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反抗
031 反抗
九月初,長安乍冷。
朱雀大街前人聲鼎沸,層層密密的人群堵住了外皇城朱雀門外十丈,而被中間圍着的,是官府搭起來的行刑臺。
百姓們竊竊私語,看着曾經威風不可一世的項景被押跪在了劊子手的身旁。
項景早已脫去了那身淺緋官袍,一身破敗的白囚服裹在消瘦的身體上,那雙昔日炯炯如炬的雙眸如今滿是灰蒙,在人群中緩緩移視,不知在尋覓着什麽。
最終,他什麽都沒看到,眼中絕望迸現,可仍像是不死心一般,視線落在了太平坊。
清河鄭氏的聚集地。
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家族棄他如敝履,他家宅被抄,妻女掖廷為奴,其餘家人盡數流放……
項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一夜之間跌落雲端。
眼前恍恍如霧,項景似乎也回想起了自己升擢至長安時,父母的殷殷期望。與本族多年未曾來往的父親甚至親自千裏迢迢跑到了長安,他也見到了那個傳說中帶給了鄭家滿門榮耀的表叔鄭翼。
表叔為人親善,不僅設宴款待他們父子二人,更為他在長安城西置辦了宅子,叫他放心住着。
項景以為自己平步青雲,他們項家為清河鄭氏旁支多年郁郁不得志,如今自己出人頭地,終于叫項家進入了鄭氏家主的眼中。
後來,項景升擢至戶部,成為了度支使。
而他,更被表叔康寧侯所信賴,若不是他的表妹鄭汀蘭早已被表叔安排好了要入宮為妃,他甚至有可能與表妹締結連理。
千兩白銀日日過他手,瓜分軍饷欺上瞞下時,表叔拍着他的肩膀,對他委以重任,說他是家族的唯一希望;東窗事發時,表叔六親不認,甩袖關閉角門,叫他自生自滅,斥他私吞軍饷毀了清河鄭氏百年清譽。
項景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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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三刻,刀落。
此生,如夢似泡影。
朱雀大街前的人群漸漸散去,秋風刮過鐵鏽味飄散在空中。望樓上的寧頌垂眸看着血淋淋的行刑臺,半晌未動。
直至身後傳來了響動,本以為是裴韞爬了上來,回頭卻看到了文鴻盛嘴裏叼着草杆,一臉的漫不經心。
“怎麽是你?”
文鴻盛立于她的身側,擡手摸了摸那二人合力才能拉開的弩:“怎麽,你以為是誰?”
弩.箭正對着朱雀大街,本意是為了護衛皇城,防止亂賊從朱雀門侵入。如今銀光恍恍正對着項景滾落在地的頭顱,倒是有些悲涼。
“我以為是裴韞,今天項景斬首,難得他這麽安靜。”
裴韞設計項景落馬一事,在幾位總旗間不是秘密,倒也因為如此,裴韞如今在鎮安府幾位頭腦的眼裏,招待見不少。
文鴻盛輕笑一聲,趴在欄杆上任由手臂在空中沒骨頭一般垂着:“你猜康寧侯現在在幹什麽?”
寧頌視線一偏移,落在了太平坊的鄭宅上,而後看着鄭宅裏那賞景用的三層樓闕,嘴角緩緩噙了一抹諷刺的笑意:“上次聽說康寧侯在項景被查時,氣得在家裏摔了一件青玉镂空佛手花瓶,不知道那花瓶是不是一對啊,現在該摔另一個了吧。”
文鴻盛噗嗤一笑:“叫你少跟裴韞混,說話怎麽越來越不着調了。”
寧頌一怔,随後半晌沉吟不語,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說話語氣和裴韞有何處相似。
最終,話到嘴邊,故意氣文鴻盛道:“是你想裴韞了吧?所以覺得我說話像他。”
說完,寧頌頓覺手臂一痛,一枚鋼珠滾落在地,文鴻盛吊兒郎當地颠着手裏剩下的一枚鋼珠,作勢一比劃:“去你的,少開你阿盛哥的玩笑,沒大沒小的!”
寧頌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我要告訴嫂嫂,你打我。”
文鴻盛蹲下身子,截住滾動的鋼珠,撿起來後又揣在了蹀躞帶下墜的百物袋中,語氣軟了不少:“別去煩你嫂嫂,多大人了。”
月檀嫂嫂是個溫柔的人,從小長在商賈之家,父親沒敗光家底之前,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女則》《女誡》一類的書被女夫子按着頭學了不少。
後來一朝家道中落被賣到了青樓中,雖為清倌又有文鴻盛這官爺相護,但苦頭也吃了不少,一來二去,性子更是磨平了。
成親後,文鴻盛将月檀寶貝似的疼着,從來不敢大聲說一句。二人伉俪情深,羨煞旁人。
寧頌幹脆一攤手心:“既然如此,鋼珠送我倆,這東西看起來打人挺有用的。”
文鴻盛眉毛一挑,連連點了幾下頭,說她識貨,從百物袋裏掏出了六枚鋼珠送給了寧頌:“省着點用,記得打眼睛。”
寧頌将一枚捏在手裏,透過陽光去看。
“好東西。”
文鴻盛看夠了熱鬧,又和寧頌鬥了半天的嘴,覺得再在望樓上待着也沒意思,正準備踩着樓梯爬下去時,忽然又想到了什麽,折返回來。
“這幾天安分點,少出門。”
寧頌将鋼珠放回百物袋裏,擡頭問他:“怎麽了?”
文鴻盛:“那些被判了流放的罪臣及其家屬要被流放到磧西,我們的人需要盯着點,到時候你跟我一起去,這幾天就別亂走了。”
寧頌一愣。
近幾年亂黨勢猛,朝廷中亦是動蕩不安。
廣賢軍不僅在吞噬了多座城池,其爪牙也分散在長安城內各處伺機而動。散布在長安城內的廣賢多以商賈、文人等陰謀家為主,其中商賈自開朝以來便受到種種限制,便是連科舉也不能參加。
積怨之下,不少商賈投奔廣賢軍。不僅暗中為前線的軍隊提供支持,私下更是制造禍亂。鎮安府與這些人對抗已久,凡有風吹草動必順藤摸瓜,近幾年抓到了不少亂黨。
除斬首之外,多數被判流放充軍。
如今,又到了押解亂黨前往磧西前線的時候了。
*
深秋。
罪犯四十一人,穿過朱雀大街後往城北光化門,由朝廷官兵押送一路前往磧西。
鎮安府由文鴻盛帶隊三百餘人在長安城內沿路護衛,阻攔居民與被流放的亂黨發生接觸。
押解罪犯出城的時間在晨初,彼時深秋薄霧蒙蒙,晨起的百姓望着街道上被铐住的罪犯,滿眼無不是震撼。
寧頌持劍跟在禁軍之後,跟着隊伍一步步往城北而去。
鎮安府的任務便是将這些人送出城。
穿過朱雀大街,走過朱雀門時,罪犯們行走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自從近些年亂黨起義後,凡是重刑犯斬首之地都被挪到了朱雀門前,允許百姓圍觀,不僅震懾亂黨,也警告了有謀反之心的人們。
此刻雖青磚上幹幹淨淨,可寧頌分明從那些罪犯的眼中看到了恐懼與憎恨。
朱雀大街,遍地血與淚。
“快走!”官兵推搡着,隊尾的罪犯一個趔趄,擡頭滿眼恨意如烈火,如飓風。
圍觀的百姓忙後撤一步,負責護衛的鎮安府隊士連忙警神,盯着那亂黨的動作。
腳铐相撞,在深秋的長安發出刺耳的悶聲長響。
耳邊,似有百姓低聲議論。
“這些人都犯了什麽罪啊?”
“噓……這些都是通敵叛國的亂黨,勾結廣賢軍殺害朝廷命官不說,還殘害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啊!”
“啧啧,你看那裏,還有年輕人啊……”
幾個人順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隊尾一個十七八歲模樣的少年被幾斤重的手铐牢牢鎖住,衣領處露出的半截鎖骨帶着鞭笞的痕跡,他臉上帶着生死盡淡的麻木,看向了眼前長長的隊伍。
白色的囚服,長如銀蛇般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自古以來成王敗寇,他們即将被發配往磧西,此身縱死不足惜,只可惜……
突然,出神的少年腳下一絆,重重摔在了地上,那幾個議論的人聲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睛看着文弱清俊的少年摔倒在了他們的眼前。
手铐和腳铐的束縛,讓他無法動作。
便也導致他和前面隊伍脫節了。
身後的禁軍可不是吃素的,他們一直以來便做押解重刑犯的活,什麽歪門邪道看多了,自然沒有什麽耐心和這些罪犯細聲細語。
當即一腳踹來,那文弱清癯的少年被一腳蹬得重重吐出一口血來,連日來遭受重刑的他身形單薄如紙,當即兩眼一翻,險些背過氣去。
身旁行動緩慢的婦人頓時瘋了一般沖破禁軍的桎梏,不顧一切爬到了少年人的身旁,掙紮着抱着他的頭,一聲聲凄厲的哭喊:“兒啊,我的兒啊!醒醒,看看阿娘!”
少年躺在母親的懷抱裏,朦朦胧胧間,仰頭卻看天邊飛鳥而過。
湛藍天空下,振翅翺翔的鳥兒飛過長安的粉牆黛瓦、飛檐反宇,一直一直向着遠方。
于是少年人如枯井般幹涸麻木的雙眼緩緩恢複了人的生氣,緊接着,他看着禁軍取出長刀,用刀鞘重重敲在了母親的身上。
柔弱的婦人雙眼淚花,竭力忍耐着,只是那溫柔的視線依然牢牢追随着少年。
消瘦的文人少年不知哪來的力氣,當下一聲凄厲哭喊出聲,他掙紮着起身擋在母親身前。
“休傷我娘——”
凄厲呼喊響徹雲霄,萬籁俱寂。
剎那間,像是引燃的火線般,點燃了被铐住的人們。原是麻木如行屍走肉的廣賢們突然奮起掙紮,人人躁動,人人反抗。
寧頌在隊尾拔劍而出,飛快上前鎮壓暴.亂,原是圍觀的百姓頓時瘋了一般四下逃竄,繁華富庶的長安城像是煉獄火海。
又是一聲凄厲的呼喊,震徹雲霄。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王侯将相寧有種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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