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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的一生2

我伸出手，感覺了一下房間的溫度，然後一鼓作氣，從床上爬了起來，卻在站起來的瞬間，身子晃了晃，我急忙伸出手，撐住了牆，晃了晃腦袋，有點暈，也是，這都幾點了，還沒吃飯，能不暈嗎。

正在我考慮今天吃什麽的時候，手機又響了，我看了一眼，來電二姐。

我眉頭一皺，腦中想法紛至沓來，接起了電話。

“喂？”

我話剛出口，電話那頭便傳來了二姐崩潰哽咽的吼叫：“我跟你說，我不管媽了！昨天明明說好的！房子給夏陽！貸款爸背，她啥都不用管！結果今天她跟大姨媽打電話，說我們逼她離婚，說我們想把她趕出去，我多花一倍的錢匆忙趕回來，就是為了背這口鍋嗎？我們都為她着想，結果她呢？說我們是白眼狼，向着爸爸！要把她趕出去！那好，我們不管了！讓他們自己鬧，讓他們在法庭上解決好了！！到時候分她個10萬貸款，我們不管了！”

等安撫好二姐，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肚子早就開始抗議了，我疲憊的起床，開始燒水泡面。

我是一個普通的打工人，家庭情況卻不太普通。

我家有五個孩子，我初中畢業，出來打工。大姐嫁人了，二姐大專畢業，也在打工，四妹五弟仍在讀書。

家裏條件不好，早些年，父母為了供養我們，創業失敗，欠下一屁股債。

母親常年抑郁，父親在忍受多年後，覺得孩子大了，毅然決然出了軌，他們開始鬧離婚。

母親性格本就偏激，思考問題不全面，自然想不開，仍一邊抱着父親回心轉意，一邊覺得父親不是個東西的想法沸沸騰騰的鬧了好幾年，至今沒有離掉。

今年我們幾個子女牽頭，幫助他們協議離婚。

我們家唯一的財産，是政府根據人口給予的一套扶貧房子，母親怕房子落在小三頭上，堅持要把房子過戶給夏陽，也就是我弟，我們同意了。

為了母親的後半生，也考慮到她的性格問題，還有問題的開始是父親出軌一系列原因，我們決定20萬左右的貸款全分給父親，母親不背，而分在父親頭上的貸款，我們兄弟姐妹會幫助償還。

這是對母親最好的局面，也是我們期盼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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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性格反複無常，一會答應，一會覺得自己吃了虧，一會又被人挑唆幾句，又反了悔，甚至在争吵時會竭盡所能的狠狠刺痛女兒的心，我們一家人被她折磨的心力交瘁，決定放手，他們兩人的婚姻本就是他們的事，我們作為兒女還是不要參與了。

傷人傷己。

還記得，二姐常常對我說，她25了，也不知道還要在家裏這個泥潭掙紮幾年。

我對她說，你遇見對的人了，想結婚就結婚，有我呢，我又不想結婚，估計一輩子都不會結了。

所以，我時間多。

她總是沉默。

吃完飯後，玩了會手機，唱了唱歌，感覺腦袋有點發沉，我伸手摸了摸，有點發燒，估計是在家穿衣服穿的太少了。

我熟練的從櫃子裏拿出退燒藥，吃了一道，然後再次鑽進了被窩。

窗外的天色又開始暗了，吃了藥後泛起的困意慢慢席卷而來，我內心譴責了一下我這幾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懶豬行為，然後順從的放下手機，放縱自己肆意的陷入沉睡。

我叫夏末，是一個剛高考完的高三畢業生。

一天前，我的成績出來了，比預想的低，我想去的那所學校去不了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錄取通知書下來了，我被第二志願錄取了，一所中偏下的二本院校。

我已經很滿足了。

開學的第一天，我碰到了顏初，意料之外。

他也在這所學校，計算機系，我也是，我很驚訝。

按理來說，他的成績……算了，萬一他考砸了，我也不好戳人家傷口。

我又開始了和顏初同伴而行的狀态。

大一上學期快完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個陌生電話的信息，他說他是李昱，在這裏開演唱會，問我地址，給我寄兩張票，問能不能去看他。

演唱會？講真，我一直以為他是演員。

我答應了。

沒幾天，票到了，我看着手裏的兩張票，想了想，遞給坐在對面吃飯的顏初一張。

他擡起頭，黑沉如水的眼眸看着我。

我解釋，“李昱還記得嗎，高中的那個明星，最近有演唱會在這裏，邀請我們去，你要去嗎？”

他沉默了一會，開口，聲音有些啞。

“邀請我們？”

我點頭。

他伸手接過，随意的揣在兜裏，繼續吃飯。

吃完飯後，又開始往嘴裏塞糖。

說實話，對于他這種吃糖節奏，我是有些替他擔心牙齒的。

到了演唱會的那一天，我還在收拾東西，就聽到原本不冷不熱的舍友們突然激動，然後叫我：“夏末！你哥在樓下等你了！”

我擡頭看她們，點了點頭，拿起包出了門。

我一出門後，她們立刻熱火朝天的讨論起來,也不管我是否走遠。

“夏末到底是不是顏初妹妹啊？”

“誰知道啊，問她又不說，跟個啞巴似的。”

“诶诶，我覺得，應該是吧，不然還能是什麽關系，顏初怎麽可能看……”

我嘆了口氣，走出宿舍，跟顏初一起去了演唱會。

走到現場，我瞬間有了想放李昱鴿子的想法。

我低估了李昱紅的程度，用人山人海來形容，絲毫不為過。

我看着烏泱泱的人群，抿着唇轉頭看向顏初，心裏盤算着，說服他一起回去的幾率有多大。

顏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人群，也抿着唇，伸出手，牽住了我的手，然後往人群擠去。

我愣愣的看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傻傻的跟着他在人海翻湧中随波逐流。

等我再反應過來時，我們已經坐在了座位上，我的手卻還緊緊的被他握在手裏。

我愣愣的看了一會，然後輕輕抽回了手。轉頭看向舞臺，餘光中看到他抿了抿唇，然後伸手從兜裏又掏出了一顆糖。

不知為何，我的心突然亂了一下。

就在這時，舞臺燈光瞬間熄滅，然後又在觀衆們的驚呼聲中固定在舞臺中央，那裏站着一個人。

一身紅衣似火，一頭紅發依舊。

和緩的前奏緩緩響起，他随着音樂擺動着身軀，衣服上的紅色細紗随着身軀擺動而飛舞，像是一簇熊熊燃燒的火焰，耀眼且奪目。

音樂到，他入詞，清爽溫柔的嗓音帶動着旋律緩緩躍出，如同精靈的呓語，令人着迷。

旋律逐漸轉急，精靈呓語逐漸變得有力，堅定，變得意氣風發。

旋律到達高潮，意氣風發變得憤懑不平，變得嫉惡如仇。

最後，旋律重回和緩，他的聲音也變得滄桑無力。

一首歌，卻仿佛過了一生。

我聽到了後座幾位女生的哭聲，一時間也感慨萬分。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李昱，在舞臺上閃閃發光的李昱，就像是正午時分，高高懸挂的太陽，遙遠，卻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他的炙熱與溫暖。

接下來，我全身心的投入了李昱的歌聲中，在他的歌聲中，體會着酸甜苦辣，體會着世間滄桑，也體會着望而卻步。

等回過神來時，卻發現，旁邊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我拿出手機，跟着人群退場，然後撥通了顏初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被人接了起來。

“喂。”

聲音沙啞異常。

我皺了皺眉，問：“演唱會結束了，要回去了，你在哪？”

還沒等到那頭回答，我的肩膀先被人拍了一下，我轉過頭，看見了戴着口罩的李昱。

“李昱？”

“噓。”

他急忙伸手在嘴前做了手勢。

我聞言收聲，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房間，示意我過去。

我點了點頭，拿起手機，想要通知顏初，卻發現，電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挂斷了。

我愣了愣，随即發了條消息給他，然後跟上了李昱的背影。

我在房間的沙發上坐下，看着他一身火紅，笑，“就你這樣，戴口罩有什麽用。”

李昱也跟着坐下，有些無奈的笑：“還不是因為你，跑這麽快，也不說等等我，跟我見一面。要不是我跑的快，你這會都回去了。”

我想了想，也是，接着打趣，“你說你都這麽紅了，還沒忘了我們高中同學呢？”

李昱好看的眉頭皺成一團，有些生氣，“我忘了誰，也不會忘了你啊，說實話，你躲了我這麽久，我還以為你這次也不會來呢。”

我愣住了，問他：“我躲你？你誤會了吧，應該是學業太忙了，畢竟高三……”

李昱打斷了我，有些着急，“我知道，那天我是有點急了，不應該這麽早表白，你不信我也情有可原。”

我更愣了，那天？表白？

“什麽表白？哪天？”

李昱挑眉，有些無奈，“夏末，我是真的喜歡你，之前在摩天輪上，是我太着急了，那時候我們才見過幾面，你不相信，我也理解。但是你當時下來就跑了，我後來聯系你，你也不回應，去找了你幾次，顏初都說你不在，後來我實在走不開，等再想聯系你，已經是高考後了，我又找不到你，發信息也不回，所以，這次能再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我……”

我愣愣的聽着，腦袋裏像是有一團漿糊，轉不動絲毫。

那天？什麽摩天輪？什麽表白？我跟李昱，除了學校和那個公園外，我們還見過面？

我反駁他，“你記錯了吧？我不記得什麽摩天輪。”

這次換他愣住了，他反應了幾秒，然後鄭重其事說，“不可能！我怎麽可能記錯，我怎麽可能把喜歡的人記錯，這不是開玩笑嗎？”

見我依舊不信，他皺着眉，拿出手機翻出相冊，打開了一張照片，遞給我看，“你看，這是我那天偷拍的你！”

我聞言看去，僵住了，那确實是我。

坐在摩天輪裏，向下看去的我。

我有些慌了，我好像不太正常，我不記得了，一點印象都沒有，按理說，這麽重要的事，我不可能一點都沒印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昱放下了手機，他發現了我的不對，關切的問：“夏末，你是不是哪不太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我機械的搖了搖頭，張了張嘴，艱難的發出一聲“我……”複又閉上。

正當李昱有些不知所措時，房間門被人敲響了。

是顏初。

我聽見他對李昱說，“我們先回去了。”

李昱好像叫了我一聲，我沒回，一股腦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昏暗的出租車裏，我看到顏初的手機亮了一下，他打開，看了很久，然後手指翻飛的開始回消息。

不知為何，我像是突然被他拉回了神，然後不由得問了一句：“顏初，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顏初的手頓了一下，冷峻的臉在手機光的照映下顯得有些白，他手上打字不停，言簡意赅：“鄰居。”

我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臉，繼續問：“應該是我先纏得你吧，畢竟你不像是會主動理人的。”

他的手又停住了，然後索性關了手機，揣進了兜裏。

沒了手機的光線，在昏暗的燈光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了，只能看見他的薄唇上下動了動，卻沒有吐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