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穆無憂的新生

穆無憂的新生

“起開!”許有儀無心糾纏,一把将人推到一邊,腳步不停往正房趕去。

儒生臉色一沉還要再說,卻被朝陽持劍逼到角落,他嗤笑一聲,“辛一,你要對我動手?”

“我現在叫朝陽!”朝陽又将儒生往後逼退幾步,見許有儀走遠,這才收劍快步跟上。

儒生面色晦暗交替,不一會兒,恢複儒雅,踱着四方步也慢慢跟上。

許有儀沒注意到身後的拉扯,就算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她聞到了一絲血腥味。

穆無憂受傷了?

一路疾行,她看到了甲一等人,不,應該是一部分甲隊,還有一些沒見過的侍衛,人人帶傷,俱有愁容。

甲隊的其他人呢,陌生侍衛是沒見過的暗衛嗎?

這些疑問在許有儀腦中一一掠過,她小跑起來,穆無憂呢,他有沒有事?

一路暢行無阻,許有儀推開正室房門,一眼便看到穆無憂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呼吸微弱。

她提了一路的心瞬間來到了嗓子眼。

“瑾瑜他,什麽情況?”

“公子他,帶傷趕了一路,躺下沒多久就昏睡了,”明月瞥了一眼許有儀,深深的擔憂中有一絲憤怒,“他一直在等姑娘。”

許有儀猛地看向他,“你在怪我。”

明月抱拳垂眸,“屬下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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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敢,不是沒有。”許有儀扯了嘴角,“吃藥了嗎?大夫怎麽說?”

“吃過藥了,大夫說只要不起熱就還好。”

許有儀探了穆無憂額頭,還好,正常體溫。

“我在這裏守着,你也下去歇會兒吧,有事我會叫的。”

明月猶豫一瞬,很快低頭應是,而後轉身離開。關上房門後,被一紅衣男子攔住去路,他毫不見怪,只躬身見禮,“莫先生。”

莫先生微微點頭,“我知道你現在睡不着,不如同我講講,那位許姑娘的事情。”

……

明月離開,屋內只剩許有儀穆無憂二人。

許有儀放輕呼吸,慢慢走到床邊,胸中痛且茫然,她靠着床榻坐下,斜着身子将腦袋放在穆無憂臉旁,呢喃道:“穆無憂,你究竟想做什麽?”

穆無憂正在做一個黑色的夢,夢的開始是沖天的紅色,然後是無窮無盡的鞭子,

“別人都能吃完,為何你吃不完?”

“別人都能做到,為何你做不到?”

“前天剛講的內容,為何今日就忘了一部分?”

“昨日剛習的槍法,為何今日仍如此生疏?”

……

他想反抗,稚嫩的身軀做什麽都只是無濟于事;

他想躲避,漫天的鞭影卻避無可避;

他想逃跑,黑暗如影随形,無處可逃。

他在這黑暗中遍體鱗傷,慢慢長大,就在徹底沉淪黑暗之前,驀的,窺得一線光明。

有鳥語,有花香。

穆無憂想伸手觸摸眼前的白兔,卻怎麽都擡不起手。

垂眸一掃,哦,原來,我快死了。

死亡竟然如此美好。

母親,所以你才一定要去死嗎?

你早知道活着太累,所以選擇死亡是嗎?

可為何,不帶我一起走呢?

沒關系,我終于也不用活着了,活着好累,我終于,也能去死了。

這麽想着,穆無憂渾身都輕快起來。

他閉上眼睛,期待最後一刻的到來。

穆無憂,穆無憂……

穆無憂閉上眼睛,不要再叫我了,你們的野心與報複,自己去做吧,我不在乎。

穆無憂,穆無憂……

穆無憂皺了眉頭,不要吵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從小到大,我為了你們的野心日複一日煎熬,有誰在乎過我的想法?

讓我死吧,求求了。

穆無憂,穆無憂,你總得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時間站在你這邊,我也是……

不對,還有一個人,在乎我的想法。

穆無憂猛地睜開眼睛!

許有儀疲憊的面龐瞬間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

遇見你,真好。

“你醒了?”許有儀的眼眶又酸又澀,強撐着沒有落下淚來,心髒激動地要跳出來,卻只是輕聲言語,伸手捋順他的發絲。

“嗯,我醒了。”穆無憂同樣輕聲回複,溫柔的目光追逐許有儀的視線,頭發絲都透着欣喜,“蓉蓉,我做到了。”

只一句話,許有儀眼淚流了下來,她顫抖着貼上穆無憂的額頭,嗚咽不止,你為何如此着急?

屋內的動靜驚動了屋外的人,甲一等瞬間欣喜不已,都急着想進屋查看穆無憂情況。

莫先生攔住了他們,“瑾瑜沒事了,都去休息。”

見衆人遲疑,他拍了拍明月,“我是大夫,聽我的。”

明月等這才拱手進屋,他們擔憂了大半夜,也累壞了。

等側屋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莫先生這才淺笑搖頭,踱步來到正屋前,擡手欲敲門,想了想,徑直推開了。

穆無憂從床鋪裏側拿出一柄造型普通的長劍,遞給許有儀,“送給你。我以此劍起誓,此生必不負你,一年之內,我必娶你。”

許有儀雙手接下此劍,沉甸甸的,很有分量。她把劍立在地上,伸手抱在懷裏,另一只手緊緊握着穆無憂的手,

“你究竟去做什麽了?”

穆無憂一如往常的有問必答,

“我去找義父,求他答應我們的婚事。”

怎麽會?許有儀疑惑更甚,然後想起李府的各種規矩,“他又打你!”

穆無憂沉默一瞬,随後勾起嘴角,“沒關系,至少義父願意給我一年的時間。”

許有儀卻沒心思顧忌這些,她伸手去掀被子,“讓我看看你的傷!”

穆無憂的臉騰的紅了,他雙手死死壓在被褥上,拼命搖頭,“沒什麽大事的,我都習慣了。”

許有儀自然不敢硬來,只握着他的手懇求,“至少你得讓我知道你又傷到了哪裏?”

穆無憂只是搖頭,反複說着小傷,二人僵持間,有聲音插了進來,

“确實是小傷,不過是身上被劃了幾個手掌長的口子,深達寸許,但是沒見到骨頭,養上大半個月也就好了。這些也不算什麽,最重的也不過是腹部被捅了對穿,差點傷到髒器一命嗚呼而已,死不了,放心吧。”

莫先生不知何時進了屋子,從腰間葫蘆裏倒了一杯藥遞給穆無憂,“既然醒了,先把藥喝了吧。”

不等穆無憂掙紮起身,許有儀接過藥湊到他嘴邊,喂他喝了,又給穆無憂蓋好被子,看看兩人,識趣的抱着劍告辭,“你好好休息,我晚點再來看你。”

穆無憂既然醒了,她的心也落下大半,雖然仍舊擔心,但大夫陪着,總比自己有用。

而且,這個人和穆無憂看起來有話要談,自己還是先避開的好。

她走出門,略有不适的微微眯了眼睛,天已經亮了,怪不得渾身又酸又痛,她得趕快歇歇了。

穆無憂病了,她更要養好身體。

莫先生躬身送別,他的稱呼讓許有儀挑了眉——主母。

穆無憂适時解釋,“我的財産都是他幫我看管的,蓉蓉先去休息,晚些時候為你好好介紹。”

許有儀深深看了眼莫先生,道句“不着急”,便離開了。

莫先生關上門,揣着手踱到床前,“瑾瑜竟連我的身份都同她說了?莫不是真的動了凡心?”

穆無憂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的盯着他看,“你對她做了什麽?”

莫先生挑眉,也沒隐瞞,“我勸她有點自知之明,趁早離開,別逼我出……”

咄!

一枚銅錢深深嵌入窗框。

莫先生鬓邊的發絲仍在飄揚,一道紅線慢慢從臉頰顯出,有紅色滾落。

莫先生再沒了之前的從容淡定,他呼吸急促瞳孔地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穆無憂,“你要殺我!?我為你管了那麽多年的産業,從來都盡心盡力,你為了一個認識幾個月的女人就要殺我?!”

穆無憂支着身子,發絲從肩上滑落,面色依舊因失血過多而慘白,薄唇卻抿的很緊,右手還捏着一枚銅錢,“我若想殺你,剛才你就已經死了。這次只是警告,再有下次,我必殺你!”

“穆無憂!你別忘了答應我的事情!”

“你也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莫先生捂着臉,又驚又怒與穆無憂對視。

良久,他垂下頭,呼吸漸漸平穩,恢複儒雅形态。

莫先生慢條斯理取出一瓶藥膏,抹了一點在自己臉上,然後把一整瓶都遞給了穆無憂,“我知道了,不會再有下次。這瓶藥就當賠罪吧,勞煩主子轉交。”

穆無憂接過瓶子,躺回床上,“你也去歇歇吧,晚點,我向大家介紹你的身份。”

莫先生告辭離開,輕輕帶上房門後在院中站住了,良久,他啧了一聲,一甩袖子,昂首進了東屋。

……

許有儀随便洗了臉,飯都沒吃就一頭栽到床上睡了個昏天黑地,再醒來,天都黑了。

朝陽敲門,穆無憂在承影院等她一起用晚膳。

與昨日不同,今日的承影院格外熱鬧,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喜氣,見到許有儀也都主動招呼,稱呼俱是“姑娘”,倒是和昨夜的一通亂叫不一樣。

許有儀也逐個回禮。

進了堂屋,已經擺好了一桌子的菜,只有五個位置。穆無憂自然是主位,靠坐在躺椅上,只随意披了外衫,屋內燃着火爐,倒不會冷。

但他身上的傷還在啊。

“怎麽就起了,你還有傷在身?”

“一頓飯的功夫,不礙事的。”

穆無憂将許有儀拉到右手邊坐下,人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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