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
新BOSS黑眸沉沉,眼皮輕輕一跳,隔了幾秒才又問:“你聲音怎麽了?”
戚歌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聲音有點嘶啞。
他清清嗓子:“有點感冒。”
新BOSS點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戚歌的嗓子又卡住了。
“這就是小7,戚歌。”旁邊市場部的老大嚴菱急忙站出來道,“鹿總您不是見過他照片嗎?就是談下華沣單子的那個……”
“哦。”新BOSS臉上閃過一抹恍然,“難怪看着眼熟。”
他不帶什麽感情地點點頭:“不錯。”
戚歌沒反應。
吳遠在背後偷偷掐了他一把。
怎麽回事?
平時挺機靈一個人,怎麽關鍵時刻掉鏈子?
沒看到那麽多羨慕的眼神嗎?
多好的機會,快跟新BOSS打招呼套近乎啊。
戚歌露出一個受寵若驚的微笑:“謝謝鹿總。”
聲音依然嘶啞難聽,國內溫度偏低,他好像真的感冒了。
新BOSS眉間飛快蹙了一下,不再看戚歌,轉身離開。
戚歌繃緊的後背放松下來,才感覺一陣涼意——他出了許多汗,襯衫都濕透了。
“7哥,你怎麽了?看起來臉色不大好。”站在身邊的同事關切詢問。
“沒什麽。”戚歌呼吸不暢,吸了吸鼻子,“有點感冒,這裏人太多。”
“連軸轉幾個月,确實太辛苦了。”同事說。
戚歌點點頭,無心寒暄。
那邊新BOSS終于走到主位,然後示意大家坐下來:“很高興來到雲州分公司……”
他三言兩語結束發言,倒是挺符合傳言中“人狠話不多”的形象。
晚宴正式開始,大家這才放開了聊天,話題理所當然地圍繞着新BOSS在展開。
他們說新BOSS叫鹿一白,跟着媽媽姓;說鹿一白特別帥,還有錢,誰要是嫁給他就太幸福了;有女同事已經開始打聽鹿一白的喜好……
戚歌耳畔進進出出全是“鹿一白”,看身邊的人和景都有些發虛,只有背後的冷汗涼得格外真實。他發現自己額頭滾燙,腦袋發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感冒的。
旁邊的劉華清跟他随意碰了下杯,戚歌幹掉一杯紅酒,惹得大家都看過來,他自己還沒察覺不對。
“對我們部門來說,今天是雙喜臨門。”劉華清誤會了戚歌狀态不好的原因,以為他是不高興被冷落,“新BOSS到來是一喜,戚歌拿下華沣的訂單是第二喜。咱們自己人先碰一個,恭喜戚歌,也恭喜我們自己,好不好?”
剛才新BOSS一路走來,只在戚歌面前停頓了一下,顯然很看好戚歌。加上這次他又拿下大訂單,戚歌的前途,肉眼可見地一片光明,不是傻子都會來示好。于是劉華清的提議,自然引起了同桌所有人的附和。
腦袋越來越重,戚歌都沒聽清楚他們說了什麽,又喝下一杯酒。
“喲,7哥這次出差一個月,酒量練出來了啊。”一個同事忍不住打趣。
戚歌這才注意到,別的同事都只是淺嘗辄止。
這種場合,後面還有得喝,一開始“內部人員”之間基本上都是意思意思就行。
戚歌說:“有點口渴。”
沒人再說什麽,那邊鹿一白帶着領導團開始敬酒。
戚歌想起什麽,将手藏在桌子底下搗鼓了半天。
鹿一白他們很快來到戚歌這一桌。
副總唐岩安噼裏啪啦說了一堆話,鹿一白瞥到戚歌雙手舉着酒杯,兩只手腕空空如也。
他黑眸一沉,眼神冷了兩分,最後只說了兩個字:“共勉。”
戚歌抿了一口酒,正想放下酒杯才發現大家都幹了,正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戚歌心裏一跳,急忙也一口幹掉,但鹿一白已經帶頭走向下一桌。
“7哥,你到底怎麽了?滿臉汗,是不是不舒服啊?”一個女同事體貼地遞上一包紙巾。
戚歌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心不在焉地搖搖頭。
領導敬過酒後,大家都更随意了些,開始換桌敬酒。
戚歌這桌特別熱鬧,來敬酒的人排着隊。
戚歌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又一杯酒下肚,胃裏突然一陣翻湧,他猛地站起來沖向衛生間。
今晚幾乎沒吃過東西,全在喝酒,這會兒一吐,戚歌感覺鼻腔口腔甚至連眼眶裏都是酒意,難受瘋了。
他胃裏本來就空,很快就連膽汁都吐了出來,嘴裏像吃了黃連一般,苦味将味蕾牢牢包裹起來。戚歌把臉埋在水龍頭下沖洗,拼命漱口,忽然聽到身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戚歌擡起頭來,殘留的水珠從眼角滾落,滑過下巴,滴入松了兩顆扣子的領口內。他的眼眶微紅,眼睛因為剛才的嗆咳嘔吐而水潤光澤,長睫毛濕漉漉的,黑得驚人。這麽一看,像是哭了,又像是某種運動後的動情反應。
可這些戚歌都沒注意,因為他從鏡子裏看到身後站着的人赫然是鹿一白!
兩人的目光在鏡子裏相撞,戚歌先反應過來,別開臉叫了聲:“鹿總,你要洗手嗎?”
他朝旁邊讓開一點。
鹿一白收回落在戚歌臉上的視線,身側握緊的拳頭緩緩松開,随後走上前,站在戚歌旁邊洗手:“不舒服?”
他的聲音磁性醇厚,卻沒有感情,充斥着公事公辦的味道。
戚歌的指尖微微顫抖,他用力撐着臺面:“嗯……可能時差還沒倒過來。”
鹿一白看他眼神黯淡,疲态畢現,善解人意地說:“那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戚歌看了他一眼。
“青柏的核心理念是‘以人為本’。”鹿一白轉身烘幹手,在“嗡嗡”的雜音中慢聲道,“人永遠比工作重要,尤其是像你這樣的優秀員工。”
戚歌感覺胃裏又開始翻湧,很難受。
“需要派人送你回去嗎?”鹿一白見他沒有動靜,很客氣地問,充分表示出一位“以人為本”的企業老板該有的态度。
“不用。”戚歌掬了一捧水洗臉,有水珠滑進嘴裏,苦澀難當,“謝謝鹿總。”
回到席間,戚歌沒坐下,直接對劉華清道:“劉哥,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鹿總已經同意。”
劉華清聽說連鹿一白都同意了,哪裏還會強留?
他立刻站起來道:“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我送你?”
“沒事。”戚歌拒絕了,“你們好好玩,我自己打車走就行。”
戚歌回到家,連燈都沒開,直接倒頭就睡。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戚歌就醒了過來。
宿醉後渾身不舒服,頭疼欲裂,胃也隐隐作痛,綿綿密密,好像永無停歇之時。
戚歌揉揉腦袋,直接掀開被子下床。
他身上還穿着昨晚的衣服,滿是酒味,經過一晚上發酵,簡直聞不下去。
戚歌先拿了睡衣想去洗澡,推開卧室門才看到沙發上躺着一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男人,長着張嫩嫩的娃娃臉,睡覺的時候手裏還抱着個抱枕,擠壓得臉頰嘟起來,嘴唇也微微翹着,像個孩子一樣天真。
戚歌替他把滑落的毯子拉到下巴處,放輕動作,飛快洗漱後又去換床單被套,忙完天已經大亮。
“小寒。”戚歌這才把沙發上的人拍醒,“起床了。”
“你醒了?”鄒寒頂着一腦袋亂發,眼睛眯成一條縫,打量戚歌的臉色,“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什麽。”戚歌忽略掉哪兒哪兒都不舒服的身體,“你怎麽跑我這裏來睡了?”
“昨天不是你給我發消息,說晚上見面?結果我過來就看到你倒在沙發上人事不省,差點打120.”鄒寒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不敢置信,“你都不記得了?”
戚歌想起他下飛機的時候确實給鄒寒發過信息,但後來事情太多,就把這茬給忘了。
“負心漢。”鄒寒罵了一聲,又說,“你臉色不大好。”
“宿醉嘛。”戚歌打開冰箱,找出幾塊面包,看看已經過期只好扔掉。
又看到角落裏還躺着兩顆雞蛋和火腿腸,幹脆一并拿出來。
鄒寒啧了一聲,不太信任地看着他:“你還會煎蛋?”
“我不僅會煎蛋,還會煎心……”戚歌微頓,攥着雞蛋的手一緊,直接将蛋殼捏碎。
鄒寒:“……”
戚歌又翻出一小袋挂面來,說:“還是煮面吧。”
鄒寒沒發表意見:“我先去洗漱。”
……
二十分鐘後。
“你的面糊了。”鄒寒無奈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戚歌回過神來,看看鍋裏幹巴巴的一團面:“……”
他腦子一抽,便想再加點水進去搶救一下,還好被鄒寒給攔住了。
“不懂你又不會做飯,為什麽總想進廚房,也不怕把自己給毒死……”鄒寒一臉慘不忍睹地碎碎念,然後拽着戚歌出了廚房,“我叫了外賣,馬上送上來,先等等吧。”
戚歌只好坐下來。
鄒寒也在他對面坐下,掏出副黑框大眼鏡戴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戚歌。
戚歌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怎麽了?”
“我覺得你這趟出去後,身上多了一種有故事的味道。”鄒寒笑眯眯地道,“別說沒有。”
戚歌想了想:“有。”
鄒寒興奮地敲桌子:“說說。”
戚歌看了他一眼,說:“我有個朋友……”
鄒寒沒忍住,噗嗤樂了。
戚歌瞪着他。
“我錯了。”鄒寒擺擺手,勉強止住笑,“嗯,朋友系列,明白了,繼續。”
戚歌自己也忍不住樂了,他笑着道:“其實也沒什麽,用你們的習慣來說,應該就是渣過的前任變成新BOSS回來了。”
“哇哇哇!夠狗血,快說……”鄒寒眼鏡後面的眼睛blingbling地閃着光,職業病發作,“等等,我先把記事本打開。”
戚歌踢了他一腳:“你這是把我當成素材庫了?”
鄒寒是個網文寫手,平時最喜歡聽故事。
“素材寶庫。”鄒寒笑着晃晃手機,“幹脆開錄音吧。”
錄音當然是不可能的,玩笑過後鄒寒也正經起來:“然後呢?”
“沒有然後。”戚歌說,“我……朋友,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當初為什麽分手?”鄒寒推推眼鏡,“對方提的?”
“我……朋友提的。”戚歌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原因。他就是個渣男,在對方求婚的時候說分手。”
“卧槽!”鄒寒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詞,目瞪口呆半晌朝戚歌豎了豎大拇指,“你……朋友夠狠。”
又是一陣沉默。
戚歌問:“你有沒有什麽建議?”
鄒寒說:“一般這種渣男,在我的文中,都會關在小黑屋裏,然後被日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三天三夜的話……”戚歌倏地閉嘴。
鄒寒眼睛又開始發光:“三天三夜?”
戚歌:“沒有三天三夜,怎麽可能三天三夜?”
鄒寒:“哦……”
戚歌:“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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