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紅繩
紅繩
扶着黎承這事沒花江韞晚多少力氣,對方好像已經有些清醒過來了,自己也能站着,但江韞晚還是怕他摔着,沒讓他把胳膊撒開。
夜風帶來絲絲涼意拂過黎承的臉頰,微微撫平了他心中的焦躁感,他的背上全是冷汗,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黏黏糊糊的。他不住地去偷看江韞晚,卻發現青年還是從前那樣,似乎心中毫無芥蒂。
自己這樣一定麻煩到對方了吧?
一定是的。
光是十五個電話就已經夠煩了。
黎承一下子有點不敢問對方究竟去做什麽了,為什麽不接電話,是自己不辭而別在先,他沒有立場去問這些。
“怎麽突然跑酒吧去了?”江韞晚扶着黎承,兩人貼得極近,黎承能感受到對方溫暖的呼吸,擦過他的耳畔,帶着陣陣癢意。
但黎承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他縱有千百種可以編織的謊言他也不想欺騙江韞晚,他知道,自己不論說什麽,這人大概都是不會生氣也不會懷疑的。
黎承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像是岔開話題般問道:“為什麽不接電話?”
黎承不想回答上一個問題,江韞晚也沒繼續問,而是好脾氣地答了黎承的問題:“教練放我走那會已經七點半了,走太急,手機摔了,一時半會開不了機。”
青年的眉眼彎着,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和他有點淩厲的五官其實不太搭,但在黎承的眼裏,這人怎麽樣都是好看的。但一想到這樣柔和的笑不屬于自己,黎承的心裏就沒由地開始泛酸。
他第一次體會到嫉妒的感覺,書裏說的一點沒錯,酸酸的,難受的要死。
“是我打擾到你了嗎?”
“什麽?”江韞晚一時半會兒沒反應過來黎承說的是什麽,在他的想法裏黎承做什麽大概都是不會打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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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側頭盯着青年有些疑惑的眼眸,這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判斷可能出現了問題,但他這人一向謹慎,而他的心底又渴望着對方否定的回答,他問道:“會打擾到你和……你暗戀的女生嗎?”酒精刺激着大腦,他将這話問了。如果不是因為酒意,那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問出這種話,黎承心想。
時間在兩人的沉默中緩緩過去,黎承的心已經涼了半截,他似乎已經猜到了答案,但又不太想去接受,他從前什麽也沒有,然而在半年多前他突然遇上了這麽個人。
黎承很難評價這是一種什麽感受。在寺廟那天,他看着江韞晚親手将兩根紅布條綁在一起時,他是高興的,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讓黎承在那天,那個星期天的網吧中遇到了江韞晚這麽個人。
這個人就這樣輕易地走進了他的生活,他的世界,将他帶到了自己想不斷前行的那條路上。黎承知道自己算是個理性的人,不會輕易就感情用事,但有時候,他又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比如面對江韞晚這個人。
江韞晚這人很溫和,但卻不像是天生的,本來還是猜測,但當初剛認識那會諸停卻說感覺江韞晚這人變了不少,黎承有理由懷疑,諸停所說的那一個星期裏有什麽事情改變了江韞晚的性格。
但要知道,一個人的性格往往在少年時期就已經定型,想要去改變也是很困難的。他曾在書中看到過一句話,如果有人在劫後獲得餘生,又或者有機會在死後複生,那他或許會将一切都看得很淡然,而最明顯的外在表現就是這人會看似很溫柔,對什麽都處變不驚的。
江韞晚是在那段時間生了什麽重病嗎?
不可能。
如果生了病諸停不可能會不知道,也不可能會什麽也不說。
黎承的大腦因為思考和酒精的雙重作用有些混亂,他揉了揉自己的腦袋,企圖将這些線索整理清楚。
江韞晚只是不知道怎麽回答才保持了沉默。該說什麽?有那麽一秒,江韞晚覺得幹脆破罐子破摔算了,反正這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他嘆了口氣,道:“黎承,我沒有暗戀的女生。”
這簡短的話直接将黎承的思緒拉了回來,他也不再去思考那些事情,現在他想做的,就是認真地看着這個人。
“沒有嗎?”
“沒有,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這條老街距離GK基地已經不遠了,但江韞晚莫名覺得,這路或許一直都走不到盡頭。老街的設施有些陳舊,據說是為了保留一些歲月痕跡這才沒有全部翻新,街上的店鋪已經全部關門,只有幾盞做舊的複古路燈還在忽明忽暗地閃着。
黎承突然将原本架在江韞晚肩上的手松開,江韞晚只當他想自己走,便也沒多管,但他走出幾步回頭看,卻發現黎承仍舊站在原地,沒有再向前一步。
他的個子很高,比江韞晚高一點,此刻整個人正籠罩在陰影裏,有些看不清表情。但黎承并沒有停留多久就快步上前,在江韞晚身後站定。
“怎麽……”江韞晚只以為黎承是身體不太舒服,正要轉身查看,卻被一具溫暖的身體從後方包裹住,他的下半句話還沒說出口,這下也說不出口了。
或許是酒勁正盛,黎承的身軀十分溫暖,九月份的夜晚比不夏季,還是有些涼意的,但現在江韞晚全都感受不到,他只覺得自己的臉已經紅透了,若不是夜色遮蔽,他臉上的表情一定會被盡收眼底。
黎承只是這樣抱着他,環在江韞晚腰間的手臂慢慢收緊。混合酒的氣味裹挾着男人的呼吸,江韞晚有些頭暈目眩,卻也不舍得将人甩開。身後的人不知又想起什麽似的,手上動作不停,似乎花了點力氣。
江韞晚的手腕被箍住,随後一個環狀物被圈上了他的手腕,這物什并不冰涼,反而帶着一股溫度,像是被人剛從身上取下來的一般。
是那根紅繩,兩人在杭市那次,從山上帶下來的。
江韞晚的心中一動,一個從未敢想的念頭從他腦海中浮現了出來。
“江韞晚。”黎承的嗓音有些沙啞,手指不斷地摩挲着已經易主的紅繩。
“嗯……我在。”青年的聲音有些顫抖,左胸腔抑制不住的心跳砰砰作響,他仍在呼吸但又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
“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那我可以喜歡你嗎?”
黎承的聲音聽起來啞啞的,與其說是疑問句,倒不如說是在祈求,但江韞晚沒有立刻回答,他在思考對方究竟是不是醉了酒在說胡話。
“喝醉了在說胡話嗎?”江韞晚垂眸,看着對方還未放開的手,心想自己多活了這麽些年和也和白活一樣,到頭來栽在了黎承頭上。
“我喜歡你,江韞晚,我很清醒,從挺久以前,我就喜歡你。”黎承的手緊了緊,力道有些大,但江韞晚并不覺得疼,“什麽時候開始的我已經忘記了,但我喜歡你,也只喜歡你。”
黎承是認真的。
江韞晚的大腦這麽告訴他。
他不由得感到命運弄人,抓耳撓腮這麽久,沒想到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他的人生有些戲劇性,倒是有點像小說的寫法,但至于他重生的真相,他早就不在乎了,他能做的也不過是珍惜重來的一輩子,珍惜眼前的人。
江韞晚想起這一個月來黎承的怪異感,原來不是在生氣,而是很在乎諸停口中的那“暗戀的人”,可能對方也像自己一樣,完全沒發現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
“還記得諸停那天說的話嗎?季後賽決賽那天。”
黎承不可能忘了那天,他道:“嗯,記得。”
“諸停先入為主,把人當成了異性。”江韞晚現在回想起來那天,嘴角又勾了起來,“那天我差一點露餡了,我當時不知道你喜歡我,黎承。”
“但我覺得這次我的運氣很好,我喜歡的人也剛好喜歡我。”
“黎承,我也喜歡你。”
怎麽回的基地江韞晚其實都有點懶得去追究了,黎承一直從身後抱着他不肯撒開,在隊友們奇怪的表情中江韞晚将黎承帶上四樓。
“黎承,能松開了嗎?”江韞晚想拍拍這人的臉,手腕卻又被捉住,黎承腰腹用力,兩人直接滾倒在床上,但饒是這樣,黎承還是不願意放開。
“黎承,洗個澡再睡。”
“明天再說。”
黎承也不等江韞晚回答,自顧自地将被子蓋好,又貼心地将江韞晚往床中央拉了拉免得他掉下去,江韞晚拿他沒辦法,也只能将就着睡了。
迷迷糊糊間,他能感覺到黎承似乎往他這邊蹭了蹭,然後一個柔軟的東西在他的嘴角貼了貼,但又很快分開。
“黎承和江韞晚還沒起來嗎?”卓洛坐在自己的電腦桌前飛快地嗦着泡面,這是他的午飯,他最愛吃的茄皇方便面,但蘇羽岚煮得太爛了,不是他喜歡的味道。
“黎承應該是喝酒了,哇,昨天江韞晚帶着他走過我都能聞到一股子酒味!”馬柯拿了個小碗,暗示卓洛你還在等什麽趕緊分你兄弟我一點。
“去去去,自己煮去,蘇羽岚就搞了兩包。”卓洛長腿一伸,将馬柯的電競椅往一邊踢了老遠。
“靠!真不是兄弟!”馬柯騰地站了起來,決定不跟這兩個隊友一般見識,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去四樓房間叫一下自家AD和上單,現在已經快一點了,下午兩點還有訓練,再不起來今天也不用練了。
黎承和江韞晚的房間在四樓走廊的盡頭,這倆有訓練時一般是不會睡過頭的,今天陽光不錯,但他們房間的簾子還拉着,看來是真睡過頭了。
“起床啦起床啦!今天和DRG有約練!”馬柯伸手敲了幾下門,卻發現這門是虛掩着的,似乎完全沒有關好,他用的力氣不算小,門就這麽緩緩被叩開了。
從馬柯這個角度能把房間內的景象看個大概,內側的床是江韞晚的,但似乎沒人睡。奇了怪了,他家好AD呢?馬柯撓了撓頭,有些不解但也沒往房裏走。
幾秒後,黎承的床上似乎有人動了動,在馬柯吃驚的表情中,江韞晚坐了起來,循着門外的光,和馬柯的雙眼對上了。
“……”
“……”
“馬柯,你怎麽了?”卓洛看着一臉呆滞的馬柯,有些不知所措,不過他好歹是把AD和上單叫下來了,卓洛也沒有多問,“黎承,江韞晚,準備準備吧,一會AQL的人會直接過來,說是基地電路出問題直接斷電了,訓練賽得直接到我們這打。”
江韞晚點了點頭,又伸手拍了拍馬柯,心說輔助可能還沒從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來,但一會就是訓練賽,可別影響到發揮:“馬柯,別發呆了,準備準備。”
“嗷嗷嗷。”馬柯這人接受能力巨強,沒幾分鐘就把這事兒消化了,江韞晚沒明說,他當然不會自找沒趣地去問個明白。
再說了,喜歡同性又咋了,他堂哥傅越不僅傳緋聞還一次和好幾個傳,甚至男的女的都有,平時沒少給營銷號貢獻熱度,和這個相比他們AD和上單這點事就算是真的也根本就不能讓馬柯震驚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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