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過年

過年

過年正是熱鬧和高興的時候，但真到了這一天，江韞晚反而沒什麽感覺。他起來時已經過了中午，黎承給他帶的早飯和午飯全部都涼透了，不過江韞晚也沒浪費，拿去前臺的微波爐熱了一下，将就着吃了。

諸海良見江韞晚出來，給他塞了兩個紅包，一個給黎承，一個讓江韞晚自己收着，說不要拒絕，算是給他們的一點“報酬”。江韞晚倒是聽諸停說過這回事，他和黎承段位很高，一個網吧裏如果有王者段位的人，那不算奇怪，但兩個王者，其中一個還是韓服第一，那就不得了了，很多人也算是慕名而來，不過并沒有打擾江韞晚，所以他并沒有怎麽在意。

江韞晚也就不再推辭，謙虛地收下了，他同黎承說了這事，對方也沒再說什麽，一片心意不好推脫，更何況，他确實很久沒有收到壓歲錢了，還是有些感動的。

畢竟母親離世後他自己都沒把自己再當過小孩。

黎承這幾天放假沒直播，但并不影響他玩游戲，見江韞晚看他玩得正在興頭上，便沒有打擾他，只是在一邊觀戰。傍晚黎承問道：“現在出去嗎？”

江韞晚思考了一會兒便同意了，反正也沒什麽事，現在出去逛逛一會吃飯也順路是個不錯的選擇。他上輩子離開嘉城後就沒有回來過，這輩子又不怎麽出去玩，去哪逛這種事情他還得交給某個點評APP，最後，他選擇了一個中小型游樂園。

他沒有去過游樂園，初來乍到倒是有些好奇，今天游樂園沒什麽人，江韞晚想坐過山車黎承便陪他坐了。車體是一長列的，每排只能坐一人，冷冽的寒風随着高速移動的車體不斷刮過他的臉頰，不疼，只是莫名覺得有些冷。

江韞晚是跌跌撞撞下的過山車，腦子裏已經變成一片漿糊，惡心想吐不至于，但也不好受。黎承從他身後走來，将溫熱的手掌貼在江韞晚的兩側，暖意襲來。

說來也奇怪，黎承來了這麽一出，他倒真的不冷也不暈了。

“還玩嗎？頭暈的話就随便走走，別玩這種刺激的。”黎承擔憂地問道，他本身對這種項目沒什麽感覺，甚至還挺喜歡的，但看着江韞晚這副模樣還是勸了兩句。

“第一次來，有點不習慣，去坐摩天輪？”過山車還是有點刺激的，但摩天輪不一樣，江韞晚不恐高，說實話還挺喜歡這種站在高處的感覺，上輩子他去過東方明珠的玻璃觀景臺，底下的過道是全透明的，倒是頗有一種一覽衆山小的感覺。

隊伍不是很長，摩天輪上也有許多位置，應該等不了多久。來排隊的大多是些情侶，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這兩位排在最後的高大年輕男性，江韞晚倒不覺得有什麽，畢竟也沒有人規定朋友不能一起坐摩天輪。

冬天，夜色來得早，點點星光點綴在夜幕之上，江韞晚很少認真觀察這樣的景色，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古人那種寧靜致遠的感覺。黎承也沒擾了他的興致，只是靜靜地看着江韞晚。

直到走出游樂園，黎承都沒怎麽說話，江韞晚覺得奇怪，便用手肘頂了頂男人的腰，對方投以一個不解的眼神，似乎在詢問。

“怎麽了，看起來不太高興。”江韞晚也不是喜歡藏着掖着的性子，就直接問出口了。黎承笑着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在想一會怎麽組織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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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韞晚知道黎承是在想之前承諾過的會告訴他的事，其實如果很難開口江韞晚也不是非要聽，他随意道：“如果很難說出口的話，就不用說了，自己開心最重要。”

“不，總是要面對的。”黎承果斷道。

年夜飯是江韞晚請客，這一餐也算是國內最重要的一餐，江韞晚也沒省着錢，找了個環境不錯的火鍋店，選的是店內比較安靜的包廂。

黎承随意點了些，蔬菜偏多，江韞晚笑着打趣道：“不用替我省着，我的錢甚至都是你發的工資。”

“以後……等我有了工作，會還你的。”江韞晚不喜歡欠着別人，就算是朋友也一樣。他知道黎承是為他着想，也是把他放在心上了，所以江韞晚更加不能虧欠他。

“不用，本來就有你一份力。”

火鍋店沒什麽特別的酒，江韞晚就随便點了點果汁，這家火鍋店的鍋底不錯，他吃不了辣，點的是雙拼，黎承自然也沒什麽意見。

“我爸再婚了。”黎承吃了塊牛肉開口道，江韞晚也沒有打斷他，只是給他把果汁滿上，這種時候安靜當個傾聽者就好，沒必要發表自己的看法。

黎承見江韞晚沒有反感的意思，話匣子就打開了，江韞晚有想過他家的狀況，但黎承的實際情況卻遠比他想象得更難過一些。

黎承有個叫鄭葉希的繼弟，美其名曰是繼弟，但實際上是他父親和繼母趁母親懷孕期間出去偷腥生下的私生子，只比他小一歲——是黎承三個月前偶然發現的，就在認識江韞晚的前幾天。他和他父親大吵一架，也是第一次沒有收住脾氣，到最後打了起來。

他不是不能接受父親再婚，他只是覺得母親的付出都化作了泡影，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笑話。一想到鄭葉希那張帶着輕蔑的笑臉，他就看見了母親包含期待但絕不後悔的目光。

後來，最後一次回家，就是江韞晚出來找他的那次，但當時他已經下定決心不再回去，也懶得和家裏人吵架，那時他似乎已經真的放下了。

放下了，但絕不原諒。黎承似乎是真的有些難受，火鍋也不吃了，只是盯着木制桌面發呆。

江韞晚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能給他夾些菜，道：“吃點吧，我相信你，你以後肯定會出人頭地，阿姨她……會為你驕傲的。”

“嗯。”男人眼眶有些紅，只是應了聲，江韞晚看着他這樣，自己頓時也沒了胃口，該怎麽說，怎麽将道別說出口。

“你呢？想說什麽？”黎承似乎已經從情緒中走了出來，開口問道。

江韞晚看着他，最後還是把心一橫，将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

“黎承，我準備去海市了，之前就說過的，我會去打職業。”

“大年初三就走。”

“抱歉，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只是不想太早說，你一個人已經……很難受了。”

他說到最後，聲音也是越來越小，但總要面對的，不是現在，就是明天或者後天。黎承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過了半天才從口中吐出幾個無意義的音。

江韞晚很難過，他知道黎承需要時間消化，等反應過來也許會生氣也說不定——他從來沒見過黎承生氣的樣子，心髒也是不由自主地開始砰砰直跳。

“好，照顧好自己，我支持你。”等了半天，江韞晚只等到對方這樣一句話，他仍舊有些恍惚：“我以為你會生氣。”

黎承愣了愣，只是搖了搖頭道：“雖然确實挺趕的，但既然這是你的想法，那我就會尊重你，這才是朋友應該做的不是嗎？”言罷男人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自顧自開始扒拉火鍋裏的料。

這頓飯其實根本沒吃多少，等到離開時桌子上還剩下不少沒下過的東西，但兩人都沒什麽心思吃，也就沒再提這回事。路上依舊沒什麽人，嘉城的人們不怎麽愛享受夜生活，過年這種陪伴家人的時間就更加不會來逛街。

兩人走在街道上，竟有種形單影只的感覺。

“還回來嗎？”黎承突然道。

江韞晚轉頭，卻發現黎承也正專注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一個回答。

“會的。”江韞晚點了點頭，算是一個承諾，繼而又覺得不夠，補充道，“我會回來看你的，你如果你回工大上課，我就去杭市找你。”

“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