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圈套

圈套

姜媞看向明翼道:“王爺的好意,我心領了。”

明翼面上略過一抹興味,倒沒有想過姜媞會拒絕。

“好罷,興許是今日問的不是時候。”明翼揚唇說道,餘光卻掃向了身後的齊琅,随即直起了身,從姜媞身邊擦肩而過,随着管家的指引離開。

姜媞站得有些僵硬,齊琅邁步朝她走來,“你為什麽不就此答應了他?”

姜媞的視線落在他手上那串雕镂精細的蓮花珠串。

便是方才,她看到這珠串就什麽主意都沒有了。

姜媞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齊琅方才問了她一個問題。

她忙挪開了視線,低聲道:“我在何處都是一樣的身份……”

她的話未說完,下巴驀地被人捏住,叫她視線也頓時擡起。

齊琅将那串珠串舉在她眼前,“你連你丈夫的東西都不認得了嗎?”

姜媞心猛地一跳。

她目光微閃,平白生出了幾分心虛。

她怎會不認得?

這是李孝廣生母生前留給他的東西,他打小便随身帶着,從未離過。

如今這珠串落到了齊琅的手中,叫她愈發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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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管放心,他跑了。”齊琅仿佛讀出了她的心神一般,“也許他會來找你。”

“齊琅,我與他并不是像真正夫妻那樣……”姜媞看着他道。

齊琅替她戴上珠串,拇指似有意般劃過她的手背,“你是在暗示我不成?”

姜媞被他撫得這一下只覺渾身發毛,強行壓下心中不适。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并沒有那樣的分量,可以替你引出他來。”

“有沒有分量只怕你說的不算,只是你莫要再生出逃走的心思。”齊琅捏着她手的力度不輕不重,卻恰能将她掌握在手中,他擡眸看着她的眼睛,道:“今日這一次,我不想追究。”

“只怕是你想岔了,我亦不喜歡與人亡命天涯。”姜媞避開他的目光說道。

“如此甚好。”齊琅松開她的手,見她如同避諱般退後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姜媞背過身去,見管家去而複返對她身後的齊琅行禮,随即似接收了對方的命令一般,對姜媞做出了手勢。

“還請您随我回去。”管家說道。

姜媞擡腳,整顆心都如同浸在井底一般。

她總算是明白齊琅到底為何将她從那已傾覆的李府帶走。

他是為了将她當做一個誘餌,來引誘李孝廣。

只是這樣一來,她卻更加害怕了。

姜媞撫着手腕珠串上的雕镂的蓮花花紋,想到李孝廣最後對她說過的話,頓時又如同一桶涼水兜頭澆下。

李家最大的威脅是李孝廣的父親李世權,可如今,他們卻追着李孝廣不放,未必不與李孝廣最後的話無關。

姜媞能做的事情,便是在夾縫中求存,沒有人能來救她。

隔幾日,齊琅逢休,令人請姜媞一同前往山上寺廟。

初時聞之,姜媞還覺得奇怪。

齊琅此人從不信鬼佛之說,便是再窮再苦也不曾動過求神拜佛的念頭,如今卻無端要上山,難免令她生疑。

彼時二人一路上了山去,途中齊琅不曾與姜媞說過半句話,僅是閉目養神狀。

待入了香火萦繞的大殿內,齊琅上了三道香,姜媞才忍不住問他:“你究竟為何要帶我來寺廟?”

齊琅看向她,道:“我當年曾在這裏許過願,如今都實現了,自然該來還願。”

姜媞見他目光幽深,平白生出幾分瘆人之意。

祈求片刻,有後院和尚來領他們出去。

齊琅獨自随那和尚去了,竟也沒有交代姜媞如何。

一旁都有侍衛守候,姜媞見對方久不出現,只跨出大殿,在附近觀望。

後院忽地傳來一聲鷹啼,姜媞颦眉,心頭莫名不安。

她往竹林走去幾步,忽見有人影掠過。

那人站得遠,跑得也極快,一眨眼就不見了。

但姜媞卻覺得對方身形異常熟悉。

她回首見那些侍衛巍然不動,邁步漸往前走去,她走到那人方才站立的地方,在地面上見到了一張紙條。

姜媞正欲展開,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還請您莫要再向前去。”

丫鬟匆忙而來,姜媞将手中的紙條捏緊,只回頭往林深處多看了兩眼,便回了院子裏去。

她坐在一旁等着,過片刻,齊琅才從後院出來。

姜媞起身正欲問話,卻見他面色蒼白,左手手臂竟有血跡。

“你怎麽了?”姜媞問他。

齊琅垂眸掃了她一眼,“不過是還願。”

他往外走去,姜媞忙将他攔住。

她似聯想到了什麽,神情愈發遲疑起來。

“齊琅,你……你到底許了什麽願?”

姜媞的目光落到了他的手臂上。

“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齊琅看着她道,“而你,終有一日會落在我的手中……

如此願望都得以實現,我若不來還願,豈不是不夠誠心。”

姜媞的動作驀地僵硬。

“我昔日便說,若能如願,我便效仿佛祖割肉喂鷹,今日便是我許願之日,姜媞,我帶你來,便是為了讓佛祖過目,我有今日,拜你所賜。”齊琅唇角竟上揚,卻絲毫沒有暖意。

他的手臂削了一片肉,為的是還願。

便是信了佛,他的方法依然血腥殘忍。

姜媞動了動唇,卻說不出話來。

心頭像是被人用力的掐了一把,無可辯駁。

他有今日,拜她所賜。

她有今日,卻是自食惡果。

回途一路沉默。

姜媞與齊琅同乘一輛馬車。

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姜媞才聞到齊琅身上明顯的血腥味,以及一些氣味刺鼻的藥味,這些混亂的味道令姜媞覺得頭疼。

“能否停下……”姜媞終是忍不住開口。

齊琅并不理睬她。

“我腹痛難忍,想方便片刻。”姜媞繼續道。

齊琅掃了她一眼,只喊了車夫止住,便有丫鬟來帶她下車。

此處正是繁榮街道,丫鬟打聽了一下,便帶姜媞在一家店鋪中借了茅廁一用。

“我的手帕落在車上了,你去幫我取來。”姜媞隔着茅廁對那守門的丫鬟說道。

丫鬟應聲去了 ,姜媞緩緩掀開簾子,見內外無人,便從這院子的後門離開。

她迅速展開手中的字條,上面字跡清晰,寫明了在銅壺巷子見面。

姜媞面上喜色難掩,收攏了紙條便跑往附近的銅壺巷子。

巷子深處果然有人在等她。

“李孝廣,你果然還活着,你快點離開這裏!”姜媞抓住他的手臂激動不已。

李孝廣一動也不動,并不答她。

姜媞見他背對自己,心中生出怪異之感,伸手掰他肩膀,他轉過面來,面孔卻無比陌生。

她大吃一驚,猛然後退一步轉身想跑,卻撞到了另一人身上。

姜媞還未來得及擡頭,便被那人鉗住了手腕,上方傳來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傳聞都說你與李孝廣感情極好,二人琴瑟和諧,鹣鲽情深,我本不信,可現在卻信了。”

齊琅冷笑,如玉的面容蒼白冰冷。

“你騙我!”姜媞不可置信。

“那也是你騙我在先。”齊琅抓住她手腕的手指不斷收緊,遠沒有他表面表現的那般平靜。

“大人果然遠見,難怪我家主子信任您,若是貿貿然就信了這個女子,只怕她對我們的計劃不僅沒有幫助,反而還會破壞全局。”那名假扮成李孝廣的男子說道。

“我早已說過,她毫無作用,還請你回去回禀你家主子,早日按照我的方法去做,畢竟時日不多了。”齊琅說道。

“小的明白。”那人向齊琅抱拳,随即離開。

沒了旁人,齊琅的目光便落到了姜媞的身上。

姜媞卻看向別處,不敢直視。

“你最好期待我快些找到李孝廣,否則你一輩子都要留在我身邊。”齊琅說道。

他丢下這句話轉身便走,姜媞卻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沒有騙你。”

齊琅駐足。

“我與他沒有夫妻之情。”姜媞只覺腦中一片混亂,口中不自覺就蹦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的話不足取信。”齊琅平靜得宛若一潭死水,驚不起半點漣漪。

姜媞錯愕,卻見他頭也不回離開。

入夜時分,露水下了滿庭花草。

齊琅睜開眼睛,只覺周身寒涼。

他起身,四下一片靜谧。

一如他以往貧困苦楚的茅草屋一般。

齊琅颦眉,只覺得屋內悶得喘不上氣,他赤腳走在地上,地面冰涼的觸感讓他微微纾解。

他推開窗戶,讓夜風吹散屋內的燥熱。

“阿琅,猜猜我在哪裏?”

齊琅聽到這聲音,眉頭驀地松緩,眼中露出一抹柔和之色。

“鳶鳶,你不要躲在下面,底下髒。”他的聲音極為溫柔。

草叢驀地一抖,從裏面鑽出一個嫩生生的姑娘來。

這姑娘穿着紫色對襟長裙,一雙澄澈漆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叫他愈發喜歡。

“不髒,你看我捉了只田雞。”姑娘一笑便露出個甜甜的梨渦,“你快拿着。”

他怔怔得看着她,那雙白嫩的手捉着一只青蛙竟十分可愛,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手,卻捉了個空。

面前全然是幻影。

齊琅瞬間驚醒,臉色劇變,竟更加難看。

“來人,點燈!”

後半夜,齊琅院子裏已經歇下的仆人全部起來随旁伺候。

他院中燈火通明,管家連夜請了大夫來,給齊琅診斷之後方查出他是風邪侵體,周身燙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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