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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在假期的尾聲,晁言才終于得空去時間閣晃上一圈。
他打開手機上的地圖app測算着距離,最終還是決定開車去。晁言高中畢業就考了駕照,之後時不時會開晁偉明“借”他的那輛車出去兜風。
于是當他将車停在那條擁擠的巷子口時,剛好看到不遠處的一輛黑色桑塔納。歪七扭八的模樣,前輪胎還斜在上街沿上。
這附近居民大多是有些歲數的原住民,即便偶有年輕人也多為租戶,他在這裏進進出出近三年,對這輛車确實眼生。
晁言一下子警惕起來,往前邁進的步子格外小心,每一步都仿佛有過精密的計算和考量。
遠遠地,他望向時間閣的大門,二十幾平米的店鋪裏,竟擠着三個穿黑色西服的高個子男人。
乍一看,不像是來修表的。
相隔一條馬路,他也還是聽到了并不算分明的,從對面店鋪裏傳來的說話聲。
其中一位戴着墨鏡的男人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一邊在店裏環繞着,一邊說:“老板,你這店我看也有些年數了,這樣,你轉租給我們,價格好商量。”
王師傅并沒有起身迎接他們,他坐在工作臺後面的身軀顯得格外矮小。
“我這店挺好的,沒有轉租的打算。”看王師傅這幅不耐煩的語氣,這群人恐怕不是第一次關顧了。
可即便他這麽說,黑西裝們也沒有離開的打算。他們甚至搬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老師傅,你說你修手表上哪不能修?要麽你開個價,我們老板也是好說話的人,說不定他心情好就同意了,你也可以提早退休了。”
王師傅沒有應答,他低着頭,手中金屬碰撞的聲音清脆悅耳。
即便得不到回應,墨鏡男也絲毫沒有離開的打算,他轉動着腦袋四處張望着,似乎要把每一個角落都打量地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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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他低聲說着:“你說這大過年的,也沒客人,老師傅你不回家和家裏人團聚吶?”
王師傅依舊低着頭,似乎屋內只有他一個人似的。
而墨鏡男卻提高了音量:“我看你也年紀不小了,一個人住在這麽偏僻的地方,要是不小心摔了碰了......”
聽到這裏,王師傅終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擡起頭,剛好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迎着正午的日頭走了進來。
陽光灑在他寬闊的肩膀上,在他的側臉上落在一道淩厲的陰影。
晁言越過人群,走到王師傅身旁将書包放下,用下巴指了指那群黑西裝,問:“客人?”
王師傅只苦笑着搖頭:“大過年的哪來這麽多客人。”
更何況是這種結伴來“團建”的。
晁言聞言,轉身面向墨鏡男,問:“你們有什麽事嗎?”
墨鏡男笑着站了起來。
從遠處看的時候,晁言覺得他還挺高的,但面對面卻發現對方比自己矮了半個頭。
但墨鏡男卻絲毫不減氣勢,揚着頭走到他面前,歪嘴笑着:“小弟弟,大人的事情別管,知道不?寒假作業做完了嗎?”
晁言覺得有些可笑,卻還是擺着一副看不出情緒的表情,垂眼看着墨鏡男:“不是說過不租了嗎?你們耳朵不好?”
“喲呵。”被他這麽一嗆,墨鏡男倒是來勁了。
他們這類人,就是這種越嗆越上頭的脾氣,好像路邊的野狗一般。
他上下打量着晁言,從他身上的衣服,到手腕的表,再到鞋,似乎想從這些身外之物中判斷對方的身份和來歷。
幾秒過後,他探身問坐在工作臺後的王師傅:“老頭,這你兒子?”
雖然不管從外表還是氣質都看不出有任何血緣關系,但他還是這麽姑且一問。
沒等王師傅回答,晁言卻往前一步。
傾頭而下的陰影落在眼睛男凸出的顴骨上,他看到晁言皺着眉頭對他說:“我叫晁言。”
像是覺得可笑般,眼睛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叫晁言怎麽了?我還叫李富貴呢!”
說完,他大笑三聲。笑過之後,頭腦才逐漸變得清醒。
晁言?好耳熟的名字。
伴随着記憶的湧現,墨鏡男的笑容漸漸從臉上褪去。他拍了拍另外兩位黑西裝的肩膀,只低低說了句:“走了。”
三個人一步三回頭地走出時間閣,只留下一句不痛不癢的威脅:“我們改天再來。”
伴随着引擎的轟鳴聲逐漸散去,巷子才恢複了往日的寧靜。
王師傅起身,拍了拍晁言的肩膀,問:“吃飯了嗎?要不要喝點茶?”
晁言越過了這些問題,單刀直入:“他們不是第一次來了吧?”
王師傅只是嘆了口氣,別過臉去:“這事跟你沒關系。”
“怎麽跟我沒關系?”
晁言突然擡高的音量将王師傅吓了一大跳。王師傅擡起頭,分明看到了晁言漆黑瞳孔中蘊藏的愠怒。
他和晁言認識也有些年頭,甚至可以說是親眼看着他長大的。在他的記憶中,晁言雖然沉默寡言,看起來有些冷淡,性格卻還算溫和。
又或者是一種對任何人事物都毫不在意的疏離。
總之,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晁言對一件事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情緒。
王師傅連忙輕聲安慰:“沒多大事,他們就要租我這的房子嘛,大家說清楚就行了。”
晁言瞥向王師傅的目光依舊冰冷:“你當我傻,他們真的只是想租你的房子嗎?”
王師傅當然知道晁言不傻,考上工大金融系的孩子怎麽可能傻呢?當他報出自己名字的時候,王師傅便明了他究竟在試探什麽。
晁言也不藏着掖着,幹脆直接說:“估計是晁偉明派他們來的。”
此時屋裏只有王師傅和晁言二人,可王師傅卻縮着脖子四處張望,甚至還關上了店門,走到晁言身邊小聲告誡:“這話可不能瞎說,他可是你爸。”
晁言冷笑一聲:“就是因為他是我爸,我知道他的辦事風格。”
晁偉明不喜歡別人和自己對着幹,即便是自己的孩子。晁言整天搗鼓手表這件事,他早就心生不滿。
在他的規劃裏,晁言應該用最好的成績從工大畢業,然後去美國讀個MBA,回來之後順順利利來自家公司上班,日後必定是要接自己的衣缽的。
“家裏的産業怎麽能讓給外人?”晁偉明時常把這句話挂在嘴邊,像是要給晁言洗腦一般。
可晁言,偏偏喜歡跟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老頭混在一起,對自家的産業是絲毫不關心。
這是晁偉明不能容忍的。
所以王師傅和時間閣就像他紮在他心裏的一根倒刺一般,雖然不疼,但每每想起都有些難受。
想到這裏,晁言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他眉頭緊鎖,轉身就要往門外走。
王師傅連忙拉他:“你才剛來,又要去哪?”
晁言頭也不回:“我去找他問清楚。”
王師傅有些擔憂:“問什麽?大過年的,你不要跟你爸鬧不愉快。”
晁言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的表情上帶着詫異和不解,“是他先找茬的。”
王師傅嘆了口氣,拉着晁言的胳膊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他倒了一杯水遞到晁言面前,盯着他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一杯涼水下肚,晁言的情緒總算平複了不少。
這時,王師傅才慢悠悠地開口:“他好歹是你爸,雖然有時候做事激進了點,總歸是為你好。”
晁言別過頭:“為他自己好吧。”
王師傅嘆着氣:“晁言你別這麽說,你腦袋這麽聰明,難道打算一輩子呆在這修表鋪裏嗎?”
晁言轉過頭面向王師傅:“不行嗎?修表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王師傅擡手安撫着晁言:“是是,我知道,但......”
但,有些可惜了。
從世俗的眼光來看,修表總是比不上坐辦公室的。更何況,晁言以後要坐的可不是格子間,而是頂樓的那件最大的辦公室。
對于晁言的家事,王師傅向來不過多插嘴。他和晁言的外公是老鄰居,也或多或少知道些往事。
他知道晁言的父親在他母親死後一心撲倒在工作上,直到外公死後才把他接到自己的身邊。
但這麽多年的分離,這父子關系豈是三言兩語可以修複的。
王師傅自己也是做父親的人,有時候他不是不能理解晁偉明的舉動,但對晁言,他更是又心疼又擔心。
他起身,拍了拍晁言的肩膀:“我只是個修表師傅,文化水平低,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你自己的未來自己想清楚就行。再說了,不管你以後做什麽,這手藝又跑不了。”
晁言低着頭,望着空空蕩蕩的掌心,排山倒海而來的無力感登時湧遍全身。
原來只靠自己的雙手,真的什麽都做不到,真的誰都保護不了。
晁言,工大高材生,金耀地産董事長晁偉明的兒子,多麽響亮的名號。
但只有他知道,他從來就抓不住任何幸福。
母親也好,外公也好,王師傅也好。
那天在游樂園的時候,在漫天閃耀的煙火下,居嘉禾問他:“如果是你呢?你會放棄嗎?”
那時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說他不會。
但是他不會嗎?
晁言看着王師傅走向後院的背影,和兒時第一次見到他相比,他似乎矮小了不少,原本直挺的脊背也逐漸彎曲。
王師傅也老了。
晁言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時間閣。
假期的最後一段日子,居嘉禾發來了好幾條消息,可他一條都沒回。
新學期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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