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袁文淇其實并不知道在東禾的時候倪南為什麽會被欺負。

他只聽說是因為倪南的性取向，但這件事又是怎麽傳出去的卻沒有一個人知道。

東禾高中是貴族學校，那裏面的學生最會拿人取樂，袁文淇記得欺負倪南的那些人最初的玩弄對象并不是倪南，而是一個叫裴俞的男生，他之所以記得這個人的名字是因為他們給他起了外號，叫胖魚。

校園欺淩的開始往往是歧視，那個叫裴俞的男生有肥胖症，這讓他自卑，但他只是自卑，并沒有做錯任何事卻招來了貶低和歧視，然後演變成孤立和欺淩。

倪南目睹了這場欺淩，因為他們在一個班級，當他發現班裏沒有人再跟裴俞說話後，他開始打破這場惡意橫生的鬧劇，課間他主動找裴俞一起去便利店，放學請裴俞吃披薩，披薩店就在學校門口，他經常去那家，因為裏面有一個很帥的服務生，雖然總是帶着帽子和口罩。

倪南對裴俞的保護是出自本能的，但他聰明，從不當面挑釁，只是默默地關照裴俞，即使這樣，那些人也很快就看他也不順眼了。

所以後來他跟裴俞一起被孤立了。

但他不怕，因為他知道他是對的。

孤勇組織在無形中成立，他和裴俞成為連根樹，脫離了整個集體。

他們一起學習，學到很晚的時候會聊天，聊很多，通常都是他在說，裴俞只聽，後來信任逐漸建立起來，他告訴了裴俞很多他的秘密，包括他喜歡男生。

然而第二天，他就從那些欺負裴俞的人的嘴裏聽到了他的秘密。

暴力徹底轉移。

曾經施加在裴俞身上的種種欺淩開始變本加厲地轉移到他身上。

同性戀更是為那些人提供了欺淩的樂趣，暴力有太多種，他承受了最惡意的哪一種。

後來知道的人越來越多，校方試圖聯系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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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倪南在德育主任的辦公室求他們不要告訴家長，他甚至跪下，丢棄所有尊嚴，最終換來平息。

自始至終，倪耀陽和梁秋林，包括倪承都不知道這件事，在他執意要轉學的時候，找的借口也只是成績太差跟不上，即使問老師得到的也是同樣的原因。

高二的暑假，倪南辦理了轉學手續。

離開前他又去了一趟那家披薩店，在他熟悉的角落坐了一下午，詢問後得知那位兼職生也離職了。

可是這一切并沒有将他擊垮，他沒有因此對任何人懷恨在心，對這個充滿迷惑和虛假的世界感到失望，他依舊是那個直率而真誠的倪南，始終未變。

唯一不同的是，他比以前愛哭了。

通話挂斷。

倪南垂下頭，盯着漆黑的手機屏發呆，他知道陳烨一定在忙，但他真的特別特別想陳烨，想得皮膚上都起了生理性的癢。

上完第三節課，他又跑到衛生間撥給陳烨，機械的女聲沒有出現，電話終于接通，他的眼淚一瞬間湧了出來。

沒聽見他說話，陳烨以為他不高興了解釋到：“剛才在小測，進教室前給你打完就催着交手機，你別生氣南南。”陳烨甚至沒有問他挂斷前的那通電話是怎麽回事。

一直忍着的情緒猛然被牽動，倪南喉頭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壓着不平穩的呼吸用袖子使勁擦眼淚。

陳烨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了倪南的不對，他突然停下，聲音帶着點急切，問：“南南？你怎麽了？”

倪南用力咬了一下嘴唇穩住自己顫抖的呼吸聲，然而一開口情緒瞬間崩潰，短短的“我想你了”四個字說得泣不成聲。

另一端的陳烨猛的攥緊手機，心髒忽地被揪緊，他壓下那股橫沖直撞的不安問倪南：“發生什麽事了南南？你在學校嗎？”怕倪南是在學校被欺負了，他讓倪南先回家，“我幫你請假，讓哥哥去接你好不好？”

倪南搖搖頭，後知後覺補上：“不用……”

陳烨轉身往酒店的方向走，走了兩步跑起來，他溫聲對倪南說：“沒事別怕，我現在就回來。”

挂了電話倪南就後悔了，陳烨那麽忙他還讓陳烨擔心。

擦幹眼淚，他趕在上課前給陳烨發消息讓陳烨別回來，說他沒事。

陳烨很快回複：寶寶等我回來再說。

晚自習結束，倪南一出學校就看見了倪承的車，他走過去拉開車門問：“你怎麽來接我了？”

倪承今天沒工作，在家裏休息，幾個小時前收到陳烨的消息時他還在跟女朋友視頻。

等紅燈的間隙，他撐着額角問倪南：“怎麽了，少爺。”

“什麽怎麽了？”倪南裝聽不懂。

昏昏的路燈照出他的心虛，還有他眼角的一點淚跡，倪承收回目光，沉默半晌說：“考試結束想不想出去玩兒？”

倪南轉頭，“去哪兒？”

“你想去哪就去哪，我出資，你和陳烨只管玩兒，去北歐看雪，去熱帶潛水，怎麽開心怎麽來。”倪承說。

倪南這才察覺出倪承在哄他高興，不感動是假的，他抿了抿嘴，三思之後認真問：“能折現嗎？”

親情蕩然無存。

睡前倪南給陳烨打視頻，無人接通，過了十分鐘他又打，這次接通了，但他傻眼了。

陳烨帶着帽子出現在鏡頭中，背後是成排的路燈，燈光下有大片墜落的雪花，清涼的音色穿過手機：“睡了嗎？寶寶。”眼裏帶着淺淡的笑。

倪南從床上彈起來，瞪着手機屏看了半天，傻傻地問：“你在哪？”

陳烨調轉鏡頭，倪南看見了自己房間的窗戶。

爸媽和倪承都睡了，倪南裹着羽絨服拎着拖鞋偷偷摸摸下樓，出了門跑下臺階穿過屋邊花壇，他看見陳烨站在一盞暖黃色的路燈下。

紛紛揚揚的雪花在那一片的暈影下翻轉映出晶瑩細碎的光，然後從陳烨的周圍安靜緩慢地墜落，陳烨穿着黑色的長款羽絨服，運動褲和球鞋，帶着冷帽，看見倪南後露出了融解寒冬的笑。

倪南心跳失了節奏，越來越重，催促着他向前跑。

跟随本能，他加快腳步，重重地撲進陳烨的懷裏。

擁抱喚醒了他們的知覺，讓想念在這一刻具象化，一點一點滋生彌漫。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倪南帶着哭腔說。

陳烨用外套将倪南裹緊，再抱緊，低頭吻着發旋，語氣極近溫柔：“是不是等太久了，我的錯。”

“沒……”倪南鼻音很重。

“讓我看看。”陳烨松開倪南，雙手捧着倪南臉，拇指撫過眼角，“誰欺負你了，跟我說。”

倪南癟着嘴搖頭。

“是不是太想我了？”陳烨溫聲問。

倪南眼裏盛滿瑩瑩的淚，哽咽着說嗯。

“小可憐。”陳烨湊近，“親親你好不好？”

“嗯。”倪南重重點頭。

唇角溫熱，陳烨吻完心疼地說：“不難過了，我的乖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