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闖誅妖臺

闖誅妖臺

見到君绾從房內出來，安然無恙之後，謝雲棄便被元鶴綁着進宮了。人族皇帝擺筵席，單獨見了元鶴，點名要見謝雲棄。

在他進宮這一晚，君绾和聞琴見了一面。

如她所料，謝雲棄是人族皇帝和蘇瑤之子。而謝雲棄，也是掌夢神君扶淵轉世，因犯了錯下界。聞琴放心不下，背着神帝悄悄下界，當上國師想要護着謝雲棄，卻未曾想到謝雲棄不在皇宮。

“他犯了什麽錯？”君绾問，“犯了什麽錯，需要受天雷之刑，需要除神骨，脫神髓？”

聞琴不語。

“是為了一個女子。”

聞琴眼中有了波瀾。

“你讨厭我，不喜我和謝雲棄接觸，是因為，我就是那個女子。”

聞琴哼笑：“都知道了，若不想害他，那就離他遠些。”

聞琴作勢離去，君绾又道：“我還有一個問題。”她的聲音融在風裏，月色中，帶着絲絲顫抖，“我師父的死，和扶淵有關嗎？”

“沒有。”

-

君绾和白雀又回到了不歸山，不辭而別。從前如何她不想再去深究，但閑來時，總會想到少年明媚的笑，想到那個夢。

有人來時，她便下山去為有求之人畫夢，沒有時，就在山上看着白雀歡鬧。

這種有人陪伴的感覺，好像還不錯。

她又想起謝雲棄了。

直到孟林晚風塵仆仆，凄慘可憐的出現在她面前。

她不管不顧的捉住君绾：“君姑娘，求你救救阿棄。”

“再過一個時辰，他就要被釘在誅妖臺上，受九根誅妖釘，廢功洗髓，必死無疑啊。”

君绾手中的茶盞哐當落地，白雀現真身，沖破雲霄。

孟林晚告訴她，長胤仙尊死了，謝雲棄成了兇手。

修仙界三年一次的試煉大會正在離青山舉辦，衆目睽睽之下，謝雲棄被污蔑殺了長胤仙尊，辛容逼他認罪，卻不曾想他沖破體內封印，現了九尾狐真身。

若說原本有的仙友對謝雲棄還存有些許憐憫，而今便只剩除妖的念頭了。

人人都想他死。

他受了刺骨鞭，淌了洗妖泉，只剩一口氣，但他堅決不認自己殺了師尊。是以最後衆仙家決定，上誅妖臺。

自古以來，能從誅妖臺上活着下來的妖沒有幾個。

孟林晚的聲音漸小，她不敢說話了。現下的君绾，不言不語，神情平靜，卻讓人無端的敬畏和恐懼。

關于君绾的那個傳說，孟林晚此刻側底相信了。

離青山晴空萬裏，卻接連的天雷之聲。

凄厲的叫聲刺破耳膜，遠遠的，她看見群峰圍繞的誅妖臺上，站了許多人，而正中黑鐵柱上，綁了鮮血包裹的謝雲棄，他的手腕上，各釘了一枚正在燒灼的黑紅的釘子。

君绾只覺那枚釘子釘在了自己身上。

“白雀，帶着它去青丘找蘇清。”她将銅鏡扔給白雀，就已飛身離開。

“狐妖謝雲棄，隐藏身份數載，暗殺長胤仙尊，你可認罪？！”辛容義正言辭。

“我沒殺師尊……”謝雲棄已無反抗之力，只是一遍遍重複着。

“不知悔改！”辛容怒吼，手中誅妖釘再次射出。

這一次，他恐怕是要死了，謝雲棄這樣想着，他快堅持不住了。彌留之際，他竟然再次看見了夢裏的場景，看不清面容的少女舉着糖葫蘆，笑顏燦爛，“師父吃糖，吃了糖就不苦了。”

“師父不是一個人，阿虞會一直陪着師父。”

……

“師父，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嗎？”

“阿虞，真的是怨靈嗎？”

氣流震蕩百裏遠，不少人站不住腳，初入門的弟子甚至耳膜破裂，七竅流血暴斃。長劍穿過氣流，擋住誅妖釘的去路。

轟，誅妖釘生生釘在第五峰上。

“君绾！是你！”辛容大喊。

“謝雲棄，我要帶走。”

她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頓時群起激憤。

“謝雲棄暗藏身份，潛伏數載，殺了我師兄，念及他乃我離青山弟子，衆仙家已不取他性命，除了妖髓，你便可帶他離去。”

“九枚誅妖釘一釘，他當真還能活？”

辛容不說話了，衆家仙長不說話了。

君绾繼續道：“如今在神統領下，仙妖和平相處百年之久，今日，各位可是想再次挑起仙妖大戰？”

見衆人不語，君绾一劍斬斷鐵鏈，接住無骨般的謝雲棄，他面容模糊，虛弱不堪，早已沒有當初的意氣，宛如一具死屍。

她心中憋了一把火。

“長胤不是他殺的。”

她說完就要抱着人離開，卻被衆仙長團團圍了起來。

“布誅仙陣！”淩晖門掌門發令。

人群快速變換，八卦圖在天地間漸成，嗡的一聲巨響，八卦開始緩緩轉動。

“君绾，兩百年了。”

兩百年前，她法力微弱，困在誅仙陣下九死一生，是師父救了她。師父也因此身暴露靈力被神界發現，最後誅殺。

她輕笑：“兩百年了，是該算算了。”

天地呼嘯，狂風肆虐，千斤重的靈力垂直的壓下來，身上多了許多傷口，喉嚨像被人掐住，呼吸困難。

她還要分出部分靈力護在謝雲棄身上。

忽的，衆人注意到四面八方有源源不斷的靈力朝陣中人奔去，越來越多，整個天地都有靈氣注入君绾體內。

衆人茫然，震驚，不可置信。

寒澤和沈清郁感受到動靜急急奔來，已和阻擋的弟子打了起來，謝雲棄的師兄們見狀也加入。場面一度混亂，陣法一度波動。

“仙尊，仙尊——”山下有人急奔狂呼，“狐族，狐族打上來了！”

……

謝雲棄被君绾和狐族的人帶走了。離青山一場混亂，修仙界亦是一場混亂。

長胤仙尊軀體安葬于後山靈氣充足之處，因蕪深神君暫未出關，第二峰弟子在混戰中違背門規，打傷仙友，禁足于第二峰。待掌門出關在做定奪。

辛容的第五峰因着誅妖釘，已損毀不能住人，只得擠在各峰處。寒澤，沈清郁被罰禁足，面壁思過……

修仙界對這一場混亂都默契的不再提及，畢竟被人摁着打，不太光彩。

這些，都是孟林晚通過君绾放在她那的三禦鏡告訴君绾的。

她還告訴君绾，修仙界似乎有和狐族一戰，讨回顏面的趨勢。

青丘。

有了靈泉，勉強保住謝雲棄一口氣。令衆人驚訝的是，他身上的傷愈合極快，斷裂筋骨重新連接，重塑心肺，但他卻深陷夢魇無法蘇醒。

沒有人能幫他。

如今的他，雖活着，卻也已經死了。

體內封印沖破，九尾真身現世，但單是狐族力量，他不該恢複得如此之快。君绾的靈力在他體內游走的時候，不出意料，又發現了異樣。

謝雲棄體內，有股微小但強大的力量在漸漸蘇醒，又或許正是因為這，他才會陷入夢魇。他被什麽所困？

雖才過了五日，君绾從未覺得時間如此漫長。

泠月下微風輕拂，君绾靠在靈泉洞口石頭上，心緒恍惚。半日過後，她長舒一口氣，她一定要救他，不管往事是何，此時此刻，謝雲棄不能死。

祭靈筆身花紋幾近全已布滿執念，她很快就能救回師父了，如果這一次，她還能安然無恙的出來的話。

施法啓動祭靈筆，絲絲光包裹纏繞着兩人，她要進入他的夢魇，帶他出來。

“你不要命了！”聞琴突然出現，打斷她的施法。

祭靈筆落地，君绾擡眸，眼底是鮮明的殺意。

聞琴冷哼：“這眼神，還真是和從前一模一樣。”

“父君說，這一劫，得靠阿淵自己，誰都不行，這是他的心魔。”

“神君扶淵轉世時神髓尚在吧。”

聞琴默了一瞬：“在。阿淵他，生來就是最耀眼的神。”她頓頓，“一直都是。”

“長胤的死，神界會查清楚的吧。”

“會。”

-

聞琴自上回京州一見後，她便回神界去了。

這一次下界，是奉神帝之命，來平仙妖兩界之事。

修仙界各家仙尊齊聚離青山商讨讨伐妖界一事，自那日一戰後，修仙界心中憤憤不平。

“仙妖兩界千年來相安無事，如今，是他妖族先攻我山，傷我弟子，既然妖王先撕破臉，我等難道要咽下這口氣嗎？！”

這是仙尊們達成的共識。

離青山上聚滿了浩浩蕩蕩的人，雖他們攻打妖界的注意已經落實，但真的打起來，還得有蕪深神君發話。是以大家都在等辛容請蕪深神君出關。

“請神君出關，複我仙界榮華！”

口號震天動地。

又一氣流震開數裏，聲音戛然而止，弟子們站立不穩，卻見天地間籠罩光亮，純潔無瑕，令人心曠神怡，身心俱靜，洗去一身煙塵浮華。

“是神光！有神降臨！”有仙尊道。

神光之中，女子自天而降，穩穩落地，聲音溫婉卻震懾：“吾乃神界掌夢神君聞琴。”

各家仙尊低頭作禮，弟子們也紛紛低頭作禮。

“蕪深神君何在？”

辛容正欲答，卻聞爽朗笑聲過後，渾厚的聲音響起：“蕪深在此。”

蕪深出關了。

仙妖兩界之事的根源，各仙尊不肯放過之處，在于謝雲棄殺害長胤。

“此事真相不明，還需再查。”聞琴道。

“神君這是何意，衆人所見，還有何真相不明？”

“聽聞神君曾下界做過國師，與謝雲棄有過交集，莫不成有心想要包庇那狐妖？”

聞琴笑道：“事情真相如何，神界自會查明真相，各位仙尊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