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公道

公道

姜媞剛從姜媞小姑娘身上醒來的時候,也不過才十六七歲,那時候她的母親病重,卻和姜承禀十分恩愛。

姜媞記得自己有一回從外面跑回來,正巧從門縫裏看見她娘一邊咳嗽一邊揪着姜承禀的耳朵,姜承禀紅着臉哀哀求饒,她娘蒼白的臉上才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兩人依偎在一起,如交頸鴛鴦般和美,絲毫沒有因為她娘的久病有絲毫的影響。

他們兩個人的感情很好,一度讓姜媞覺得她父親有再多的缺點,卻也比大多數男人更像個丈夫,更像個父親。

只是突如其來的責備,讓她想到依偎在他身邊的人變成了阮姨娘,姜媞瞬時就了然。

他是個多情的人,母親死去了那麽多年,留給他的只是不成器的姜瑜和風光不再的姜媞,而能在寒夜裏給他些許溫暖和陪伴的卻是阮姨娘和姜姈。

“我沒想到你母親那樣溫柔善良的人竟會生出你這般惡毒的女兒來!”

姜承禀握着拳,氣得手掌仍在發顫。

姜瑜趕到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姐姐半邊發紅的臉,以及大聲質問姐姐的父親。

“爹爹……”姜瑜剛要開口便被下人扯到了身後勸阻住。

“父親說我惡毒”姜媞問道: “父親為何不告訴我哪裏惡毒了”

“你還想瞞着我不成,你妹妹被人打成那樣扔回府裏,難道和你無關!”姜承禀問她。

姜媞摸了摸火辣辣的臉側道: “自然是和我有關的,只是父親為何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呢,你覺得我惡毒,那我若告訴你,姜姈就算是死在齊府都不足惜,而她能這般回到府裏已經算是齊府大發慈悲呢”

姜承禀一怔,顯然沒有明白姜媞的意思。

在他眼中,姜姈自然是個乖巧善良的孩子,就算再不是,又能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出來

“父親顯然沒有想要問我,那我便告訴父親,姜姈想要謀害齊琅的兒子,她就是死不足惜,若是父親想要尋個公道,那麽大可讓她一死,以還公道,父親做得到嗎”姜媞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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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承禀退後兩步,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你到底在說什麽”他一時之間竟無法消化姜媞這短短幾句話, “齊琅哪裏來的兒子”

“養不教,父之過,父親生養了一個惡毒的女兒,給一個年幼的孩子下藥想要對方死于無形,父親連我這樣沒有害過人命的都容忍不下,難道能容忍得下那種人嗎”姜媞一字一句問完,自己反倒先笑了。

他本來也只是少女姜媞的爹,她娘都死了那麽久,她到底在期待什麽呢

“父親叫我回來為了這事情我都已經說明清楚,父親若真覺得此等行徑惡毒,那便千萬不要再放過惡毒之人了。”姜媞說完便擡腳離開,态度絲毫沒有緩和的意味。

僅僅因為她父親連句讓她辯解的機會都不給。

哪怕他真的以為她故意傷害了庶妹,難道多年的父女之情就不能讓他給她留有餘地嗎

她想到母親臨死前的交代都為了父親,心底不免感到寒涼。

她的父親終究還是變心了。

“姐姐!”

姜瑜追出門去,卻連姜媞的衣袖都沒有抓住。

他頓時生出一種無力感。

屋內父親坐在椅子上,似乎仍然不敢置信。

“姈兒哪裏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他似放不下面子一般,仍舊在碎碎念, “就算,就算如此,她怎能這樣頂撞我呢,姈兒是她的親妹妹,她也只該護着才對……”

姜瑜見到父親這般,頓時便想到了旁人常說的豬油蒙了心。

“爹爹難道不是聽了阮姨娘的話才會掌掴姐姐的嗎”姜瑜問道。

姜承禀頓時仿佛被人踩住了脖子一般,臉色漲紅說不出話來。

他想到阮姨娘梨花帶雨的模樣以及姜姈的慘狀,一顆心搖搖晃晃,都下不了狠心。

“你不要多想,你阮姨娘不是那樣的人,也許這裏面還有別的內情……也猶未可知。”姜承禀低聲道。

姜瑜聽了這話只覺得整顆心都被人丢入了水裏,浸透了涼意。

他頓時就明白了姜媞頭也不回的心寒。

他拿出帶在身上的玉忽然就摔在了地上,生生地摔成了兩瓣。

姜承禀有些錯愕地看向他。

“你……你這是在做什麽”他吃驚地看着地上那兩瓣碎裂的玉。

“想必爹爹也知道這玉是哪裏來的,這是齊大人給我的,卻是聖上所賜,若是爹爹執意要留那母女倆,那只能請爹爹寬恕姜瑜不孝,拿着這玉自去請罪,雖禍不及家人,但姜瑜往後在京城必斷絕了所有立足之地。”他說話的神情極為堅決,仿佛這些後果都不足從前旁人對他的唾罵嘲諷萬分之一。

姜承禀登時站了起來,連身後椅子碰翻了都毫無反應。

阮姨娘在偏院裏照顧姜姈,姜姈喝了藥後昏昏睡去,她忍着悲痛,對着鏡子修飾了一番憔悴的容顏。

待姜承禀過來時,她忙整理了妝容出去迎接。

“老爺。”阮姨娘眼睛通紅,她傷心的時候總不像別人那般滿臉涕淚不雅,她愈是傷心,就愈是楚楚可憐。

姜承禀神情卻僵硬得很。

“阮氏,我都已經知道了。”他說。

阮姨娘微怔, “老爺說什麽”

姜承禀又重複了一遍, “姈兒所做的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阮姨娘眼中閃過一抹慌亂,急忙道: “老爺,你以為那些傷害姈兒的人會承認自己做惡嗎”

“我都已經知道了。”姜承禀的聲音顯得無比疲憊,他閉了閉眼,将自己的目光從阮姨娘那張美麗的面孔上挪開。

“你和姈兒都搬出去住吧。”姜承禀道。

阮姨娘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裏噙滿了淚水,一向柔和的嗓音顫抖道: “老爺,你說什麽”

姜承禀不應她,她當即便跪在他身前,哀求道: “老爺,你這樣做會毀了姈兒的,你這樣做……是逼我去死啊!”

姜承禀聽她這般說,心中那股沒法對着姜媞和姜瑜發洩的怒氣,這時候不免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你若真覺得我這樣做是斷你生路,你又何必在我身旁煽風點火,讓我對阿媞出了手呢說到底,你也根本就沒有為我設想過,是不是!”姜承禀重重地将她推開。

阮姨娘哭得肩頭顫抖,發髻也淩亂了,又忙撲回去抱住姜承禀的腿。

“老爺,這麽些年來難道你我真的一點夫妻之情都沒有嗎姈兒她不像媞姐兒那般好命,就算遭了天大的災禍她也有人護着,可我的姈兒只有我啊,老爺……”

姜承禀聽着這些話心裏一抽一抽的,轉身便想離開屋子。

阮姨娘哭着抱住他的腳,整個人趴在地上,道: “就算老爺覺得姈兒死不足惜,我也死不足惜,可是我肚子裏已經有了老爺的骨肉,它卻是無辜的啊,老爺!”

姜承禀周身一顫,低頭看向她, “你方才說……你有了我的骨肉”

(改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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