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次約會

第二次約會

她飄飄忽忽走進教室，丢了魂似的坐下，邊上的玖鸠奇怪地問：“怎麽了？看起來像剛被人甩了。”

“恰恰相反……”諾裏組織着語言，“我這麽普通……我是說，我又不好看，還是個窮鬼，性格很憂郁，那麽別人為什麽會看上我？他還是……還是二年級B組的機械師，還是永動之芯的成員呢。難道他是想，複仇？就是……你懂的，先釣上我，再找機會甩了我？”

“你想太多了，”玖鸠好笑得搖搖頭，“你不是性格憂郁，你是太悲觀了。環.昀不是那種人，相信我，他只是想……找你談個戀愛。而且，你不也是永動之芯的成員麽？我覺得你們很配。”

“不不不！這不對！”諾裏已經語無倫次了，“這太荒唐了，當初騙他的确是我的錯，但是不該變成這樣的。”

“放輕松。”玖鸠把手掌放到她緊扣着視訊器的手上，“這沒什麽的，你該和他試試，我覺得環不錯，他像只小羊羔似的，你絕對能一手掌控。我的意思是，不管怎麽樣，你都是賺了。”她從背包的側口袋裏掏出一小片東西，偷偷放進諾裏的口袋裏，然後像偷了蜜一樣詭笑着說，“一般來說頭一回一片就夠了，而且你們都是……身體比較單薄的人。”

等諾裏明白過來那個是什麽時，簡直覺得口袋和半邊身體都要燃燒了，她僵着臉，一卡一卡地轉頭，面無表情看着玖鸠，“你随時都帶着套來上課？你和龍七在一起不幹點別的麽？”

玖鸠随意地笑笑，“及時行樂小甜心，對自己別太嚴苛了，你簡直是個聖人。”

寧奇.簡寧在課上十分羞澀又驕傲地介紹了晚上的個人展覽，包括了他多年以來對外星異種的收藏，雖然是以個人形式舉辦，但能夠在國家博物館的一個展廳裏展出，算是具有相當規模和質量的。他還帶了十張票，鄭重地發給了生物考試排名前十的人，然而大多數學霸興趣缺缺。這已經不是獵奇心茂盛的時代了，想看外星爬蟲？随便買張電影票，都能在逼真的三維影院看到。

從教室裏出來時，衆人都注意到外頭的小廣場滿是人，這些穿着統一，帶着黑超的保镖們顯然是從校外來的。

“他們都是橘家的人，”玖鸠指着他們的袖徽，低聲說，“肯定是橘吉她老姐來了，雖然橘吉上了機甲很強，但她的機械課成績真的弱爆了。”玖鸠有些壞笑。

“所以呢，比爾特老師就找家長來談話？”

“不不不，”玖鸠搖搖手指頭，“比爾特老師從來不管這些，是學院長。橘家總想着教橘吉進A組，她老姐幾乎每個月都來一次，跟姜先生面對面地談，但姜先生不同意。這不單是成績的問題，橘吉在B組雖然不能勝任機械師，但擁有兩個主攻手，未必不如一個機械師。她如果走了，那麽B組的整體成績很可能直落下來，學校就無法和其他組員交代了。”

諾裏輕嘲，“是無法和B組裏的第二姓氏們交代吧。”

“B組裏除了橘吉沒有其他的第二姓氏，但是其他的組員是橘氏的家臣，所以……”

諾裏忽然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她想起昨天發生的事情，所以說姜尚是有用意的，他教自己到B組補位機械師，然後橘吉就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轉到A組了麽？

橘家的當家人，橘喬.P.歐瀾從學院長辦公室的大門裏走出來，衆多黑超保镖的簇擁之下，擺着冷酷臉上了全黑的加長飛艇。她的模樣和橘吉有六七分相像，但頭發是深紅色，眼睛也像兩塊濃縮固化的鮮血塊似的，教人對視時不寒而栗。而且她過分的白皙，皮膚像雪揉成，沒有一點斑點或瑕疵，好像個會移動的假人。

圍觀的人群還在看熱鬧，所有人的視訊器一起哔哔地響了兩聲，這說明肯定是學院統一發布的郵件，玖鸠打開視訊器的郵箱，果然看見一封全校範圍的聲明：一年級B組的橘吉.P.缇娜提調至A組，C組的機械師桃絲樂到B組補位。

玖鸠吹了聲響哨，“等着吧，C組組長馬上就會去學院長辦公室抗議了。”

諾裏有點失神，難道姜尚已經放棄昨天的提議了麽？随後，她就收到一封私信，從姜尚個人的地址發送過來，郵件裏只有兩個字：過來。

學院長每天都想給我開直通車，教我走後門 ，因為他是我爸爸，但是我不想認他怎麽辦？在線等。

諾裏站在那張寬闊豪華的辦公桌前頭，心裏還在不停腹诽。姜尚擡起頭看她一眼，又低頭看着自己的視訊器，“我知道你現在很困惑，我得告訴你，沒有直接調你到B組，不是為了體諒你的心情和意願。”

“是呀，我不用想也知道。”諾裏低聲地哼哼。

“我想和你打個賭，”姜尚忽然說，“為期一年，一年後我會搞一個小組為單位的換位排名，如果你的Z小組整體換位到B組，當然，或B組以上，我就不再提這件事。但是……”他停頓了相當久，“如果你們做不到，你就得乖乖給我到B組，當機械師。怎麽樣，你要賭麽？”

諾裏愣住了，她想了三十秒，直接問：“你想幹什麽？”

“我在給你機會，孩子。”他收斂了銳利的眼神，又變成慢悠悠的，“我給你機會并不是因為我是你爸爸，而是因為你有才華。但光是有才華是不夠的，你還得會抓住機會。”

諾裏咬着嘴唇，不知道怎麽回答，卻忽然大門又洞開了，不是自然敞開，而是被人從外頭活生生掰開的。諾裏還是頭一回直面亞當的威怒，他那一雙石塊一樣堅硬白皙的手穿破了厚重的合金鋼板，像撕紙片一般将兩扇門從當中撕扯開。諾裏驚駭地跳到旁邊，看着斐爾卓走進來。他看起來還挺沉着，僵着臉，但是腳步平穩，步距完全相同，挺胸直背的模樣就像石刻走進來。但當他把臉上的巨大黑超取下來時，露出的白色眼瞳就是正在燃燒的兩團白火。

諾裏壓抑住驚呼，雖然八卦網站上說，亞當的眼睛是基因崩潰遺留的缺憾，但現在親眼看見，這可不是什麽基因缺憾，這簡直是基因變異！說他是外來種，恐怕也沒人不信。

姜尚可能見慣了他這樣子，并不詫異，還是坐得平穩，他把視訊器反扣在桌上，“我會把修理費的賬單寄給斐洛。”

斐爾卓冰冷地答道：“你可以直接從他月薪裏扣除。”

“我更喜歡一碼歸一碼，”姜尚答，“而且走軍部的賬可以避稅。”

斐爾卓從牙齒縫裏蹦出幾個字，“他已經不是軍部的人了。”

“好在他也不是橘家的人，但我敢說他也不是學院的人，他到底是歸屬哪裏的？你知道麽？”

斐爾卓的怒氣消減了許多，他眼珠轉動視線下落，看着光滑的桌面上的一點，“他只是一個閑散的退伍軍人。”

諾裏站在後頭，覺得自己聽見了太多辛密，她站也不是走也不是，雙手不知道擺在哪裏，趁着一個間隙趕快說：“我覺得我該走了。”

“我覺得你和環.昀不合适。”

諾裏聽見這話，又猛地站住，她拉長臉轉身，“你監視我？”

姜尚把視訊器又拿起來，調轉了方向沖着諾裏，裏面的內容正是早上環.昀揣着票站在Z組宿舍門口，從這個角度諾裏确定，一定是門前監控拍的。她壓抑着自己的怒氣，盡量把話說得又長又委婉，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沖上去把視訊器砸爛。“自從末世以來，法律日漸凋殘，但是依然有隐私這種東西。”

“我是學院長，”姜尚慢條斯理，“學院裏沒有隐私這種東西，我有權調看任何監視器錄下的畫面，這就是學院長的權利。”

諾裏蹙着眉，“……這麽說來，就算你在女廁裏安裝攝像頭，躲在辦公室裏偷窺女生上廁所也完全是合法的了？”

姜尚就像吞下了個壞東西，張口結舌，但滿臉的惡心狀。斐爾卓輕笑了一聲，這聲笑意教姜尚回過神，他遞出了一個東西，在諾裏的角度看來是一張紙，但厚一些，可能是一張合同用硬塑紙。斐爾卓接過來瞄了一眼，就立馬緊緊皺起了眉，他将護目鏡戴起來，冷肅銳利的目光穿透了漆黑的鏡片盯着姜尚，“這是什麽意思？”

“我想你應該明白。”姜尚意有所指地說，“我只是想提點你一句，你肯定知道這件事意義重大，可能憑你一人的力量還不夠，但是你有金家和白家的部分勢力擁護，……說不定還包括橘家。”

斐爾卓靜默了許久的時間，他默默地将那張紙揣進戰鬥服的內袋裏，轉身的時候眼光飄過諾裏，但諾裏卻感覺他是深深地瞪了自己一眼。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氣氛很尴尬，諾裏覺得完全沒話可講，但什麽也不說又太不自然，她只有硬着頭皮說：“咳，聽說魔輪賽那晚你又救了我一次，真感謝你。”

斐爾卓的眼光移過來，他高出整整一個頭，壓迫感十足，“準确些說，是我砸破了你那輛破爛，掀開前蓋，把你掏出來。你就像個軟塌塌的布娃娃，沒骨頭似的挂在我胳膊上。”

諾裏覺得自己要氣笑了，她勉力忍住，壓抑着喉嚨裏的怒喝聲，“……那，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不，除了感謝，你應該聽聽別人的話。你是不是從來都不願聽話？”

諾裏頭疼地揉揉眉心，“什麽意思？我們好像不是在一個調頻上。”

“起碼姜尚說對了一句，”他一臉的嚴肅認真，“你和環.昀确實不合适。”

下午上課時，諾裏特意找了下那個調組的桃絲樂，她是個一頭粉色長卷發的少女，皮膚粉嫩嫩的，顯得很紅潤健康。圓溜溜的大眼睛裏淺色的瞳仁就像一顆半融化中的蜜糖，臉上還有點軟軟絨毛，身上也肉肉的，完全不像幹癟的諾裏和結實成塊狀的玖鸠。但是這個小蜜桃現在好像有點蔫蔫的，她肯定是不願意調到B組。

玖鸠還在邊上偷笑，“C組組長要瘋了，聽說橘喬中午把學院長的門都踢破了。”

那不是她幹的，其實是斐爾卓……諾裏在心裏嘀咕，然後她一愣，“橘喬？那是誰？”

“聽名字就知道，是橘家的人。不過她和橘吉完全是不同型。老實說，我挺喜歡她，一點也不像第二姓氏那幫大小姐。”玖鸠撇撇嘴，“可惜她在C組，你懂得，就是矮了橘吉一頭，這也不怨她，我覺得只是橘吉更……更在意輸贏，橘喬更灑脫。”

“橘吉為什麽不能也去做主攻手？”諾裏怨念地嘀咕，“這樣我就很少能看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