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下午排練前，蕭席忽然接到了他媽媽的電話，說來濱市看他。

蕭席面色如常，跟她确定地點，然後向喻沐楊撒了個小謊，說要回家修暖氣。

喻沐楊點點頭，“那行，如果要錢的話……”

蕭席無奈打斷，“我有。”

“好吧，”喻沐楊忽然皺皺鼻子，拉起練功服的領子聞了聞，繼而笑着吐槽，“我身上好臭啊，都有汗味兒了！”

沒想太多，蕭席不假思索地答：“哪有啊，我聞聞……”

喻沐楊揪着領子湊過去，“你聞。”

不臭，就只是汗味，是在陽光下曬了一天的衣服的味道，混合幹淨的洗衣液香氣，蕭席的鼻尖在那塊布料上停留了一段時間。

他像個瘾君子，汲取着只屬于他的興奮/劑。

“不臭……”好不容易移開，蕭席慢吞吞道。

“啊，我還是去換一件吧，不然下午在我身邊跳舞的人都得熏死了。”喻沐楊笑着，朝蕭席揮揮手，往試衣間跑去。

蕭席腳步略沉，走出舞校，攔了輛出租車，去市區的一間咖啡廳裏赴約。

蕭母這次來就是為了處理蕭席出國後的學習問題。

為了省事，她直接找了個留學中介，從包裏掏出厚厚一沓材料遞給兒子。

“你需要從十年級入學，選自己喜歡的學校就好了，錢不是問題。”

蕭母當年離婚時也想過帶走蕭席，無奈沒争過蕭雄，只能不甘不願地拿錢走人。

她的感情運不錯，一離婚馬上就被身邊知根知底的好友表白了。當年對方還是個一窮二白的小畫手，等她離婚的時候，那人已經成為赫赫有名的大畫家了。

新的婚姻水到渠成且幸福非常，所以當蕭母後來得知兒子和前夫的變故，才不免對自己的骨肉更加憐惜，希望能盡量彌補他這些年受到的委屈。

“我不想出國了。”蕭席垂着腦袋。

蕭母吃驚，“為什麽啊，之前不是講好了嗎……不出國了，那你去哪兒啊，媽媽這邊也沒有可以托付的親戚了。”

“我想留在這兒。”蕭席想起受過的要挾。

他跑了，受罪的就是喻沐楊，還有他身邊的那些朋友們。

“留這兒……”蕭母扶額，“媽媽有點不懂，你是不喜歡你張伯伯嗎？”

思忖片刻，蕭席為難地點點頭，“不習慣。”

蕭母慢吞吞地消化着，随後嘆了一口氣，“也是，爸爸媽媽從你那麽小就分開了，你一直生活在重組家庭裏，心裏也不好過。”

“但是，你也可以選擇寄宿學校，聖誕節和暑假的時候回來看看我們就好了。或者，等你再大一點，媽媽可以資助你環球旅行？”

“我想留在這裏。”蕭席當然也舍不得媽媽，但也無可奈何，他的身上背着幾道隐形的枷鎖。

一念之差，他選擇了一條歧路，就得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好吧，”蕭母最終還是妥協了，“其實，把你帶出去，我也是有點顧慮的。”

蕭席微微擡眸，表示好奇。

“我……懷孕了。”說到這裏，蕭母不禁撫了撫肚子，“現在才三個月，還什麽都看不出來。醫生勸過我，說高齡産婦風險多，但我和你張伯伯都很期待這個新生命，所以還是決定把他生下來。”

孕婦的情緒起伏大，蕭母不禁淚水盈眶，“本來以為，你也會期待有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的，你們可以一起玩兒，到你們老了，也能互相照應。”

蕭席幹咽，決心有了片刻動搖，又歸于原位。

他得負責，也要留在喻沐楊身邊。

喻沐楊是他的兄弟，也是超越兄弟的存在……可這個存在究竟該怎麽定義，他也說不清。

“我尊重你，如果你想要留在這裏，那就留着吧，”蕭母慈悲道，“留在這裏也要繼續上學，不要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我沒有……”蕭席矢口否認。

“那就好，學校的事情我讓你張伯伯幫忙張羅，他的人脈廣一點，你平時住校，假期就來看看我。”

談判進行順利，蕭席稍微放松，不由更加感激這個尚未來到人間的小生命。

如果不是他，媽媽絕對不會答應讓他留在這裏。

可與此同時，他也逐漸意識到，自己和媽媽之間好不容易彌複的關系又開始分裂，形成兩個軌道，通往不同的目的地。

盡管如願以償地留了下來，蕭席還是心情沉重，這樣難言的情緒在晚上看到喻沐楊推門走進家門的那一秒到達頂峰。

喻沐楊按亮了燈，看到蕭席孤零零坐在沙發上，奇怪地問他為什麽不開燈。

正低頭換鞋，卻見蕭席大步走近，來到他身邊。

“楊楊……”蕭席的聲音有點啞，好像哭過。

喻沐楊擡頭看看他，果然，眼皮和鼻尖都是紅紅的。

“你被修暖氣的欺負了？”他打趣地問。

家裏依舊冷冰冰，下午他們告別時，蕭席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明顯說了謊。

“我不想走了。”蕭席說。

喻沐楊歪着腦袋，猜測道：“所以，下午是去見你媽媽了？”

“她懷孕了。”

順手合上鞋櫃門，也收走隔在兩人之間那道薄薄的屏障，喻沐楊擡手環上蕭席的脖子，輕拍他的後背，“別難過呀，阿姨肯定還是愛你的……沒有不愛自己小孩的媽媽。”

蕭席喑啞道：“我知道。”

“你還有我。”

“好。”

蕭席心情不佳，喻沐楊就攬下晚飯工作，給兩個人煮面條。

蕭席的臉頰升溫，心髒跳個不停，喻沐楊的體溫好像扔殘在他身上，怎麽抹都抹不掉。

“我能用一下你的電腦嗎？”蕭席問。

喻沐楊往鍋裏打了兩個雞蛋，“在床頭充電呢，你把它拿下來，待會咱倆吃飯的時候看動漫。”

蕭席上樓取了電腦，抱到沙發上打開浏覽器，在搜索欄裏輸入「同性戀」。

排在前幾位的是打着“青少年問題中心”的幌子的“戒同所”廣告，蕭席迅速下拉，看到第一條搜索結果：「同性戀是病嗎？」。

他往下滑，找到了一個同城的同性戀網絡社區，交流板塊裏充斥着讓人眼花缭亂約炮的信息，還有一些鑒別自己是否是同性戀的帖子。

他随後點進一篇，看到了高贊答案：「朋友，在你質疑自己是否是同性戀的時候，你就已經對某個同性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