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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蛾正道板起來的臉微微緩和下來,他掃了一眼夏油傑身上沾滿了血跡的白襯衫,不是傑的血,混合在血中的咒力殘穢很陌生,所以傑在這一次調查任務中遇到了別的咒術師。他這會兒坐在醫務室外,硝子明顯在裏面忙,所以,傑在這一次的任務中救回來了咒術師?
看來,傑在這一次的任務中确實遇到了不少麻煩,既然人在這裏沒有叛逃,傷人事件事出有因,應該能幫傑減輕處罰。
思及此,夜蛾正道也不兜圈子,直接問道:“傑,半個小時前,咒術總監部發來了通知,說你在任務期間導致多名非術師重傷,還不接輔助監督的電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夜蛾正道沒有将咒術總監部“疑似叛逃”的說法告訴夏油傑,在他看來,這樣的說法太草率也太傷人了,他家傑哪裏叛逃了,明明只是一路坐咒靈趕回高專,因為一些意外沒法接電話而已。
聞言,夏油傑高高地挑起眉頭,有些驚訝。
咒術總監部的辦事效率這麽高的嗎?
他帶着三個孩子,緊趕慢趕,愣是将原本兩個小時的車程壓縮到四十分鐘就趕回高專,這麽一算,他剛離開舊陽炎村沒多久,輔助監督就發現了他在那破村子裏幹的事情,還通知到了咒術總監部,轉頭就向高專問責。
夏油傑“啧”了一聲,當着夜蛾正道的面,他自然不能暴露自己叛逃殺人的打算,只能勉強将戾氣和殺意往心底壓,只些許的不滿不忿之意,還是暴露了出來。
他猜出來了,應當是有猴子被他傷得有些重,那些猴子惜命得很,所以叫了救護車。救護車一往那邊趕,守在外面的輔助監督自然能注意到異常,他若跟着救護車進去,夏油傑做的事情就暴露了。
那個輔助監督是咒術總監部的人,他不會替夏油傑隐瞞什麽。
不過,看夜蛾的态度就能猜到,舊陽炎村應該是沒死人,不然夜蛾不會是這個态度。
還真是命大啊,那群猴子。夏油傑在心底嗤笑,雖說他當時忙着救人,沒空理會他們,但他當時劈籠子召喚咒靈時的氣勢不小,沒有波及掉幾只猴子的小命,真不知該算是誰的運氣。
不過,他倒是可以借題發揮,遷怒是一個不錯的理由。
詛咒師嘛,罪大惡極還瘋狂是應該的。
夏油傑心裏頭算盤打得響,但在夜蛾正道面前,他還得稍微解釋一下,他慢吞吞地說道:“出了一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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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蛾正道:“……所以我問出了什麽事。”
夏油傑垂眼看着身上沾着的鮮血,目光微閃,他得想個差不多的理由将夜蛾正道糊弄過去,反正日後不能讓他們覺得他是因為屋子裏那三個孩子才選擇叛逃,但這有說服力的理由,他一時半會還真想不出來。
正有些糾結的時候,醫務室外的紅色警示燈熄滅,緊接着屋門打開,穿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往門框上一靠,嘴裏還叼着一根煙。
沒有點着,就只是叼着而已。
“呦,夜蛾也來了。”家入硝子随意打了個招呼,然後擡了擡下巴,對着不自覺已經屏住了呼吸的夏油傑說道,“已經好了,進去看看吧。”
夏油傑立刻站起身,直接鑽進醫務室中。
夜蛾正道猶豫了一下,沒有追着問任務的事情,他擡手将家入硝子嘴裏叼着的那根煙揪出來,無視對方抱怨“沒抽,就是含一下”,扔下一句“禁止吸煙”,便跟着進入到醫務室中。
既然傑猶豫着不知如何說明,他就親自來看看,罕見出了岔子的傑在這次的任務中救回了什麽人,或許他就能夠知曉夏油傑的态度為什麽那麽奇怪。
進到醫務室裏,夜蛾正道先看到靠門的病床上躺着的那對雙胞胎姐妹。她們正額頭抵額頭抵睡着,身上蓋着被子,露出來的皮膚上沒有什麽傷,想來家入硝子已經用反轉術式治好了。
夜蛾正道立刻就意識到這對雙胞胎姐妹在那個村子都遭遇了什麽,他下意識看了夏油傑一眼。
類似的事情,他是見識得多了,當年再多的憤懑,如今只剩下無力。他依舊會憐憫,會盡可能幫助那些深陷泥沼的小咒術師,但當初恨到想要殺人的情緒早已變得平淡。
因為殺不盡、改不了,普通人就是排斥着異常,人心如此。便是咒術師本身,也會排斥咒術師群體中異于其他咒術師的特殊咒術師。
只是,夜蛾正道一把年紀,他是看得開,但夏油傑才十七歲,沖動些也能夠理解,只要不走上歧途就行。
夜蛾正道走到夏油傑身邊,剛想開導自家學生兩句,就那麽随意地一瞥,他的目光立刻黏在另一張病床上躺着的男孩。他的大腦立刻就宕機了,足足半分鐘,夜蛾正道才慢慢地張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向仍在昏睡中的黑發男孩,脫口驚呼道:“這孩子、這孩子……”
家入硝子走到夜蛾正道的旁邊,三人齊齊圍住那張病床,剛剛以反轉術式給人上上下下仔細治療了一番的醫務室大佬雙臂環胸,往日裏總是恹恹沒有什麽精神的眼睛此刻亮得驚人,她搖搖晃晃地點着腦袋,附和着夜蛾正道沒能說出來的話:“是的呢,是的呢。”
“夏油這一次帶回來的一個小號的五條呢。”
天知道從夏油傑手中接過這個孩子的時候,家入硝子當時有多麽震驚,她差點就以為這是五條悟的崽——什麽包辦婚姻,什麽隐婚上學,家入硝子閱小說漫畫多年的功力在那一刻發動,過量的信息差點撐懵了她這位純情的女高中生。
啧,要不是這孩子的年齡跟五條悟實在對不上,即使是六眼,即使是五條家的神子,應該也沒辦法在十一二歲的時候跟女人生孩子吧?
這才狠狠地敲滅了家入硝子的胡思亂想。
夏油傑這一次送來的三個孩子,那兩個小姑娘還好,只是皮肉傷,外加一點營養不良,反轉術式簡單地刷一遍就行。但那個像極了五條悟的黑發男孩卻只剩下了一口氣,咒力反噬,五髒六腑都出了問題,幸虧夏油傑送得及時,再晚一點,家入硝子也束手無策了。
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夜蛾正道仔仔細細地瞅了瞅依舊昏睡着的男孩,默默掏手機,口中道:“這孩子,長得像悟,還是咒術師。”伸手撚了撚男孩身上的和服,夜蛾正道繼續說道,“這是咒衣,這孩子家系出身的可能性非常大,五條家的吧。”
所謂咒衣,就是咒術師以着特殊方式制成的衣料,上面繪制着咒文,具備一定的特殊效果,他們高專的制服就是特殊制作的咒衣。
當然,等級不高。畢竟,要擁有高防禦一般就要犧牲掉衣服的舒适度,能兼顧兩者的高等咒衣是少數,高專配不起。
“所以,是五條他弟?”家入硝子看着病床上的男孩,先放縱自己被對方天使似的睡顏迷惑三秒,然後果斷移開視線,目光幽幽地望向窗外的藍天,仿佛在看這座高專最後的安寧。
五條悟是個什麽性格,她這個同期再清楚不過。他那張臉跟破爛的性格搭配起來就是完美的詐騙,所以,別看這個小鬼睡得很好看,他十有八-九也不是什麽善茬,能分分鐘拆家。
家入硝子毫不懷疑這孩子的天賦,因為在治療的時候,這孩子的髒腑傷痕嚴重,眼部同樣有咒力反噬後的痕跡。根據咒術界的理念,一個時代同時出現兩雙六眼的可能性不大,但這孩子的眼睛極有可能也不尋常。
所以,五條家是想要統治咒術界嗎?竟然悄沒聲地藏了一個小五條悟!
思維發散了片刻,家入硝子不禁用手肘怼了怼進屋後便沉默不語的夏油傑,好奇地問道:“對了,夏油,你知道這孩子叫什麽嗎?”
“啊,這個啊……”
夏油傑如夢初醒,他屈指撓了撓下颌,試圖掩飾自己剛才走神了的窘迫。這不能怪他,誰叫這孩子跟摯友長得太像,完全就是悟等比例縮小的模樣,看着他就像是看着小摯友,要不是夜蛾和硝子在身邊,夏油傑都想伸手捏捏對方帶着嬰兒肥的白嫩臉蛋。
“我見到他們的時候,這孩子就已經昏迷了。那兩個小妹妹雖然還醒着,但我急着回來,沒有問那麽多……”
當時那情況,他本該稍微安撫一下那兩個小姑娘的,但他心慌得很,不僅沒出言安撫,連話都沒跟她們說上一句就用咒靈将她們給迷暈了,然後一起打包帶回了高專。
在那兩個小姑娘心裏,指不定當他是什麽人販子呢。
……行吧,反正以後要混詛咒師的,人販子就人販子吧,注定要站在兩個陣營裏,她們對他不必有什麽顧忌。
夏油傑慢慢地吐出一口氣,是時候離開了。趁着夜蛾被這孩子的事情絆住腳,還不用絞盡腦汁地編個原因解釋在舊陽炎村失控的原因,回頭還能以遷怒的名義幹掉那裏的猴子,合情又合理。
思及此,夏油傑調整了一下表情,正想借口去衛生間的時候,病床上傳出一聲細弱的“唔”聲。
夏油傑下意識看過去,卻見病床上的男孩眉睫輕顫,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夜蛾正道準備按下撥號鍵的手指都停頓了一下,正好這孩子醒了,他們可以先問問這孩子的來歷,只是單純長得像是悟,這種可能性并非不存在。
家入硝子不自覺屏住呼吸,她直覺,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來了!
徐徐睜開的眼眸,濃密纖長的黑色眉睫下,是一雙藍色的眼眸,很像五條家神子那雙仿若天空概念無限延伸的蒼藍眼眸,但與眸中萦繞着絲縷雲霧的六眼有所不同,這孩子的眼睛只是單純的蒼藍色,像極了萬裏無雲的天空。
這雙天空之眸在睜開後,先是茫然,似乎沒有弄明白自己的處境,但稍微梭巡了一周後,他的目光明顯鎖定了一個方向。
确切一點說,是這孩子鎖定了夏油傑的所在。
緊接着,那雙眼眸肉眼可見地激動了起來。
家入硝子屏息凝神,卻忍不住在心底“哦豁”一聲,這是認識夏油嗎?
事實證明,比認識嚴重多了。
因為……
“媽媽!”
那個半個小時前還奄奄一息的黑發男孩猛地坐起身,然後毫不猶豫地撲向了一臉驚愕的夏油傑。當然,這孩子的速度雖然不錯,但跟夏油傑這樣擅長體術戰鬥的咒術師相比差遠了,他完全能夠輕而易舉地避開那個孩子的飛撲。
興許是顧忌着男孩的身體,又對自己本身的戰鬥力頗有信心,亦有可能是被對方那嗷嗷一嗓子的“媽媽”給震住了,夏油傑沒有躲,任由那個男孩将自己撲了個滿懷,雙臂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緊接着,那個男孩在夏油傑的懷裏仰起頭,白嫩的小臉上又是委屈不忿又是桀骜惱怒,難為這麽一張小臉能擺出這麽多複雜的情緒了,他對着夏油傑,大聲告狀道:
“有猴子欺負希望!”
“希望要殺光那群猴子!!”
夏油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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