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謝黎大叔
謝黎大叔
慕響是在淩晨兩點多的時候醒過來的,說出來他自己都有點不信,睡在這麽舒服的大床上他居然會認床。
芝麻非常不客氣地占據了他的另一個枕頭,慕響輕手輕腳地從它身邊爬過去,貓主子翻了個身,并沒有任何要醒過來的跡象。
郊區的深夜少了市區的喧嚣,也沒有了樓上的窸窸窣窣,平時他幾乎要聽着噪音到大半夜才能勉強睡着,而現在他只能聽見窗外的風聲。
慕響摸黑拉開一點兒窗簾,讓外面的月光透進來一點,看着窗外随着月光隐隐發光的湖面,當面還嘲笑那群上位者不會起名字的他淡定閉上了嘴。
的确是月光湖。
仿佛盛下了滿天的月光。
慕響撐着腮幫子趴在窗邊看了一會兒,睡意卻離他越來越遙遠——于是慕響作了一個決定,他要出去溜達溜達。
在穿好衣服出門之前,他是沒想到會在樓下遇見那個沉默寡言,看上去很喜歡吃甜點的大叔。
他看見對方的時候,大叔正仰頭盯着天空,背對着他,身上穿的還是之前慕響看見的那身黑背心,看上去似乎一點兒也不冷。
慕響裹緊了身上的外套,本想繞過他湖邊走走,卻沒想到大叔比他有了動作,那人猛地轉過頭看向這邊,身體肌肉緊繃着,是防備的動作,慕響猜測自己在黑暗裏他看不見,主動往外站站:“那個,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不過這都兩點了,你在這裏做什麽?”
大叔在看清他的一瞬間放松了下來:“是你啊,你不睡覺跑出來幹什麽?”
“睡不着嘿嘿。”慕響湊到他面前,“大叔,我能叫你大叔吧?”
“能,我都四十二了。”男人失笑,不着痕跡地把慕響擋在沒有風的一面,“白天沒來得及介紹自己,我叫謝黎,巴黎的那個黎……你好,慕響小朋友。”
“大叔,你還沒告訴我你在這裏幹什麽啊?”慕響感覺到風小了一點,朝謝黎抛去一個感激的目光,“謝謝你啊。”
“我就是想起我兒子了。”謝黎笑笑,“我上車已經快十年了,我兒子也死了快十年了……要是他還活着,可能現在也和你差不多大。”
“大叔是和你的孩子一起出的事故?”
“不算是,”謝黎總覺得面對慕響的眼神,自己比平時要輕松許多,那些塵封的記憶也就沒有那麽難以啓齒,“他病危,我從軍隊裏趕回來見他最後一面,結果路上出了車禍,我就……就被拉進這個世界了。”
“……那你最後見到他了嗎?”
“見到了,這小子硬撐着要和老爸說了再見才願意離開。”謝黎嘆了口氣,“抱歉,我一看見你,我就想起他了。”
慕響踮起腳拍拍他的肩膀:“抱歉,勾起你的傷心事了。”
謝黎感受着那只小手拍在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的觸感,心裏某處突然被軟軟地捏了一下。
……
次日,別墅裏的所有人圍坐在早餐桌邊,見證了他們的會長第一次十分失禮地把勺子掉到了湯盤裏。
飛濺的湯汁甚至弄髒了他早上剛換的衣服袖子,但他根本沒空注意,滿腦子都是謝黎剛才說的話。
“你說什麽?”
“慕響以後每次上車,我都要跟着。”謝黎緩緩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對面空着的位置,似乎并不奇怪為什麽某個人還沒下來吃早飯。
元斛頭疼道:“為什麽?”
謝黎的閱歷是組織裏最老的,尤其是列車任務經驗也非常豐富,網上有多少人出了天價想要讓他出山帶人,他看都不看。
然而他今天卻主動要求帶新人。
正巧這個時候樓上響起了踏踏腳步聲,慕響炸毛的紅色腦袋從三樓和四樓之間的平臺上探出來:“幾點了?!”
游應默默把驚掉的下巴收回去:“還早,才七點多。”
慕響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氣,一溜煙兒跑了下來:“你們怎麽都不叫我哇有花卷哎怎麽沒有豆漿了明天早上我一定早起……哎?”
慕響看着謝黎推到自己面前的一杯明顯還沒喝過的豆漿,先是愣了愣,随即笑着坐了下來:“謝謝大叔,你不喝嗎?”
“我喝過了。”謝黎淡定地在衆人的目光中,以一種詭異的“寵溺”目光又放了兩個花卷在慕響的盤子裏:“你喜歡吃花卷?”
慕響點點頭:“我爸也喜歡吃。”
“嗯,我也喜歡吃。”
元斛啪的一聲把手中剛拿起來還沒兩秒鐘的筷子放在桌子上:“謝黎,你和我出來一下。”
游弋顏在他們兩個出去之後趕緊伸手過來戳戳慕響吃得圓鼓鼓的腮幫子:“小倉鼠。”
“姐,你剛做的指甲!”游應眼角抽搐,趕緊把游弋顏的手拉回來,“他吃得滿臉是油你亂摸什麽!”
游弋顏無情一把甩開弟弟的手,這次是雙手齊上陣,對着慕響揉了半天才轉身上樓,留下游應用哀怨的眼光盯着慕響,然後抱着不信邪的心理伸手,戳。
然後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迅速上手,揉..捏之:“卧槽你臉怎麽這麽軟!”
怪不得他姐一上手就不願意撒手!
慕響:“……”
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
衆人并不知道元斛和謝黎出去都聊了些什麽,總之等他們回來之後,元斛就同意了謝黎的要求。
于是慕響的第二次列車任務,序號四的車票,多出了一個固定人選。
……
——用蜂蜜款待你的客人吧
慕響拿着車票查了一天的資料也沒能查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游應拿着本書坐在他床邊的凳子上,聽見某人的嘆氣聲,頭也不擡道:“序號三以下的車票給出的提示都是很模糊的,你這句話甚至可以算是長的。”
“所以呢?”
“知足吧。”
慕響癱倒在電腦桌前:“那我這次任務是什麽時候開始?你們又要怎麽保證同時和我一起出發?”
他記得第一次任務還是在他快要被嗆死的生死關頭才被拉進去的,難不成每一次都要把自己先搞的要死要活?
元斛聽了他的疑問,只給了他一個指示:“去問謝黎,反正他沒事幹。”
于是慕響就去了。
他找到謝黎的時候,後者正在院子裏鍛煉,糾結的肌肉上覆蓋着一層薄薄的汗液,看得慕響很是羨慕。
聽完了慕響帶來的問題,謝黎從單杠上跳了下來,拿過一邊的毛巾擦了擦汗:“不用把自己置于生死瞬間,一般來說只有第一次會這樣,之後再要上車,只要撕破車票就行了。”
“可我看王竺的車票是完好的啊?”
“是的,上車之後車票會重新出現在你的口袋裏,作為貫穿整個任務的線索道具,撕破車票只是上車的方式,車票是絕對不會有損傷的。”
慕響哦了一聲,謝黎看他蹲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麽,也沒有出聲打斷他,果然不出三分鐘,慕響就蹦了起來:“我還有一個問題。”
“說。”
“我第一次上車的時候,大家好像都認得對方?”慕響不解道,“這樣不是很容易在現實世界中被找麻煩嗎?”
謝黎笑了笑:“這個的确是我們的疏忽,忘記提醒你了——你在上車前是可以做一些僞裝的,這樣上車之後你的形象也會有所變化,不過像會長那樣的,他就算做了僞裝也會被人認出來。”
這次慕響沒有問為什麽,因為他猜也能猜到,元斛那樣的能力和性格,換成什麽臉估計別人都能認出來。
所以僞裝對元斛是沒用的。
“那豈不是會有好多人找他麻煩?”慕響擔憂道,“有人來找過他麻煩嗎?”
謝黎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在上一任會長死之前,是沒有的……以後就說不定了。”
……
“我說想要僞裝,不是想要這種僞裝啊!”慕響被游應按在凳子上,身邊是拿着各種化妝品躍躍欲試的游弋顏,“我只是來問一句,為什麽你們就直接上手了啊!”
游弋顏捏了一把他的側臉:“姐姐時間不多,一會兒要去趕通告。”
“……什麽意思?”
游應替他姐補上後半句:“所以你最好乖乖坐着。”
慕響欲哭無淚——幾分鐘前,他聽了元斛的建議:“你的能力太過于特殊,除了在能力上的僞裝,如果表面能做些僞裝也不錯——去找游應。”
于是他就去找游應了。
臉上輕輕柔柔被覆蓋上各種化妝品,慕響緊緊閉着眼睛,生怕等會兒什麽東西弄進眼睛裏。
他從小就怕眼睛裏進東西,就連他..媽給他洗頭都怕得不行,生怕洗發露弄進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懷裏被塞了一件衣服,游弋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我以前穿的,款式比較短,對你來說應該剛剛好。”
慕響緩緩睜開眼睛,然後就瞪着鏡子裏的小蘿莉呆若木雞了:“我靠這誰!”
游應沒好氣地把他拽到一邊,業務熟練地給他換衣服:“大驚小怪什麽,以後這種事兒多了去了……”
“游大哥你也被這樣對待過?”
“……閉嘴!”
“那看來是有過了。”
“閉嘴啊不然一會兒幹掉你!”
半個小時後,慕響萬分不願意地被游應拉着扯着帶下了樓,元斛正在喝咖啡,擡頭看見這一幕之後沉默了很久。
游應:“怎麽樣老大!”
元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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