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啓程去旅行

啓程去旅行

諾裏無語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玖鸠，最後轉向夏味，“你一定是明白我的，咱們都是機械師。”

“那當然。”夏味走到她并肩的位置，一手扶在她肩側，”你說得對，我一定支持你。“

斐爾卓眯着眼望着夏味，“那金萊知道嗎？”

夏味明顯有一點心虛了，“他知道，他只是不準我駕駛車子，但是他管不着諾裏啊。”

斐爾卓銳利的眼光隔着漆黑的鏡片轉向諾裏那一方，諾裏全無畏懼地迎着他的目光，“對啊，他管不着我。”

“先跟我比一場。”斐爾卓緩慢地鄭重地說出這一句，玖鸠和白萌都驚愕得怔住了，諾裏點點頭，“再給我兩天，做最後的拼裝調試。”

斐爾卓卻嗤笑了一聲，圍繞着還未完成的鐵架走了一圈，“兩天後你就能把這堆廢鐵裝成魔輪？”

“對。”諾裏一臉篤定，“除蟲任務回來就比。”

夏味忍不住扯了扯她的手，低聲問：“真的要比？其實沒有必要，我們還有幾天時間，無需趕得這麽緊。而且動力系統都沒有實驗過，萬一……”

“所以要正式地實驗一下。”諾裏望着她的眼睛，“只有經歷正式比賽時的高轉速才能算是實驗過。”

夏味一時也無法反駁，只能滿臉猶豫地站在邊上。

諾裏晚上回宿舍時，不巧又撞見了諾賓斯小姐，不過這會兒她不是上回輕嘲暗諷的姿态了，變得全無耐心，直奔主題，“諾裏小姐，雜費也沒有多少錢，如果你再不交齊，我就很難辦了。”

諾裏稍思索了一下，“請再給我一周時間，下周末前我會交齊的，對不起。”

見她鄭重其事，又有點低聲下氣的，諾賓斯忽然也不好再拽了，只有冷着臉走開。諾裏身心俱疲，回屋裏把鬧鈴調好就一頭栽倒在枕頭上。

白萌在那邊床上翻來覆去，念叨着還有什麽東西沒帶齊。諾裏本想好好睡一覺，但卻不知為何翻來覆去，迷迷糊糊了一夜，第二天兩人都頂着黑眼圈起床。多銳按常規将衆人聚齊，訓話了一番，特別是仔細囑咐了白萌幾句，叮囑她一旦踏出了飛船，就必須緊跟在自己周身三步之內。只有克裏斯是全然地放松，他神清氣爽，金發蓬松，穿着件全新的淺色休閑裝，臨走時還用熱壓杯裝了一滿杯咖啡，夾着電子繪圖板上船。玖鸠跟在後頭，也因為前一晚的興奮弄得缺眠，哈欠連天的。

Z小組跟想象中一樣，上的是最末一個艙室，聽說前頭的“豪華游”乘客們可以乘坐休眠倉，睡一覺的工夫就到了。不過“經濟艙”可以看見宇宙星空，雖然真的漆黑一片沒什麽好看的。

克裏斯翻着新聞網頁，時不時呷一口咖啡，然後輕嘆了一聲，“帝都的最後一家娛樂公司也關門了，我還挺喜歡他們推出的小甜心歌手。”

玖鸠翻了個白眼，“連電視臺也取消了娛樂版塊，誰還要看小甜心歌手？”

“整天都是生化物理和機械理論……”克斯裏郁悶地把繪圖板蓋在臉上，“活着還有什麽樂趣？”

“活着是沒什麽樂趣啊，”玖鸠忽然也郁悶起來。“以前在福利院的時候，我總以為走出那個地方，生活就會變得很有樂趣。現在終于知道自己有多幼稚。”

克裏斯把臉上的東西掀掉，望了她一眼，伸手在她腦袋頂上揉了揉，就像以前經常做的那樣。

“我們要飛多久？”白萌問了多銳一句。

“大約四個小時，”多銳也蠻不耐煩，頻頻看鐘上的時間，他木着臉瞄了眼克裏斯，“最好不要喝太多液體，我剛才看了，最後這節箱艙沒有洗手間，你不想跑到別組借廁所吧。”

克裏斯幾乎一口噴出來，不過他又好似鎮定了些，神秘地沖衆人笑了笑，“其實我用一支瓶子就能解決了。”

玖鸠露出嫌惡的表情，轉向白萌和諾裏，“我再也不想喝瓶裝的飲料了。”

諾裏自從上了飛船就一直在看電子圖紙，一句話也沒說過。看她好像非常緊張，玖鸠就忍不住問：“你和斐爾卓打的那個賭真的沒問題麽？”

諾裏擡頭望了她一眼，“我可沒和他打賭，只是試試車子。”

“但是我覺得我們完全沒準備好……”玖鸠聲音稍有提高，惹得多銳和克裏斯都張望了過來，她連忙又壓低聲音，“你能保證不在斐爾卓面前來個……大解體什麽的？”

諾裏神情有點古怪，“最起碼我能保證拼裝沒有問題吧。”

“我現在真的不知道，當初那麽痛快地答應你到底對不對，要是你把自己小命玩掉了，那我不是成了謀害你的幫兇？”

諾裏哭笑不得，“我還曾經坐着自己拼裝的飛行器上天呢，也沒摔死呀。魔輪車真的不算什麽。”

玖鸠有點吃驚，“你那個小學會還有裝飛行器的課？”

“……因為老師是丘英。”諾裏好像又想起那時候的生活，“小學會基本上沒有規矩，哪科老師在就上什麽課，所以經常整天都是機械課。丘英老師也不按照教科書講課，常常基礎物理雜糅着機械理論一起講。他也不點名，有時候只有我一個學生。”

玖鸠看着她回憶時溫和的神色，“我一直都想問問，你……天生的就是個機械天才嗎？”

“啊？當然不是，嗯……開始的時候，我天天去上課，只是因為不想在家裏待着，我不想看他們兩人一吵就是一整天，但是……很奇怪的就是，當我看見我媽被我爸氣得嗚嗚直哭的時候，我站起來沖他喊：你怎麽可以這麽講話？你真冷血！——這時候我媽卻總會立馬呵斥我，難道我不是在為她說話麽？”

玖鸠也苦惱地抓着頭發，“這可難住我了，我從來就沒有爸媽。”

“後來我發現，不管什時候，他們都是一個陣營的，即便是吵得天翻地覆時也是，他們永遠站在一起，所以我還是不發表意見為妙。而且我似乎也沒有什麽餘地去發表意見，因為他們總是已經打定主意了才通知我，從來也沒什麽選擇。”諾裏冷靜地講着，“那時候丘英老師就像我的救星，每次我覺得：天啊，生活為什麽好像地獄一樣！我就去找他，學習一點東西，就把兜裏揣的煩惱都忘了，經常晚上也舍不得回家，再一點驚奇的就是：只要我一提及學習，我媽就什麽都答應了，夜不歸宿算什麽。”

“……”玖鸠依然沉默無語，“或許白萌能跟你有共鳴……我在福利院過童年，反而覺得蠻好的。”

漫長的飛行時間，幾人幾乎是在叨逼叨裏度過的，諾裏還又看了一遍圖紙。等到到達室女座星系團時，衆人都已經饑腸辘辘，只想落地就開飯。帶隊的是白苓，他選擇了臨近的一顆小行星降落。巨大飛船像解體一樣在空中分成數段，分別飄向星球各處，這是為了更有效率地探索。克裏斯還幸災樂禍地希望那些正在用廁所的“優等生”們會傻乎乎飄在半空，看着排洩物漂浮在周圍。

這裏十分容易探查，灰岩地質，幹燥少水，沒什麽生物。有少量空氣，但是仍然需要佩戴頭盔。索性簡易基地搭建得很快，可能是軍部最新發明的新材料帳篷，只需按幾個按鈕就行了。幾個人就聽着腸胃鳴叫，一邊站在岩石場邊看着帳篷自己豎立起來。天上日光暗淡，鉛雲濃重，可能幾十年也不下一場雨。這裏實在不是什麽生命的樂園。

白苓冷峻的面孔通過小組通用的視訊器傳送過來，而且他好像故意打了光，從此角度的冷藍反光映襯得他像驚悚電影裏的反派boss。“所有的小懶蟲，你們都給我聽好了，我不管你們一會兒要幹什麽，脫光了裸奔也好，自拍白癡的視頻也好，或者一邊裸奔一邊拍也好……起碼要裝裝樣子，表示你們做過正事。該填的列表已經事先傳到你們視訊器上了，按小組為單位行動，每一欄都要給我填好。”他低頭看了一眼通訊器上的時間顯示，“行了，除A、B兩組外，其餘人自由活動。”

雖然相隔甚遠，幾個人也能聽見四面八方傳出的歡呼聲。克裏斯伸伸懶腰，把手搭在多銳肩上，“哥們，你不想去放放水嗎？咱們身邊到處都是沙坑和石洞，不需要跟優等生借廁所了。”

多銳把存儲表格的繪圖板揣進懷裏，“先出發再說吧，快點把這些破事先幹完。”

克裏斯哀嚎一聲，“我們真要像個傻子似的去采集石塊回來化驗，再填進表格裏？難道不是随便寫點什麽就行了麽？”

“你當老師都是傻子麽？連白苓那關都過不去！”多銳捶了他腦殼一下，“視訊器上已經說明了，必須要采集五種不同地形地貌的樣本回去，三維地圖上顯示我們起碼得去到3000公裏外的地方，如果現在就上路，還有可能在下次日出前到達。”

“老大……”克裏斯哀嚎，“我打賭沒有哪一組像你這麽認真，我們不是Z小組麽？”他剛說完，就見幾輛飛艇飛馳遠去，顯然是別組已經有人出發了。多銳用不言而喻的眼神看着他，然後去飛船上打開庫門放出飛艇。

這是一架軍用的二手小飛艇，不夠五個人乘坐，當然也完全無需五人同去，多銳覺得只要他和克裏斯兩人足矣。但是克裏斯顯然不願和個老爺們同行，一直用濕漉漉的眼神望着玖鸠，直到她提出願意同往。其實玖鸠正渴望出門去轉轉，要是只能一直待在原地望光景，可夠教她抓心撓肝了。

多銳臨走前眼光直直看着白萌，教白萌冷汗都快出來了，她差點伸出三根指頭，指天發誓，“我一定乖乖的很聽話，絕對什麽麻煩也不惹。”多銳轉過身走出兩步，又像個操心的家長似的轉回來，這把是望向諾裏，“只有你們兩人，所以你就是臨時隊長了。”

諾裏聳聳肩，“這我倒是沒想到。”

“答應我你會冷靜以對，顧全大局，保證一切平靜安全。”

諾裏心不在焉地也豎起三根指頭，“我保證只要不是敵人堵在門口叫嚣着要火并，我一定很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