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春季賽(五)

春季賽(五)

就像江韞晚所料的那樣,季後賽的G3場教練并沒有讓黎承上場,G3場的對手是常規賽第八名,實力一般,GK也很輕松就拿下了。今天打的是季後賽第三輪,對戰的是常規賽第一名DRG。趙蒙今天剛好從醫院回來,江韞晚也沒有非要上場的意思,教練也便同意趙蒙想要“解解饞”的請求。

眼下,休息室又只有他和黎承了。四月上旬,冬天的氣息已經逐漸遠去,氣溫漸漸上來,休息室裏也沒再開暖氣,兩人也是換上了春季隊服。

“教練沒讓你上去嗎?”黎承見江韞晚回來,似乎有些意外,在他的眼中江韞晚已經和正式隊員沒什麽差別,但他卻不嫉妒,而是發自內心為對方高興。

“趙蒙趕來了,說是打一把解解饞。”江韞晚坐在沙發上,兩腿微微岔開,整個人身體前傾,雙手靠在膝蓋上自然垂下,對趙蒙的請求也沒什麽意見。

重來一世,他的性子溫和不少,朝夕相處的黎承待他也不錯,自己根本沒有什麽地方受氣。黎承坐得有些遠,聊個天都不太方便,對方似乎感知到什麽似的,起身朝他這邊走來。寬大的沙發微微一沉,黎承在他身邊坐下。

“你覺得能贏嗎?”黎承自己心裏也有點想法,但他更喜歡和江韞晚一起讨論。

“能,DRG是打野核的,但他們的正式打野這兩天得了流感來不了,今天來的是替補。”江韞晚看着休息室中的轉播屏認真分析道,“如果是原來的打野我們和DRG是四六開,但對方上的是替補,那就是七三開了。”

江韞晚的分析不太帶着個人主觀色彩,評價頗為客觀,黎承和他想的一樣也點了點頭,但他又道:“我覺得如果你上,那就是九一開了。”

黎承這話說得有點半開玩笑的意味,但江韞晚知道對方這是在誇他,笑道:“要是讓蒙哥聽見你這話他得氣死。”

“嗯,可惜了,他是個很優秀的AD,是手傷的問題。”黎承坦然道。江韞晚也知道,如果趙蒙的手沒問題,那兩輩子的正式隊員大概都沒什麽指望。

這大概就是命運吧。只是有些命運可以更改,但趙蒙的手是早年舊傷,這就是改變不了的命運。

“是的,很可惜。”

和黎承聊天總能讓江韞晚忘了時間,兩人在對着轉播屏一通分析,GK也是二比一拿下了比賽。

趙蒙最近治療很順利,今天能上場比賽心情也非常好,因此他是第一個回到休息室的。

“小江沒出去走走嗎?就這樣看了三把比賽?”趙蒙也是佩服這兩位替補,在休息室都能這麽認真,他自愧不如。他轉念一想自己想安心退役的原因其實很大一部分就是因為已經後繼有人,剩下的才是手傷治療需要很多時間還有自己的情感問題,“哎,後生可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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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哥你也沒多老吧。”江韞晚笑道,他一直知道的,這位老将的心态是真的好,有種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感覺。

現在他們戰勝了DRG也是直接晉級春季賽決賽,就看另一組的贏家是誰了,如果讓江韞晚選,他肯定是更想打AMG的,但理智告訴他AMG雖然也算強隊,但并不能和CGG這種宇宙戰艦碰瓷。

“明天是AMG打CGG,嗯……我覺得我們決賽大概率是打CGG。”黎承猜到了江韞晚想說什麽。

“嗯,應該就是這樣。”趙蒙突然想起什麽,打開休息室的門,确定沒人過來這才松了口氣,似乎在思考該怎麽開口,“有個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們說,我覺得還是得提醒你和小江一下……”

江韞晚看見了趙蒙的猶豫,眉頭微微皺起,對方似乎并不是在糾結應不應該說出口而是該如何将事情說清楚。

“Chen他……很不喜歡黎承,我不清楚真正的原因,但按照他的性格來看……嗯,他不喜歡被人壓一頭,我這人不太會說話,之前聊天的時候也是嘴快……總之他就是很不高興。”趙蒙越說臉色越怪,“黎承暫時只是替補,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麽,今天第一把就打輸了,後面兩把他的狀态都不好,我覺得他可能心态出了點問題,教練準備再跟他單獨聊聊。”

“決賽我就不摻和了,小江上就是,但上單我不好說,如果他一直是這個狀态,很可能會需要小黎上去,總之做好準備吧。”

直到回到基地,江韞晚還在思考趙蒙說的話,今天他沒有選擇立刻回寝,而是去了訓練室。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來這裏,鬼使神差地,他進了訓練營,點了五個人機,然後開始自顧自地玩。

快到晚上十一點半了,黎承一直沒見江韞晚回去,便下來找他,等他來到訓練室時看見的就是正在吊打訓練營人機的江韞晚。

“上去休息吧?他們都睡了。”黎承其實并不明白江韞晚今天為什麽會這麽反常,作為朋友,他能做的也就是像現在這樣出來找他。

“雙排嗎?暫時還不想睡。”江韞晚臉上沒什麽表情,黎承愣了愣頓時明白了對方心情可能不大好——他已經很久沒見過江韞晚這種表情了。

“我開電腦,稍等。”黎承已經洗過澡換上了睡衣,他的睡衣和他這個人一樣,是單調的灰色,江韞晚見到他,心情其實就已經好上不少。但他清楚,有些問題黎承可以假裝看不見當不在乎,江韞晚卻不能。

黎承算是他帶上這條路的,如果不能為他做點什麽那江韞晚自己心裏也會不踏實。

雙排用的是新號,段位不高,江韞晚補位打野,也不用在線上補兵,對他來說壓力少很多,他看着黎承專注的側臉一下子竟不想讓他面對這殘酷的社會:“蒙哥今天說的話……”

“嗯,我知道。”黎承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感情,反而有一種早知如此的淡然感。

“你不用多想,這是他自己的問題,後面就算真的輪你上場那也是他狀态不對。”陳必行粉絲不少,如果決賽的大頭讓一個替補占去,保不準某些人會說些什麽陰陽怪氣的話,“總之,你別被影響就好。”

“不會,我只做好分內的事,他對我有意見那是他的事。”黎承手指不停,飛快地完成了一波線上單殺,乘着回城讀條的空擋,他伸手揉了揉江韞晚的後腦勺。

他很喜歡這個動作,其實第一次這麽做完全是出于本能,等反應過來時手已經伸過去了,當時兩人的關系已經不錯,見江韞晚沒什麽意見,他這才養成了這個不算多好的習慣。

“我的頭很好摸嗎?你怎麽老摸。”江韞晚輕輕攥住黎承的手腕,笑道。

“還行。”黎承的嘴角微微上揚,看起來心情非常不錯。

打到淩晨一點江韞晚這才過瘾,兩人關了機子,并肩回了房。黎承沒有立刻睡,而是靠在床頭看之前的比賽。

淋浴間的水汽蔓延着,白色的水霧籠罩着青年颀長的身形,江韞晚擡頭,讓熱水正面擊打他的面頰,将一天的疲憊和糟糕的心情全部沖刷下去,等洗完澡他才發現沒将睡衣帶進來,他将衛生間的門隙開條縫,确認黎承沒睡這才拜托對方遞一把自己的睡衣。

“內褲要嗎?”黎承将睡衣拿在手中,又問道。

“要,在抽屜,麻煩你了。”江韞晚覺得自己的臉大概是紅的,只是洗完澡後的餘溫完美遮蔽了他這邊的尴尬,因此他才有恃無恐。

男人也頗為有分寸地只是将東西遞給他,沒有多做停留,但對方的指尖還是不可避免地擦過江韞晚的手背。

這種氛圍有點奇怪,但好像又很正常。

江韞晚快速換完衣服出了衛生間,黎承也适時放下手機準備休息,就好像在等江韞晚一般。“困的話下次可以先睡,沒必要等我。”江韞晚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折騰到這麽晚還拉着黎承一起坐牢。

“沒事,我習慣了,睡吧。”黎承擡手将燈熄了,房間內又只剩下黑暗,還有兩人均勻的,溫熱的呼吸。

一夜無夢,江韞晚睡得頗為舒服,等他醒時黎承已經出了門,也不在訓練室,他發了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江韞晚無法,只得問自稱八面玲珑的馬柯。

“嗷,你的好上單哥和老陳都被叫去會議室了,我也不知道是幹嘛,老陳昨天狀态不行,可能是昨天比賽的複盤吧?不過複盤為啥要叫黎承,真奇怪。”馬柯神經大條,沒意識到什麽問題,倒是坐在一邊的中野臉色十分精彩,對江韞晚做了個“懂的都懂”的表情。

手機适時地振了一下,是新的微信消息。

——晚上回房跟你說。

陳必行推門進來是幾分鐘後的事情,這人看起來跟個沒事人似的,但坐在他身邊的中野卻能感受到對方散發着的低氣壓,也沒有自找沒趣上去讨罵。黎承幾乎一整天都沒來訓練室,估計是被教練留住了,但具體在讨論什麽他并不清楚。

自從江韞晚和他說了那個噩夢之後黎承幾乎所有事都不再瞞着他,黎承也發消息了,那估計今晚就回同江韞晚和盤托出。

江韞晚回房時已經十一點,黎承剛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是濕漉漉的,手裏拿着個吹風機準備吹幹,見江韞晚回來了似乎又改變主意準備先說正事把吹頭這種小事往後捎捎。

天氣雖然已經轉暖,但頂着個半幹不幹的頭肯定是不舒服的,江韞晚将吹風機拿過來,道:“我給你吹,你說就是。”言罷他沒有給黎承反悔的機會,徑自打開了吹風機的開關,黎承只好在床沿坐下,任憑江韞晚揉搓他的頭發。

“今天的比賽是CGG贏了,教練和經理和我讨論了一下十五號的總決賽。”黎承也沒準備瞞着江韞晚,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隐瞞會讓江韞晚難受,就像之前他所說的那個噩夢一般,“現在的首發上單——就是Chen,他的合約馬上就要到期了,按照他們的意思是,準備看看他在決賽的表現再決定續不續約。”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陳必行還是這個狀态,那GK的決策部有很大概率不會再和他續約,而作為上單的黎承很大概率就會接替陳必行成為GK新的上單。

畢竟陳必行的簽約費可不便宜,如果沒有打出想要的效果,他們寧可用黎承這個小将。

“能猜到,畢竟下一次轉會期要到總決賽之後,如果他的狀态一直不好我覺得教練确實會想把他換下來,和我說這些沒關系嗎?”他們的房間是四樓最裏面那間,除了真的有事,一般情況下也沒人會過來,邊上是個沒人住的空房間,也不怕被人聽了去。

“沒關系,你不算別人,而且決賽一比完轉會這種事就不是秘密了。”

江韞晚已經将黎承的頭發吹幹,把吹風機收好放在一邊,又頗為滿意地揉了幾把。黎承的頭發不算特別長,正面看有點四六分,他本人也不太打理,但好在臉帥,什麽發型都能駕馭。

黎承似乎被江韞晚抓得有些癢,頭小幅度地擺了擺,江韞晚沒見過這樣有些別扭的黎承,也沒準備這麽容易就放過他,仍舊用手輕輕地抓着,将男人已經幹了的頭發抓亂。黎承終于忍無可忍,鉗住青年不老實的手,反手将人摁倒在床上。

“有點癢……別鬧了。”黎承沒有多用力,很快就放了手,輕輕在江韞晚的臉上拍了拍。江韞晚笑着拍開了黎承的手,回到自己床上将自己裹進被窩。黎承見他上了床,自己也不再逗留。

江韞晚忽然覺得自己臉有點熱,懷着這種心情,他竟很快就進入了夢想。而在江韞晚隔壁床的黎承就沒這麽好運了,他側身躺着,有些睡不着。

大概是需要吃點褪黑素*了。

黎承這樣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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