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我不是懦夫

我不是懦夫

她看着傅嬌嬌開心的樣子，苦笑一聲，就算沒有梁祝，以傅嬌嬌的癡情與傅指揮使的寵溺，冷君宇認父或者升遷也是早晚的事。

怪不得別人，是她運氣不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穆無憂或許已經逃脫了。

不用考慮勸服傅指揮使的事情，許有儀的腦袋空了出來，終于有心思思考趙宇川來訪的目的。

或許他已經成功勸退了穆無憂，就是要來報信的。他本是要告訴自己不用再做什麽了，可偏偏黑龍衛都在，他便表現的猶猶豫豫。

說的通，但許有儀總覺得不安。

還是得親口問問趙宇川才行。

許有儀無心在傅府繼續呆下去，随便找了個借口就告辭離開。傅嬌嬌的心思全部被冷君宇引走，也沒有多留，只是又強調了自己記得許有儀的恩情，日後必會報答的。

許有儀不知心裏是何滋味，客氣一番也只能接下好意。穆無憂跑了，自己再待在京城也是危險，有個承諾用來逃跑也不錯。

京城雖好，對她這種小民還是太危險了。

也是時候看看大夏其他的風景了。

這麽想着，許有儀還有點開心。

“事不宜遲，我們這便收拾東西趕快離開京城吧。”

莫輕言竟然親自來接她了，真是稀奇，平時他一貫是呆在李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比閨閣小姐還守規矩。

不過來了也好，早點準備早點走人。

莫輕言嘴角抽搐，他沒有許有儀那麽能折騰，平日不出門一是顧忌自己小命，二是瑾瑜計劃需要，這次破天荒出門也只是想盯着許有儀不要再折騰了。

他自然知道穆無憂已經進城，而且已經如計劃那般進了诏獄。

但許有儀誤會了他也不會傻乎乎挑明，只要她不亂跑不折騰，她愛信什麽信什麽，無所謂。

只是離京是萬萬不能的，放炮了許姑娘，瑾瑜出來後定不會輕饒他。好在也只需要拖兩天，簡單。

“許姑娘言之有理，只是東西太多，需要收拾，走得太急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況且，姑娘的黃粱一夢，也需要妥善處理吧。”

這個确實，黃粱一夢的東西規整規整，轉個手也能賣不少銀錢。許有儀倒沒有多少遺憾，她從來也沒有掙金山銀山的大志向，若不是想要為穆無憂分擔些壓力，她更傾向于買地躺平收租子。

至于穆無憂那些手下，嗯，把黃粱一夢處理了，再加上自己之前的收入，管一兩年沒問題。再之後，穆無憂也該緩過來了。

只是，在這之前，還是得先找趙宇川确認一下。

“這個簡單，讓朝陽去就行。也省的再被關門外。”莫輕言建議。

許有儀想想也對，看着時間還早，就想先去黃粱一夢，趁着冷君宇不在，趕快把出門要辦的事情辦完。

想着去一趟也不會有什麽事，更何況做戲也要做全套，莫輕言便沒有另找借口阻止。

一行人便拐去黃粱一夢。

“許姑娘，好久不見。”

剛拐了個彎兒，馬車就被另一輛馬車攔住了。白娘子掀開車簾，與許有儀四目相對。

白娘子，她來做什麽？許有儀疑惑。

莫輕言則是心裏咯噔一下，怎麽忘了她！

“許姑娘真是狠心，穆大哥生死未蔔你竟還有閑心逛街？”

“他今晨被黑龍衛抓去诏獄，你竟不知？”

“随便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或者，你可以直接問問趙公子，他一直跟着你啊。”

許有儀心神俱震，她跳下馬車，果然在後面看到了糾結愧疚的趙宇川。

“她說的，都是真的？”

“你之前就是要告訴我穆無憂被抓的事，是嗎？”

“趙公子！”

趙宇川從未覺得如此煎熬，也從未被一個女人這樣質問。他不敢當着傅千戶的面透露消息，直接離開卻也做不到，只能一路胡思亂想的跟着。

見到許有儀順利出來，他還大大松了口氣。見她沒有直接回李府，身邊侍衛也不多，便悄悄跟上，也是存了幾分保護的心思，卻沒想被白娘子叫破。

此時對上許有儀的質問，他想要隐瞞卻也知這都是無濟于事。誠如白娘子所言，穆兄被抓的消息，只要想查，總能知道的。

趙宇川面色沉重的點了頭。

不敢去看許有儀的表情，內心無比煎熬。

想不到啊，他一向自诩光明磊落，言出必行。

誰承想，

答應了穆無憂照看許有儀，他沒做到；

答應了許有儀勸退穆無憂，他也沒做到；

答應了穆無憂保密其被抓之事，他還是沒做到；

不僅如此，他甚至一步步退縮了，害怕了。

昨日孤身見許有儀并保證幫忙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雖然未能盡全力，但也算是在家人和朋友中勉力尋求平衡，自我感覺是條漢子。

可這自欺欺人的想法，終究在遇到穆無憂的時候被狠狠撕裂了，甚至在遇到許有儀的時候，又被狠狠的打了臉。

他是個懦夫，只敢在背後抱怨黑龍衛的惡行霸道，真的遇上事情，他便退縮了，退的比誰都快。

他，真的是個廢物啊。

許有儀踉跄一步，白娘子的話還未停。

“許姑娘，你可以救穆大哥的，方法我之前說過了，只限今晚。你大概不知，明日便是審判穆大哥的日子。”

“你也不想穆大哥英年早逝吧。”

真是個瘋子，你做這些事情，瑾瑜只會更加讨厭你！

莫輕言氣得夠嗆，卻也不好出言辯駁，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哄騙着許有儀先回李府，再等一天，明天就塵埃落定了。

可沒等他想出理由，一旁的趙宇川開口了。

他仿佛終于下定決心，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站的筆挺，眼睛更是亮的不正常，

“許姑娘，我可以幫你入诏獄見一見穆兄。不用謝，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瑾瑜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這關鍵時刻你又在這搗什麽亂！

莫輕言氣到腦袋冒煙。

……

“有沒有那種假死的藥？”

許有儀斟酌着問莫輕言。

趙宇川承諾了去尋讓許有儀入诏獄探望的路子，需要時間，許有儀便先回李府等待。

她逼着自己冷靜，拼命想能讓穆無憂逃脫的法子。

劫獄是不可能的，一家子的傷員，诏獄大門都闖不過去，只能智取。許有儀也沒有那調兵遣将的腦子，她唯一能參考的，只有前世看的各種電視劇以及小說。

然後就想到了一個脫身神器——假死藥。

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态問了一下莫輕言。

怎麽可能有這種藥！

莫輕言暗暗翻了個白眼，正要挑明，眼珠一轉卻又改了口，“有！只是我需要現配，很快的，姑娘稍等。清風，來幫忙。”

許有儀驚了，居然真的有，她就随口問問。不過既然莫輕言這麽說了，那肯定就是有的。

還是有希望的，許有儀開心的想。

……

“我怎麽從不知你會配這種藥。”清風翻着白眼問。

“哼，別說假死藥，只要許姑娘問，起死回生的藥我也給她配了！”莫輕言抓了一大把黃連甘草八角等物丢入藥碾子裏。

清風面上泛起古怪之色。

“別愣着啊，你也幫忙。”莫輕言遞給清風一個藥碾子。

“公子會生氣的。”

“他生氣，我才要生氣呢！”

“當初說的多簡單啊，護着許姑娘不出事就好，能瞞就瞞不能瞞就騙，把人哄在李府，什麽事兒都沒了。”

“結果呢，他自己先漏了餡，被人堵在京郊不說，言辭行為還讓人看出了破綻。”

“我就沒見過比許姑娘更能折騰的姑娘。騎馬，駕車，練武，這些也就算了，朝陽她們也會，可她還大半夜跑去找趙宇川，又抓到機會去傅府，趙宇川也不知喝了什麽迷魂湯，也跟着添亂。诏獄那是女人家該去的地方嗎？許姑娘還一點沒猶豫的同意了！”

“這還要我怎麽管，怎麽騙，怎麽哄？誰的女人誰哄，我不管了！”

莫輕言罵罵咧咧，清風卻仍有些猶豫，

“公子只是沒想到這許多。”

莫輕言炸毛了。

“他沒想到？他什麽沒想到，他就是不想管！我算是看明白了，許姑娘要月亮他都會想着法兒去摘。”

“就只是瞞着我們！”

莫輕言突然壓低聲音，

“明月今早就回來了，沒回李府，也沒有去诏獄，他去做什麽你知道嗎？”

清風突然有些氣悶，“他沒有同我說。”

“連你也瞞着！”

清風沒再說話，只是默默開始碾藥，順便又加了一把黃連。

許有儀拿到藥包的時候仍有些不敢相信，“這麽快？”

清風面色有些不自然，莫輕言直接擠開他，遞給許有儀一個瓷瓶，“藥包裏的東西今天就要吃掉，許姑娘千萬盯着瑾瑜吃幹淨，不可漏了一點。瓷瓶裏的藥丸是事發時吃的，什麽時候需要假死，什麽時候再吃。”

“切記切記。”

許有儀點點頭，将要求牢牢記在心裏，收好藥包瓷瓶。

就在此時，有人傳話，趙宇川來了。

“幸不辱命，許姑娘快随我來吧。只是此事不可招搖，我另外準備了馬車，許姑娘也不要帶太多人。”

說是不要太多人，其實最好一個都別帶。

許有儀明白這個意思，讓清風等駕了車遠遠跟着，她獨自上了趙宇川的馬車。

趙宇川也随後進了車廂，斜着坐到角落，又偏着臉低頭拱手致歉，

“非是不顧及禮法，實在是形勢所迫。”

許有儀自然不在乎這些，只說無妨，又感謝趙宇川的幫助。

“穆兄珠玉在前，我只是，不想做個懦夫。”

穆無憂啊，許有儀握緊了袖中的藥包瓷瓶，長長嘆了口氣。

馬車行到一半，突然停下了。

趙宇川示意許有儀安坐，自己隔着簾子詢問，“何事？”

“是孫府的人……”車夫低聲回答。

孫府全家流放的日子，就是今天。

那麽一長串的人，許有儀只認識孫月顏。她的背已經垮了下來，面上也不再驕傲端莊，只是有着無盡的茫然，還有，一絲的困惑。

“怎麽會？”許有儀還不知道孫家獲罪的事情。

“傅指揮使在朝會指證孫府密養死士。”趙宇川喉頭發幹。

“是真的？”許有儀驚問，随即面容失了血色，“假的。”

許有儀放下車簾，吶吶無言。

今日她有幸見到了傅指揮使，看着鄰家叔叔一般很是和藹可親，收下冷君宇做義子時更是笑的真情實意，眼角甚至都含了淚。

她當時還在遺憾，若是冷君宇沒有認義父，或者哪怕晚一天，自己或許能說服傅指揮使幫忙也說不定。

如今回想，簡直天真，甚至可笑！

黑龍衛指揮使啊，哪有那麽簡單，她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向他求情。

許有儀握緊了衣袖，這份藥，是唯一的希望了。

馬車在沉默中搖晃着前行，終于在一處空曠無人森嚴陰寒處停下。

诏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