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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為了驗證方才劉疏桐謊言的真實性，居嘉禾特地在辦公室磨蹭了十分鐘才緩緩走到校門口。

工作日的校門口時不時有自發從田裏挑着扁擔上城賣菜的大叔，他坐在空地上，附近的居民們都圍着他問東問西。

在一群穿着棉襖佝偻着身軀的中老年人中，像一尊雕像般立于黑色汽車旁的晁言似乎與這片環境格格不入。

在混亂的叽叽喳喳聲裏，他低頭看着手中的四方天地。一陣風飄過，将地上的落葉帶偏了幾步，靜靜地躺在他的腳邊。

居嘉禾小跑兩步上前，急促的腳步聲終于引起了眼前人的注意。她站定在他身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很久了嗎？”

“沒有。”晁言把手機放回口袋，挺直了脊背：“我以為要等一上午。”

居嘉禾撇了撇嘴：“什麽課要上一上午呀？”

晁言垂下眼假裝委屈的模樣：“我怕你不想見我。”

看到他這幅模樣，就算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會敗下陣來。居嘉禾小聲嘟囔了一句：“那你還來。”

晁言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伸出手，将居嘉禾因為走得匆忙而随意耷拉在脖子上的圍巾攏了攏，俯下身，在她的耳邊緩緩開口。

“因為我想見你。”

雙唇一張一合帶起的空氣振動引得居嘉禾的肩頭忍不住顫抖，她擡起頭恰好對上他的雙眸，那一瞬間好像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方才讨價還價的高昂呼喊聲全都聽不見了。

居嘉禾幾乎把自己的下半張臉全都埋藏于大大的圍巾之中，而露出的那只眼睛，則是東張西望着，躲閃着來自前方的濃情。

而他則是完全不給居嘉禾反應的時間，下一秒，新的問題便被抛了出來。

他問：“周末有空嗎？要不要去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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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嘉禾抓到了關鍵詞，立馬回怼：“約會？我好像還沒有答應你吧。”

晁言皺了皺眉，問：“難道你有約了？”

雖然他的眉頭緊皺，可從那張幾乎可以稱得上卓越的臉上卻看不出半分的慌亂和被拒絕的無措，反而是一種氣定神閑、勝券在握的坦然。

居嘉禾的眼神無處安放，緊急扯着謊：“對啊，我約了丁向宇。”

原以為晁言說不定會生氣，或者失望，可他卻将雙手放回到上衣口袋中，身體往後仰了仰：“那真是太可惜了......”

話說一半總是讓聽者不舒服的，居嘉禾連忙追問：“可惜什麽？”

“本來想邀請你去看藤井的演出的，票我都買好了。”說罷，他從口袋裏掏出兩張門票在居嘉禾眼前晃了晃，嘴角的弧度愈發嚣張。

作為藤井的頭號粉絲，居嘉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剛剛得知偶像要來西京演出的那一瞬間，她便日日夜夜等待着官方消息，一等到開票便立刻開始了厮殺。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原本正糾結着要不要等其他粉絲出票，或者幹脆不去了。沒想到還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機遇。

看着晁言手中的票，仿佛那不僅僅是兩張輕飄飄的紙，而是滿載了她的夢想和期望的，通往幸福之門的鑰匙。

“你怎麽會有他的票？”居嘉禾幾乎快要把臉貼到晁言的胸口，她踮着腳，想要離自己的偶像更近一步：“可難搶了，好多人都沒搶到呢！”

晁言揚着下巴，任憑居嘉禾頭頂的絨毛刺激着自己的皮膚，卻只是不鹹不淡地說：“是嗎？我剛好有個朋友是主辦方那邊的，就送了我兩張。”

居嘉禾顧不上他此時略顯凡爾賽的炫耀語氣，仍拼着夠着那兩張票。在終于将門票攥在手裏時，她才終于看清了上頭的座位號。

她驚呼出聲：“內場VIP第一排！”

如果剛剛只是心動，那現在的心情簡直如坐上了直沖天際的過山車一般，再也無法按捺自己的激動。

于是她的語氣瞬間軟了下來：“哎呀，其實這周末也沒什麽重要的事......”

晁言卻俯下身反問：“不是說約了丁向宇嗎？”

居嘉禾尴尬地笑着：“丁向宇什麽時候不能約？哪裏有藤井......啊不是，哪裏有和晁言你約會重要。”

看着居嘉禾如此谄媚的模樣，即便知道她只是為了自己的偶像才答應和自己約會，晁言卻絲毫不覺得惱火，語氣反而變得更加輕快：“我還以為他是你很重要的未婚夫呢。”

他刻意在“未婚夫”三個字上加重了讀音，聽起來倒是更加陰陽怪氣了幾分。

居嘉禾連忙擺了擺手：“什麽未婚夫啊，已經不是了......”

話剛說出口，居嘉禾便後悔了。即便是為了得到演出的門票，自己也沒有必要把這件事跟他說吧。這樣一來，自己反而像是急着證明着什麽一般。

果不其然，晁言立刻接收到了她話裏的信號。居嘉禾想，如果他是巷子口的那只田園犬的話，肯定早就立起了耳朵，尾巴晃得跟秋風掃落葉一般。

他抽走了居嘉禾手裏的演出門票，在将它放回到自己口袋的一瞬間，旁邊剛買完菜的阿姨将塑料袋放在自己的自行車籃筐內，搖搖晃晃地跨了上去。

或許是起步不穩，在并不算寬敞的巷子裏，兩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避了開來。

而居嘉禾沒地方躲，只好往晁言的身上又蹭了蹭，才勉強躲過一劫。

剎那間，她身上淡淡的白花香不由分說地鑽入晁言的鼻腔，混合着洗發水清甜的果味，仿佛一下子置身于無人的田野一般。

此刻兩人間的距離已經親密得容不下一絲空氣鑽入縫隙，可晁言卻覺得并不讨厭。

他原本以為自己并不是一個需要親密關系的人，也不喜歡軀體上的碰觸。但她的每次碰觸都如電流般滑過他的每一條神經，直至最深處。

他甚至想要渴求更多。

鬼使神差般，他将手覆上了她的腰，迫使對方離自己更近了一些。

這樣恰到好處的距離，晁言只要低下頭就可以親吻到她的雙唇。一切都醞釀的如此到位，若不是此時正置身于校門口，若不是身旁萦繞着讨價還價的嘈雜聲。

“你幹嘛。”居嘉禾連忙推開他，并且往後退了幾步。

她紅着臉，看起來手足無措，可晁言卻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般笑了起來：“那，周六見？”

身後學校內的鈴聲響了起來，居嘉禾如被雷劈中一般彈了起來。她這才想起，今天上午自己确實有一節課，并且沒有被語文老師換掉。

她連忙轉身往學校跑去，連一聲“再見”都忘了跟晁言說。

晁言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居嘉禾的背影，只是簡單的揮舞着手臂，憑借着身體本能往前跑着，可是，為什麽會這麽令人移不開眼呢？

還沒回過神來，眼前的“小鹿”卻蹦蹦跳跳地回到了自己眼前，她氣喘籲籲道：“那個，忘了說......”

“謝謝你的票。”

晁言搖了搖頭：“不用謝。”

居嘉禾問：“多少錢，我等會回去轉你。”

晁言愣了楞，上前一步，伸出手将她淩亂的碎發別于耳後。居嘉禾擡頭看着從天而降的陰影，發現自己的心跳居然漏了一拍。

是因為太久沒有跑步的原因嗎？可剛剛明明才跑了五十米都不到。

“不用給我錢了，到時候演出結束，請我吃夜宵怎麽樣？”

居嘉禾“啊”了一聲，在心裏稍微計算了一下距離下一節課還剩下多少時間，便來不及反駁，只好應下了：“行，那我請你吃飯。”

說罷，她又像一陣煙霧一般，消失在晁言視線的盡頭。

晁言低下頭輕笑一聲，剛轉過身想打開車門，卻發現自己被一團熱烈的視線給緊緊包裹住了。

賣菜的大爺和他身邊圍着的大媽們，正讪笑着望着他。

一時間，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動物園內供人觀賞的動物們的心情。

賣菜的大爺湊過腦袋問：“小夥子，剛剛那個是你女朋友嗎？”

還沒等晁言回答，一旁看熱鬧的大媽們也開始七嘴八舌起來：“小夥子你女朋友是老師啊？老師好的呀，工作穩定的，人際關系也簡單。”

“是的呀，我也一直跟我兒子說找個老師當女朋友，他非不聽，說我老土，現在的年輕人我是搞不懂啦。”

作為話題中心的晁言，似乎壓根不需要開口，便能讓這群大爺大媽們在八卦中獲得十足的趣味。于是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似乎溜出來太久了。

剛想上車，手腕便被牢牢抓住。晁言擡起頭，對上大媽真摯的眼神。

對方熱情地說道：“小夥子，我女兒是做婚慶的，要不要介紹給你呀，給你打八折哦。”

結婚？晁言愣了楞。

作為甚至還沒有正式在一起的情侶，想結婚這件事似乎過于遙遠，又過于狂妄。

可語言卻先于思考破口而出：“好啊，給我她的聯系方式吧。”

大媽喜出望外，似乎在為替女兒拉到了生意而沾沾自喜。她低着頭扒拉着手機屏幕，終于找到了女兒的微信。

晁言立刻添加了好友。對方的簽名欄赫然寫着：“唯愛婚慶，為您的愛情寫下完美的結局。”

結局嗎？他想到這裏忍不住笑了。如果這是屬于他們的未來的話，或許也挺有意思的。但是，他從來不認為結婚是愛情的結局。

說出來好像有點老土，但一生一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