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22章

不要因為我是嬌花而憐惜我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帶着暖意的風輕輕拂動着樹梢,在樹下的地板投射出斑駁樹影。

吳不悔斜斜靠在一顆粗壯樹幹之上,一個惡鬼面具蓋在臉上,擋着零星的日光。

這惡鬼面具還是前日在去春花酒樓的路上買的。兩根尖牙露在外面,面目猙獰,兇神惡煞,吳不悔一看就十分喜歡,問了價格,默默要把面具放回,蘭野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把錢付了。

正昏昏欲睡,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嘩啦啦”劈砍枝葉之聲。

此地乃白鶴宮最角落處的一片園林,位置偏遠,花草長勢喜人,樹木繁盛,不常有人走動,他特地挑了此地躲個清淨,會是誰在這裏?

面具一戴,他循着聲音摸去,在一排半人高的灌木叢後隐藏身形,悄悄撥開樹枝,透過縫隙看到一黑衣人影揮舞着劍,在花草叢中劈砍,已是砍了一地的落花和枝葉。

練劍?

不對,毫無章法,反倒像是賭氣孩童一般胡亂揮舞着劍。

凝神聽去,還能聽到那人口裏低低地念着什麽“可惡”、“這輩子沒這麽丢人”、“師弟師妹會怎麽看我”、“老烏龜”、“老王八”之類的話語。

眼看一片開得正好的花兒朵兒都要被那人糟蹋光了,吳不悔站起身來,穿過灌木,現出身形。

想是完全沒有料到竟會有人在此出沒,那人明顯被狠狠吓了一跳,手裏的劍都差點丢了出去。

“閣下若有煩心之事,也可通過其他途徑排解,何必如此對待這些無辜靈植呢。”

那人猛地轉過頭來,吳不悔頓時瞪大了兩眼。不過因為戴着面具,那人也看不到他的驚訝表情。

江季言扭過臉來,冷冷地道:“你是誰?誰讓你在這偷窺?!”

拜托這是公共場所,你無故在這裏發瘋,還不許人看見了?吳不悔故意将聲調一變,壓着嗓子道:“碰巧路過,聞聲而來,并未偷窺。”

江季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了咬嘴唇,放低聲音:“你、你都看到了?也都聽到了?”

吳不悔故意停頓片刻,然後問道:“看到什麽?我路過此地,只看到滿地落花。又聽到什麽?姑娘方才同誰說話了嗎?”

江季言面色稍霁,嗫嚅道:“那、那便最好。我……我在此地修剪花枝,眼下已經修剪好了,先行一步。”轉身便走。

放眼一看這滿目狼藉的花叢,被砍得七零八落的枝葉。真是“修剪”得十分別致。

吳不悔也不說破什麽,只道一聲“姑娘慢走”,假裝沒有認出江季言。

對着滿地落花略略惋惜一番,吳不悔也提步欲走,忽然聽得輕輕一聲:“公子留步。”

吳不悔霎時一驚,還有誰在這裏?!竟然連他和江季言雙雙都沒有察覺到。

“多謝公子救我。”

那道微弱聲音再次傳來,吳不悔耳根微微一動,朝着一朵随風飄搖的芍藥花看去。

驚疑不定地靠近那朵芍藥,他蹲下身,盯着開得甚是豔麗的花朵,試着道:“是……你在說話?”

“公子好眼力。”

一聲悶響,一道淡淡的五彩煙霧憑空炸起,一個瘦弱的彩衣少女從煙霧中現出身形。

那少女眼睛渾圓,烏黑烏黑,在巴掌大的臉上,十分楚楚可憐。

吳不悔蹬蹬蹬後退三步,擡起的手一抖一抖,“你是妖怪?!”

那少女往前一蹦,“對呀!”

……媽呀!有妖怪!兒時對電視上各種各樣妖魔鬼怪的記憶尤深,第一次親眼看到實體的妖怪,吳不悔條件反射一般,拔腿便跑。

那少女見狀,立刻飛身來拉。

不想她看着一副瘦弱身軀,卻是力氣頗大,吳不悔被他拽住一截衣袖,猝然頓住身形。

吳不悔奮力一甩手臂,只聽得“哧啦”一聲,那花妖竟然直接把他整條袖子連同半邊臂膀的衣料一同扯了下來。

吳不悔瞬間化身成為唐僧,身披“袈裟”一般。恰好面前一個女妖,對他拉拉扯扯,十分應景。

半晌過後,見吳不悔如此貞烈,抵死不從,一心逃跑,甚至連話都不願與她多說。花妖憤憤将扯着吳不悔衣袍的手一甩,一個扭身,帶着怒氣嗔怪道:“你既不是惜花之人,何故要來憐惜于我!”

聽聞此言,吳不悔實在無奈。他的确不是什麽惜花之人,只是覺得開得好好的一片花圃,被無辜砍得七歪八倒的十分可惜,遂出言相勸,僅此而已。

更何況,他哪裏知道花叢裏還有妖怪?若是知道,他必跑得遠遠的,再不敢多嘴了。

見吳不悔還是不願跟自己說話,花妖一屁股坐到地上,恨聲道:“你就如此無情無義嗎?!”

“不是,花……姑娘。麻煩你搞搞清楚,你我才不過剛剛初見,救你也只是碰巧。我同你哪裏來的情?對你又何來道義?”

吳不悔一番苦口婆心,花妖卻全不領情,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忽然自顧地開始嘀咕起什麽來。

聲音細若蚊吶,吳不悔聽不真切,不動聲色把頭探過去了些許。

誰知那女妖猛地扭過頭來,擡手朝他面上一揚。

“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那般冷酷無情!”

再次有意識地緩緩睜開眼,是熟悉的木制天花板,看來已經回到了所住屋內。吳不悔半眯着眼睛,稍稍低頭一看,還是穿着被那女妖扯爛的“袈裟”。

“醒了?”

熟悉的聲音傳來,吳不悔眯着眼睛看去,蘭野正坐在桌旁,面對着自己的床鋪,卻又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正要開口,卻是發覺喉嚨幹涸異常,用盡全力才“嗯”出一點聲音來,只是那聲音嘶啞難聽,活像老鴉喊魂一般。

稍微清醒些許,他這才發覺自己身體十分滾燙,尤其小腹處一團燥熱,燙得他渾身的血管都在汩汩躍動。太陽穴一緊一緊,扯得他頭痛腦熱。他甚至能聽到心髒蓬勃有力疾速的跳動之聲。

“中毒?”吳不悔拼勁全身力氣,用沙啞的聲音問出一句。

蘭野道:“不是。”頓了頓,又道,“是……術。”

猛然記起昏倒之前,那花妖的動作,必然就是她搞得鬼,吳不悔又問:“那小妖呢?”

蘭野:“跑了。”

聞言吳不悔稍稍松了口氣,生怕蘭野出手威力太大,一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他再問:“什麽術?”

蘭野抿了抿嘴,沉默片刻,然後道:“魅術。”

……魅魅魅魅魅術?!

吳不悔在心內驚呼。

難怪自己變成了這副死樣子!

如同燙熟的蝦子燒紅的螃蟹一般,根本不用化妝,擡下床便可以去唱關二爺!

魅術……花妖……

兩個字眼在眼前模模糊糊地晃動重疊,吳不悔忽然想起一段劇情。

原作之中,江大師姐因看見男主和別的妹子親親我我,心情不好,跑去亂砍花草發洩,被一花妖報複中了魅術,一時火熱難擋,情難自禁,半推半就和男主……

怎料陰差陽錯,一番巧合之下,中招的怎麽變成了自己?!

還沒來得及在心裏吐槽,一陣麻癢之意仿佛從血管裏湧出,迅速流竄身體各處。

吳不悔咬緊牙關,牙根都要咬碎,還是未能忍住,從喉間發出一道輕哼。

那哼聲極輕,極魅,像一片羽毛,輕撫肌膚,撓進心底。

蘭野指尖一顫。

旋轉竹椅,猛地背過身去,蘭野用略帶一絲幹澀的聲音道:“蕭長老有事先回青城山了,憐兒也不知去哪裏玩了。”深吸口氣,“我、我去請宮主來。”

誰知白鶴宮宮主沒請到,請來了江大師姐。

也就是說,本來應該在此颠鸾倒鳳的二人,此刻,正神情複雜地看着床上術發難耐的自己……

吳不悔恨不得一口淩霄血噴出,直接歸了西算了。

三人無言片刻,江季言微微紅着臉對蘭野道:“抱歉。此術我解不了。”說罷快步離去。

吳不悔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明天就是和蘭無絕的比賽,他心中其實十分着急。

簫憐兒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就算來了,但她通得是醫理,自己并不是中毒,只怕也是無濟于事。

事不宜遲,再拖下去只怕壞事。

定了定神,吳不悔略顯艱難地開口,緩慢說道:“其實少城主,有一個辦法,可解當下燃眉之急。”

如同很多爛俗的男頻小說一樣,女主總是會以各種不同方式身中各種各樣的情毒或者術法,每每情難自抑的時候,往往只需要一種最簡單且樸素的解法——

和男主那啥啥。

當然,小小花妖施出的魅術并不算複雜。原作中江大師姐只是和男主簡單親了個嘴,男主把妖氣吸走再用自身精純靈力将其淨化,輕松化解,至于後續……那便純屬你情我願情難自控了。

吳不悔長長長長地呼了口氣,然後擡起眼睛,看着蘭野。

“親我。”他道。

蘭野身形微微一晃,那副萬年不變的臉此刻從眉毛到鼻子到眼睛到嘴巴,寫滿了錯愕。

吳不悔知道,要蘭野對一個大男人下嘴,真的很為難!

但他沒有辦法,明天是唯一的機會,他此行的目标已然十分接近,曙光就在眼前!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努力忽略手臂冒出的雞皮疙瘩,也不去管因為尴尬而握得死死的拳頭。

眉頭無辜微微皺起,擠出眼眸水光盈盈,吳不悔用盡畢生演技擺出一副嬌弱模樣。

“來……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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