬天可不起作用，她揉捏着肩膀，臉上挂着尴尬的笑意。

和李冬天寒暄完，丁向宇将目光轉向了晁言。

剛剛從遠處看還不确定，近距離觀察了一番後，他終于篤定地開口：“晁言？”

晁言點了點頭：“你是丁向宇吧？”

居嘉禾一頭霧水：“你們認識？”

如同複制黏貼一般，方才李冬天臉上的表情被平移到了丁向宇的臉上。

他幹澀地笑了幾聲，解釋着：“他是我表哥。”

說完，丁向宇還補充了句：“比較遠房的那種。”

晁言沒有否認。

确實是比較遠房，攏共也沒見過幾次，并且還是在其他親戚的婚禮上。

但這兩人記性都不錯，還是能把對方認出來。

李冬天看起了熱鬧：“嚯，這麽巧，運動會上還能認親。”

而居嘉禾則盤算着：丁向宇和晁言是親戚，那她要是以後跟晁言在一起，豈不是就成了丁向宇的表嫂了？

于是她大膽建議：“既然這麽巧，不如大家中午一起吃個飯吧！”

晁言立刻拒絕：“我就是來看一下，等會還有事。”

居嘉禾眼角下垂，楚楚可憐地看向晁言：“連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還沒等晁言回答，丁向宇便将自己的帽子扣在了居嘉禾的頭頂。巨大的帽沿将居嘉禾的視線盡數掩蓋，她被籠罩在了一片陰影之中。

“吃吃吃，就知道吃。”丁向宇咬牙切齒道。

居嘉禾一把摘下帽子，扔回了丁向宇懷裏：“你幹嘛，髒死了，都是你的汗！”

李冬天看着這兩人，就像看親戚家的熊孩子似的，還給晁言解說着：“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從小就認識，在隊裏也一直打打鬧鬧的。”

居嘉禾注意到了“青梅竹馬”這個刺耳的詞語，立刻反駁：“不是青梅竹馬，只是認識地比較久罷了。”

李冬天擡眼問道：“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青梅竹馬是關系很好的意思，你看我們關系好嗎？”

李冬天看了居嘉禾，又看了一眼丁向宇，回想着他倆日常的相處片段，得出一個結論：“挺好的。”

居嘉禾無語。

晁言看了一眼時間，說：“我先走了，你們比賽加油。”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朝操場外走去。

居嘉禾想了半秒，還是追了上去。

她拉住晁言的袖子，阻止了他往前的步伐。

晁言轉過頭，和煦的陽光掃過他的發梢，在臉上打下一片柔和的陰影。

從這個距離望去，居嘉禾發現他的睫毛很長，眼角有一顆并不明顯的痣。

“那個。”她躊躇再三，還是開口：“明天有我的比賽，你來看嗎？”

晁言反問：“我來的話你就能拿冠軍嗎？”

“應該能吧。”居嘉禾說這話還是心虛，尤其是在見識到了體大的實力之後。

但晁言還是說：“好，我會來的。”

“真的嗎！這次應該不會忘記了吧？”

晁言擡了擡眉，眼底透出一絲笑意。

沒想到她還挺記仇。

他看着居嘉禾的雙眼，說：“忘了就給我打電話。”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居嘉禾心裏一沉。他這是在邀請自己給他打電話嗎？

她在原地開心地跺着腳，卻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身後，丁向宇的表情意外地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