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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蕭墨從識海中出來,發現楚驚瀾不在楚家,正走在一條山野小道上。

這是去廢棄小木屋的路。

楚驚瀾居然真的沒忘記戴子晟,準備去看他,不像原著那樣不聞不問。

深山老林,荒無人煙,乃殺人放火、咳不是,談心聊天的好地方。

蕭墨整理好想說的話,以正常的語調開口:“楚驚瀾。”

楚驚瀾卻當作既沒看見也沒聽見,腳步完全不帶停頓,繼續往前走,把心魔無視了個徹底。

蕭墨直接超車飄到他身前去:“楚……”

誰料這次他名字都還沒喊完,楚驚瀾居然徑直從他黑霧缭繞的身體裏穿過,把他當成一團空氣給越了。

蕭墨:“……”

好吧,好吧,他不生氣。

就見小霧團子猛烈提速,堪稱荒山車神,空中一個彈跳起步再漂移剎車,發出了不存在的車輪滋啦聲,直接剎在楚驚瀾臉上!

離楚驚瀾的鼻尖只有兩寸距離,居然計算得如此精準。

楚驚瀾腳步驟停,好懸沒讓自己的臉直接撞上去。

蕭墨終于成功逼停目标,他猜的沒錯:楚驚瀾可以接受軀幹穿過心魔霧團,但拒絕拿臉貼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魔跟自己臉太像,給他造成了什麽陰影。

楚驚瀾漠然看着攔路霧團,依舊冷冷的,一言不發。

他今日冰冷的眼神與往常有點細微差別,泾渭分明的同時,還帶着隐藏的審視。

蕭墨清了清嗓子:“我有些話想認真和你說。”

生怕楚驚瀾直接走開不聽,蕭墨抓緊時間說正題:“我真的不想做心魔,但種族不由我控制,我也沒辦法,也需要修煉。”

“你識海太冷了,沒有陽光。”蕭墨低聲道,“我不想一直待在那麽冰冷的地方。”

“只能出來外界呼吸點新鮮空氣。”

楚驚瀾漆黑的眸子微微動了動,但神情幾乎無變化,仍舊沒有說話。

“你看了那麽多書,想必知道我不能離開你太遠,我也不是故意吹笛子折磨你,那麽難聽,我還不想讓別人聽見呢。”

楚驚瀾面無表情心想,他居然還知道難聽。

蕭墨誠懇道:“我以後盡量少惹你生氣,你忍忍我難聽的笛子,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處怎麽樣?”

一個心魔居然說要跟本體和平共處?這大約是楚驚瀾至今聽過最差勁的謊言。

楚驚瀾嗓音低沉,終于開口說話了:“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你想讓我放下防備,方便你日後奪舍?我還沒有蠢到會對天生愛說謊的心魔毫無戒心。”

雖然楚驚瀾說的話冷漠至極,但只要肯開口說話,就還有交流餘地,蕭墨就松了口氣,起碼還是能溝通的嘛!

蕭墨語調松快不少:“我知道你不會輕易相信,但我想通了,你信不信跟我怎麽做,這是兩碼事。”

他若是完全順着心魔的身份走下去,那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蕭墨本來就是不願把事情變麻煩的性格,無論是處理正事還是人際關系,果然還是遵從本心,簡單為好。

“你看,”蕭墨還能拿出實證,“如果我想讓你走火入魔,幹嘛不專挑你修煉時候吹笛子?”

這是實話,也是楚驚瀾想不通的地方,心魔明明可以更折磨自己,但他沒有選擇這麽做。

從記載上看,心魔大多以誘、欲和絕望憤怒來擊潰本體,自己這個心魔,從出現開始,打的嘴仗全是些沒營養廢話,做過最狠的事,也就是用笛子摧殘自己耳朵。

雖然說不通的事太多,但這就想讓楚驚瀾動搖,是癡人說夢。

畢竟那些沒能渡過心魔劫的人,要麽發瘋癫狂死相凄慘,要麽被心魔奪舍煉成魔身,沒有一個好下場。

有那麽多的前車之鑒,修士以血的代價告訴後人心魔有多可怕,楚驚瀾如果這麽輕易就放下戒心,他就不是楚驚瀾了。

但蕭墨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整個人負擔都卸了下來,終于對修真世界的日子有了一丢丢真實感,連陽光都變得明媚不少,身心舒暢。

楚驚瀾防備他的,蕭墨做好自己,不沖突。

哪怕楚驚瀾對自己讨厭到底,蕭墨也不在乎,沒辦法,誰讓他身份是心魔,被人戒備厭惡是人之常情。

再說了,他注定要死在楚驚瀾手上,深仇大恨也不過殺人頭點地,他們遲早要分開,到時候一切如過往雲煙,兩清了。

蕭墨只覺得撥雲見月天朗氣清,整個霧團都輕松得飄飄然,他悠然轉了兩圈:“想開了,身心好輕松。”

楚驚瀾:……他沒想開,身心好沉重。

“對了。先前那聲對不起,我是真心的。”蕭墨鄭重再說一遍,“對不起。”

楚驚瀾神色閃過一抹複雜,很快,而且很淺,他平靜地沉默下來,周身氣息不再那麽冰冷,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麽。

談完了話,又有如此好的天氣,山林中汩汩流水與沁人心脾的風景,此情此景,适合吹奏一曲。

蕭墨把笛子往黑霧團裏一裹:“在如此值得慶祝的時刻,我決定演奏一曲。”

楚驚瀾:“……”

他一按眉心,努力回想自己方才有沒有一時片刻因心魔的話動搖過,如果有,他想回溯時間,給當時的自己一拳,讓他清醒清醒。

就憑心魔驚天地泣鬼神只折磨他一個人的笛子,他就不能信了這只心魔的邪!

蕭墨裹好笛子:“我剛提過吹笛子的事,我可不是食言啊。”

楚驚瀾一個持重端方的少主,這些日子跟蕭墨學會不少語言的新藝術,他沒有感情地開口:“我是不是要謝謝你,這次吹奏起碼提醒了我?”

蕭墨美滋滋:“诶,不用客氣。”

楚驚瀾:…………

【叮,精神攻擊成功,積分+10!】

蕭心魔裹着笛子,哔啵滋啦嘶嘶嘶地吹了起來。

山清水秀,鳥語花香,但楚驚瀾聽不到鳥鳴,聞不到花香,風裏全是慘烈的哀鳴,他走在山林的路上,耳邊只有催人心裂肝焚的笛聲,把美好的景色都禍禍得不忍直視。

楚驚瀾不知道,給笛聲伴奏的是叮叮咚咚的電子提示音。

【精神攻擊成功,積分+5!】

【……攻擊成功,積分+6!】

楚驚瀾無數次深呼吸後,終于忍無可忍:“笛子不是這麽吹的!”

咆哮的笛聲停了,蕭墨虛心請教:“該怎麽吹?”

楚驚瀾說完這句就立刻後悔,他怎麽可能教心魔,遂閉嘴不言。

蕭墨沒等到下文,也不生氣,清了清嗓子:“我繼續吹了。”

楚驚瀾:“……慢着!”

楚驚瀾脫口而出叫了停,仔細想想,心魔的修煉他是阻止不了了,但起碼可以試着拯救下自己的耳朵,糾結半晌,與自尊和警惕做了多次掙紮抗争後,楚驚瀾才勉強說服了自己,沒什麽好氣開口:“……先穩住氣息。”

蕭墨認真:“嗯嗯。”

楚驚瀾感覺自己在跟棉花打拳,哪兒哪兒都別扭,他半晌才繼續憋出下文:“氣沉丹田——”

說到這裏,楚驚瀾聲音卻停住了。

蕭墨還在認真等他下文呢。

楚驚瀾看着霧團,黑漆漆一個,第一次不帶負面情緒發問:“……你有丹田嗎?”

與此同時,下線許久的系統打開了聽筒功能。

宿主的笛聲實在難聽、噢不是,是實在可怕,他身為系統,也是有程序健康的,這會兒上線重新打開聽筒功能,是因為積分提示瘋狂刷屏。

作為高等AI,情緒模塊完善,系統也有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想看看宿主又幹了什麽好事。

然後他看到了楚驚瀾在教蕭墨吹笛子。

系統:……起猛了,看到心魔和本體和諧相處。

系統:不确定,再看看。

很快,他發現并不是自己程序混亂看錯了,楚驚瀾是真的在教學。

系統:!??

他只是下線了一小會兒,為什麽感覺錯億!?

蕭墨正在回答楚驚瀾:“別看我這種形态,還是能模拟丹田的。氣沉丹田,然後呢?”

楚驚瀾:“想象一下山間清泉迸發,穿過河床奔湧的感覺,順着來。”

系統:您講的這麽抽象,誰能懂啊?

完全就是某人問學霸問題,學霸答曰: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懂了嗎?

系統對自己的判斷非常自信:這要是能當好教學者,我當場把程序吃掉!

然後就聽到蕭墨說:“唔,大致明白了。”

系統:?

啊?

不是,您這就明白了?明白什麽了呀!

卻見蕭墨霧團調整了下霧氣濃厚,在保證包裹笛子的同時略縮一點兒,看上去準備發力,緊接着霧團朝外一蓬,清脆的笛聲驟然響起!

雖然依然跑調,但卻中氣十足,不再嘔啞嘲哳,難聽依然是難聽的,卻已經從叫魂進步到了殺人。

畢竟叫魂得先殺完再哭墳,只殺人,确實是進步了。

系統:……

這都行!?

對了,差點忘了,蕭墨在學習上也是個天才,這難道就是天才之間的意念交流方式嗎?

系統大受震撼,系統長見識了。

他呆滞地掏出一段廢棄的程序,當小餅幹,咔嚓嚓啃掉了。

還好有沒扔掉的廢棄程序,可見人不能随意打賭,系統也不行。

蕭墨吹完這聲非常高興:“成了!”

不,楚驚瀾想,離成了還差十萬八千裏呢,不過的确好歹看到了一點希望,早日遠離魔音摧殘的希望。

系統啃完程序,趁機趕緊開口:“宿主,我是錯過了什麽大事嗎!”

蕭墨心情非常好:“嗯?沒有,只是我想通了一些事而已。”

他裹着笛子躍躍欲試:“我繼續吹了!”

人類的變化發展果然迅速,雖然蕭墨的笛聲依舊難聽得要命,但系統實在不想再錯過任何事,于是不再屏蔽聽筒,扛着噪音兢兢業業跟着宿主。

楚驚瀾心裏剛剛升起的一點希望,也在一路凄凄慘慘的笛聲裏磨沒了。

他再次意識到了自己的天真。

……自己離脫離苦海的日子才是真差着十萬八千裏。

作者有話說:

蕭墨:我想開了

楚驚瀾:我想不開

系統:起猛了,感覺錯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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