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85
第18章 85
因為沒有在家過春節,李懿洵回國後就第一時間提着手信和禮物回了趟父母家。
她進門剛把東西放下,就發現父母和弟媳正在忙着收拾家裏的東西,一副不知道要搬家還是出游的樣子。
“你們去哪?”李懿洵覺得疑惑,沒搞明白一段時間沒聯系,家裏有什麽新動向。
“幫你弟弟搬家呀。”李媽媽正忙着指揮李爸爸把那個豆漿機也裝好放箱子裏。
“搬去哪?弟弟要單獨出去住了?”李懿洵一頭霧水,她弟弟那個媽寶怎麽會舍得離開父母,更何況他那點工資除了養活兩孩子之外,哪裏還有錢買房。現在的房子還是父母當時拿到陳年給的兩百萬彩禮,賣掉原有的小房子一起置換的。
李爸爸和李媽媽聞言面面相觑,這才明白陳年沒有和李懿洵說這件事。
李爸爸生怕惹着女兒,說話都小心翼翼:“這不是梓珊讀的學校離咱家也挺遠的,考慮到來回不方便...就讓他們搬出去住了。”
李懿洵沒有錯過父親的避重就輕,抓住核心問:“你們給他租的房子?”
家裏收拾東西的動靜突然停下了,一片靜谧中,大家都眼觀鼻鼻觀心。
嗫嚅了半天,李爸爸才小聲回答:“這不是陳年在那附近有房子嗎?...他就說讓你弟弟住幾年。”
李懿洵直覺血壓瞬間飙升,怒火瞬間竄上頭頂:“是你和他開口提的吧?!”
“住幾年?”她冷笑,目光裏是毫不掩飾的嘲諷,“過幾年鸠占鵲巢,房子直接變成弟弟的了是嗎?”
“李懿洵!你說話怎麽這麽難聽!李媽媽不滿李懿洵說話的語氣,開口呵斥她。
“我說話難聽?”李懿洵咬牙環視這個家裏的每一個人,“你敢說你們沒這個心思?”
李爸爸忍不住開口辯駁,話語裏滿是理所當然:“就是有又怎麽了?女婿孝敬岳父岳母不是應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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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懿洵氣得聲音都發抖:“深海的一套學區房值多少錢不用我和你說吧?誰家女婿這樣孝敬父母的你說說看?這還不是父母住,是給弟弟!”
“你女兒真值錢呀!兩百萬彩禮還不夠,還要再貼上一套學區房!”
“我不同意,我作為這個房子的所有人之一,我不同意!”
“把鑰匙還我。”李懿洵朝父母伸手,她今天勢必要把房子要回來。
聽到她要鑰匙,李爸爸瞬間跳腳,怒斥她:“你憑什麽不同意!我的女婿都同意了!”
李懿洵卻突兀地笑了,笑聲裏滿是嘲諷和悲涼:“說不定很快就不是了。”
“你什麽意思?!”李爸爸像是被潑了一盤冷水,剛剛還竄高的怒火瞬間平息。
在場剩餘幾人也掩不住面上的震驚。
“他出軌了是嗎?那你也別提離婚啊,忍忍就過去了,男人不都那個樣子。”李爸爸為難又認真地想了想,“實在要離,他是過錯方,你也能多分些錢......咱多花錢多找幾個律師。”
李懿洵心灰意冷,面上卻仍然是那副毫不退讓的樣子:“那是我的事,把鑰匙給我。”
“離婚後也是要搬出來的,別到時候被房主趕出來。”
“你怎麽說話這麽難聽?”李爸爸雖然嘴硬,卻知道她說的有道理,還是找到鑰匙還給她了。
李懿洵早就趁着剛剛在心底盤算過自己的工資存款,拿到鑰匙後就直接給李爸爸的銀行賬戶上轉了二十萬,随後把 APP 轉賬成功的截圖發到家庭群。
她擡起頭看向父母,聲音裏滿是冷漠和堅決:“我給你們賬戶上轉了二十萬,再加上之前陳年給的兩百萬彩禮,再怎麽也比你們養我的成本要高得多。”
“以後就不要來往了,我當作沒有父母,你當作沒有我這個女兒。”
李家父母沒有想到她竟然做到這個地步,李媽媽氣得聲音都發抖:“你...你這個不孝女。”
“是,我就是不孝女。”
“別再找我要錢了,你們知道我性格,要不到的。”
李懿洵這副決絕的樣子,隐約和許多年前她堅持要上大學的面孔重疊,當年她堅持自己賺錢也要去上大學,他們以死相逼都威脅不了她,現如今她羽翼已豐他們更是拿她束手無策。
李媽媽還想再說點什麽,被李爸爸一個眼神制止住。
多年夫妻她自然明白,他是讓她別再激怒李懿洵,等後面他們商量出對策再議,更何況李懿洵氣頭過了可能就後悔了,畢竟哪有子女不贍養父母的呢?
李懿洵出門後就把全家人的電話都拉黑了,她實在受夠了這樣貪得無厭的家庭。
但除了對父母的心灰意冷,她還有一腔怒火無處發洩,想到引發這場争吵的幫兇陳年,更是怒火滔天,坐進車裏就迅速給他打電話。
陳年這次倒是接的很快,聲音裏還帶着笑意:“怎麽天天給我打電話?想我了嗎?”
李懿洵卻沒那個心思和他調情,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輸出:“陳年,你為什麽答應把房子給我弟弟住?”
陳年也聽出她情緒不對,小心翼翼開口:“你爸爸難得拜托我一件事,我想着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讓司機跑了一趟把鑰匙給他了。”
“我想着是小事情,就沒有和你商量...怎麽了嗎?你生氣了嗎?”
被他這輕描淡寫的語氣一激,李懿洵怒火更盛:“首先,我是不是結婚的時候就和你說過,我讓你別管我家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為什麽背着我擅作主張?”
“其次,他說住幾年就幾年嗎?他如果和你說讓你把房子過戶給他你也照做?我竟然不知道有這麽大方的女婿。”
陳年不能理解她的邏輯,但仍然想盡力平息她的怒火:“我相信你爸爸沒有那個意思,你不要生氣,下次你家有什麽事情,我一定和你商量過再處理,好嗎?”
“你根本就不懂我的父母是什麽樣的人!更何況房子是你的,不是我的,我願不願意貼補娘家是我的事情,就算我願意也應該是拿我自己的錢去貼補,而不是讓你充當這個冤大頭。”
陳年被她劃界限的行為激怒了:“什麽叫你的我的?這不是共有財産嗎?何況你弟弟不是只是借住嗎?李懿洵你不要總是對錢這麽敏感!”
李懿洵也跳腳,恨恨地道:“你沒有窮過你當然不敏感!我就是窮,我就是敏感怎麽了!你第一天知道我敏感嗎?你根本就不懂我,我寧可把錢捐了我也不給他們!”
李懿洵忍不住心酸和失望,眼淚在眼眶裏瘋狂打轉。
陳年根本就不懂,不懂她始終沒能走出原生家庭的陰影,她根本不願意當扶弟魔,也不願意搭理吸血蟲一樣的父母。
他從來就沒有懂過她,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在她身上花過心思。
她再次想起陳年對她隐瞞他在日本的事情:“更何況我幹涉過你家的事情嗎?你憑什麽替我處理我家的事情!”
陳年立刻想起他此行來日本的目的,因為理虧和愧疚,語氣頓時軟了下來:“好好好,捐了也不給他們,我回國就自己去和你爸爸要回鑰匙!”
“對不起,是我不對,我不該沒有問你的意見就自作主張。”
李懿洵發現他語氣的變化,見他迅速服軟卻完全沒有要提起隐瞞的事情,更覺心灰意冷。
“算了。”她說。
陳年以為她不再生氣,轉而在電話裏說些別的哄她,李懿洵一律“嗯嗯啊”地敷衍過去。
陳年見她雖然敷衍卻沒有直接挂電話,以為她沒有那麽生氣了,他也就沒再放在心上。
殊不知李懿洵其實說的“算了”的意思是“我們算了吧”。
陳年是在李懿洵回國一周後,拖着行李箱在深夜到家的。
明明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半,客廳卻燈火通明。李懿洵正盤腿坐在他熟悉的位置,拼他之前遺留的那組“梵高星月夜”樂高。
她的頭發用鯊魚夾挽起,有幾縷調皮的發絲散落在側臉,為她漂亮的側臉線條增加了一絲溫婉。
“你回來啦?”李懿洵擡頭打量他風塵仆仆的疲憊樣子,示意他看地上已經完整的成品:“剛好,已經拼完了。”
“怎麽這麽晚不睡覺,有興致拼這個。”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他脫掉了身上的大衣,在沙發上放松坐下。
“睡不着,起來喝水看到這個,就零零散散拼了一會。”
從李懿洵離開家之後,他就沒心思再動過這組樂高。陳年在心裏預估,之前剩餘的進度大概需要花費一小時,所以她至少在這坐了一個小時了。
“那一會等我洗完澡,我們做點別的,助眠。”陳年面不改色地提出邀請,正準備起身去洗澡,卻被李懿洵制止了。
“既然你有興致做點別的,那我默認你今晚也很清醒。”
“我們談談吧。”李懿洵試圖從地毯上站起來,卻因為盤坐太久血液不流通,腿腳發麻跌坐回去。
陳年試圖起身攙扶她,卻被她一個搖頭的動作制止。
他隐約覺得她今晚狀态不對,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李懿洵接下來的話很快印證了他的預感。
“我們離婚吧。”
陳年沒控制住臉上的驚愕,不理解李懿洵深夜在玩什麽把戲:“...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就是覺得沒什麽意思,想換一種生活方式。”李懿洵一邊按壓發麻的腿,一邊輕描淡寫地說出任性的話。
陳年望向她的眼神倏地淩厲,他沒有辦法接受這麽一個荒謬可笑的理由:“李懿洵,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在公司辭職還需要給上司一個正當的理由,需要花時間做好工作交接,更何況現在是離婚!”
李懿洵同樣用冰冷的目光回望他:“離婚的人那麽多,有什麽大不了的。”
“行,你要理由我給你!我們結婚是因為懷孕,結過婚後沒多久孩子就沒了,那麽我們結婚的理由是不是就已經消失了?”
“當年早就應該順勢離婚,只是我們拖了那麽多年。”
“而現在,是時候糾正錯誤了。”
陳年聞言激動得連眼眶都發紅,他冷笑重複她的話語:“錯誤?我們花了這麽多年時間是用來證明一場錯誤?”
“李懿洵,是你說你愛我,是你一遍又一遍地說愛我。”
李懿洵像是聽見什麽好笑的事情,倏地想起最近一次說愛他的場景:“床上說的話你不會真的相信吧?”
“更何況人類就是善變啊,我現在不愛你了不行嗎?我每次問你愛不愛我,你只回我沉默,你如果不愛我,又憑什麽要求我永遠愛你呢?”
他瞬間面如死灰,面部甚至無意識地輕微抖動,過了一會想清楚什麽兀然放松下來,低垂着眼皮喃喃道:“沒有關系,不愛也行,沒有愛的婚姻也能維系。”
“可我不想,我不想要一段兩個人都不愛對方的婚姻。”
李懿洵覺得自己很可笑,連提離婚去質詢對方愛不愛她,都得不到回應。
人非草木,皆能無情,他們相識相處了這麽多年,她不信他對她一點感情都沒有。哪怕并沒有到愛的程度,哪怕只有一分的感情,他也可以騙她有十分的愛,可巧舌如簧的他竟然連哄騙她都不願意。
“我不明白...不明白你為什麽突然提出離婚...明明...明明除了之前吵架我們都好好的,我們兩磨合很久,都很适應這樣的婚姻和生活了。”
陳年一向冷靜的大腦好像宕機,用理智去思考一段感情的因果,卻根本思考不出結果。
感情是不能用理智衡量的,他應景的想起一個說法。
他毫無頭緒地猜測:“是因為之前我擅作主張處理你的家事嗎?我和你道過歉了,如果你覺得還不舒服,你可以直言告訴我需要怎麽做你才解氣。”
李懿洵望向那個低垂着頭的男人,她曾經一根根數過的長睫此刻正不安地煽動着,難掩焦躁不安。一向驕傲的陳年大概很難接受,失去一個忠誠的愛慕者,失去一段在他掌握之中的婚姻關系。
看着這樣的他,她居然有種隐秘的報複快感:“你覺得我們好好的,是因為我在隐忍,我并不适應這樣的生活,并不想過這種一天到晚連我的丈夫在哪裏都不知道的日子。”
“或者,我換一種問法。陳年,你能坦白告訴我你這次出差去哪裏了嗎?”
陳年倏地擡起頭,目光裏是來不及掩飾的震驚,随即他很快僞裝回平常那副輕描淡寫的樣子:“一點突發的公事,去了趟國外。”
“我以為我們都是以事業為重的人,你并不在乎這些,你也從來沒有開口提過希望我減少工作陪在你身邊,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如果...我會盡量減少工作,也會告訴你我的行程。”陳年盡量放低聲音,放柔語氣,讓她感受到他的誠意。
她目光冰涼地看着他盡量展露溫柔的姿态:“陳年,不要委曲求全,你沒有看錯我,我并不需要一個只會黏在我身邊的丈夫。好的感情好的婚姻是互相成就,互相變好,而不是折掉另一半的羽翼。”
随後,李懿洵毫不手軟地扔下一記重磅炸彈:“我知道你去日本了,你也應該不是因為公事去的日本,對吧?”
震驚、遲疑、擔憂等複雜情緒在陳年的目光中交織,他謹慎地沒有再開口,李懿洵必然是知道了一些什麽事情,但他并不知道她知道多少,從何得知。
見他不出聲,她慢慢說出自己的猜測:“我猜,你應該是去日本繼續處理你爸爸在外的私生子的事情了...當然…我也不敢肯定,我并不知道你到底隐瞞了我多少事情。”
“但我知道一點,連信任和坦誠都沒有的婚姻,這就是你所謂的我們好好的嗎?”
陳年面色複雜,在李懿洵冰冷的凝視下艱難開口:“我确實沒有和你說過我的家庭關系...我甚至因此做過一些并不太好的舉動,我并不是刻意瞞你,這些事情我自己能夠處理幹淨...我只是不希望你知道我用一些卑劣的手段...”
“如果你在乎...我會把事情全部告訴你。”
李懿洵突兀地笑了,像是被戳中什麽奇怪的笑點,眼角甚至笑出了幾滴淚水:“你覺得我是很善良的人嗎?”
“你不知道我家那堆爛事嗎?”
“我爸爸提出兩百萬的彩禮,我當場掀桌子不同意,被我爸爸指着鼻子罵狼心狗肺的時候,你不是在嗎?”
“我和你争吵,我說寧可把錢捐了也不給我父母,你不是最清楚不過了嗎?”
“太過善良是一種軟弱,你居然覺得我會介意你手段肮髒?陳年,你真的了解我嗎?”
陳年不知道如何接話,那雙總是神采奕奕的桃花眼此刻盈滿複雜的情緒,他并不擅長也并不想在此刻剖析自己瞞下這些事情的心路歷程。
李懿洵卻笑着搖頭,目光盛滿心灰意冷的悲涼:“我們放過彼此吧,陳年。”
“不,我不同意。”陳年身上那股偏執的勁頭露出端倪:“只要我不同意我們就沒辦法離婚。”
李懿洵唇角的笑容卻無限擴大,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你不會不知道起訴離婚吧?只是耗費的時間長一些。”
“那就起訴,我陪你耗。”陳年咬牙,下颌線條緊繃,臉上是她十分陌生的堅決神情。
李懿洵的笑容僵住了:“你一定要這樣嗎?不能好聚好散嗎?”
“是!”
她收斂住臉上虛假的笑容,重新變回無堅不摧的女戰士:“你不會真以為我會打沒有準備的仗吧?”
“你的公司确實是婚前創立的,但這兩年工商變更,新創立了公司去持股原來的公司,所以現在整體屬于婚後財産。如果現在走正常離婚我不和你分割公司股權,而是選擇占據其他資産,哪怕我吃虧一點也沒關系。我并不想毀掉你的心血,我不想持股,也不想幹涉你公司的經營或者賣掉股權。”
“但如果你非要走訴訟離婚,我會要求均分所有的財産,當然包括股權…屆時勢必會影響你們公司的結構...我找業內人士調查過了,你們接下來會有大動作,如果這時候暴露出訴訟離婚股權分割的新聞,對你們公司很不利。”
“你自己清楚,我們都是事業為重的人,到底怎麽選擇對你有好處,你不會分不清楚吧?”
陳年從沒有想過會被最親近的枕邊人這樣對待,他的眼球因過度用力而布滿血絲,看起來尤為可怖。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喊她名字,聲音裏滿是痛楚:“李懿洵!”
被叫到名字的人卻面上一派鎮靜,故作輕松地笑笑,唯有黯淡的眼睛透露出她的一點心緒起伏:“沒問題的話,就讓你的律師來和我談吧。”
“財産方面我沒太多要求,現在住的這套大平層和我現在開的車給我,其它你看着給吧……不給也沒問題,我并不貪心,光是這一套房就夠我奮鬥小半輩子了。”
“等處理好我就預約民政局離婚,小紅書上的攻略說深海市現在離婚還怪難搶號的,盡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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