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洞房

洞房

“許姑娘來了,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快。”白娘子身披輕紗,依舊美的不似凡人。

“是你。”

這一路的蹊跷終于有了答案。

許有儀提起了心,若是白娘子故意為難,自己怎樣才能見到英王?

白娘子有些詫異,看了看許有儀的神情,突然咯咯笑了起來,“許姑娘不會以為這一路都是我安排的吧。”

撒謊,你以為我會信,許有儀站在原地。

“我要說的昨日已經說完了。只是沒想到,許姑娘竟枉顧穆大哥的安危執意留下。”

白娘子也不解釋,只随手将身前桌案清出一片空位,

“英王殿下還沒起呢,不過殿下一向重視我的意見。這便開始吧,許姑娘的新游戲,我也是好奇的很呢。”

桌案前就是幾級臺階,白娘子高坐主座,許有儀只能跪在地上,她也可以站着,除了廢腰,倒也沒別的不妥。

畢竟二人都是商戶,明面看,地位相當。

但許有儀沒多猶豫就跪坐在桌案旁,也示意朝陽珠兒不要造次。

英王還沒見到,她不能在此時鬧翻。

“地上涼,我叫人送墊子可好?”

“不敢勞白娘子費心,這就可以了,我們開始吧。”

白娘子眯起眼睛,“也好。”

大富翁最少兩個人一起玩,不過許有儀留了個心眼,将人數改成3人。白娘子也不在意,同意了珠兒加入。

游戲開始。

有了珠兒陪玩,許有儀得以劃水游戲,分出更多精力在白娘子身上。

白娘子在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時候就惡意滿滿,如今又突然出現在英王府,許有儀不相信她沒有其他目的。

總不能真的就是來玩游戲的吧?怎麽可能?

可随着游戲進行,許有儀愈發猜不透白娘子的想法。她時而雙手合十,認真投骰子,時而托腮沉思,想着要怎樣才能利益最大化,時不時的,還開口誇贊兩句,

“許姑娘這個游戲果然厲害,實在颠覆我的想象。”

“若是放在忘憂閣,定然大受歡迎。不知許姑娘可願割愛,我願将收入的3成轉給許姑娘。”

我又不是真的來獻游戲的!

白娘子恍然,“哦,差點忘了這裏是英王府,無妨,等英王殿下來了,我自然如實相告。”

“此話當真?”許有儀仍搞不懂白娘子究竟要做什麽,但她不阻礙,許有儀也不會撕破臉。

“自然當真。放心吧,許姑娘,英王殿下會喜歡你的游戲的。”白娘子掩唇,笑的無害。

她究竟想幹什麽?

許有儀愈發不懂,游戲繼續進行,而英王也終于到了。

“白娘子,你好久沒來了!”英王骨相柔和,瘦下來應該也是個翩翩公子,不過現在,倒也稱得上熱情友善。

熱情,友善?

許有儀壓下心中怪異之感,起身帶着二女見禮。

“不用多禮,快繼續玩,這是什麽游戲,本王竟從未見過。”

英王直接坐到白娘子身旁,伸手将其攬在懷裏,兩眼直直盯着地圖,一疊聲催促三人繼續。

許有儀依舊規規矩矩行了禮,這才再次跪坐于桌前。

游戲繼續。

英王一開始還對着白娘子毛手毛腳,可沒多久就被游戲吸引了大半心神,幾輪過後,甚至擠走珠兒占了她的位置。

許有儀看着同自己一般跪坐桌案前的英王,荒唐與怪異之感越來越大。

英王好像真的很喜歡游戲,喜歡的,不像是裝的。

一局打完,英王直呼過瘾,嚷嚷着再來一局。

許有儀只得收拾道具,心裏卻在想改怎麽把話題轉到報酬上。

“英王殿下,您得了好游戲,不賞許姑娘嗎?”

白娘子突然嬌聲開口了。

許有儀着實震驚了,她是真的不明白,白娘子折騰這麽久,到底想幹什麽。

英王的樣子明顯是喜歡這個游戲的,她難道不怕自己求了英王之後,她就沒法用穆無憂的安全威脅自己離開了嗎?

還是說,她另有後手?

許有儀已經無心多想,英王已經拍着腦袋讓許有儀提條件了。

白娘子之前說的沒錯,英王确實對她不一般。

“你姓許是吧,想要什麽,盡管開口,不過如果是官職那還得等一等,春嬉會還沒開始,總得等春嬉會結束後才好向皇兄請封。”

許有儀連忙退到臺下跪好,“民女別無他求,也未曾奢望官位,只盼着英王殿下能領回民女未婚夫的屍身。”

“沒聽說最近有行刑啊。”

“他受人誣陷,今日恐怕就要……”

“你倒是着急。”英王皺了眉,顯然覺得有些晦氣,但話都說出口了,還是忍着晦氣問了一句,“你那未婚夫,現在在哪,叫什麽名字?”

許有儀大喜,忙擡頭朗聲道:“他叫穆無憂,目前在黑龍衛诏獄。”

許有儀有些緊張,聲音都在顫抖,為了讓英王能聽清,她特意放慢了語速。

英王卻沒聽清一樣,“你說什麽?”

許有儀又重複一遍,“穆無憂,诏……”

“閉嘴!不準說!好你個刁民,居然在英王府枉言。來人,把她拖出去,拖出去!”

英王面色慘白,臨走前撕碎了地圖,他還試圖掀翻桌子,試了下又放棄了,飛快的手腳并用跑出了屋子,人影子都不見了,聲音還在遠遠的傳來。

“快去,把那刁民拖出王府!”

白娘子一點意外之色都無,笑吟吟走到許有儀面前,“得多蠢的人,才會把希望寄托在英王身上。穆大哥真是可惜,居然為了你這種自私自利的女人枉送了性命。”

許有儀已聽不進白娘子剩下的話,她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怪不得英王府管理如此散亂,怪不得堂堂二管事眼皮如此之淺,怪不得防備如此松懈,怪不得白娘子說自己什麽都沒做!

所有的疑問終于有了最合理的解釋,卻是許有儀最無法接受的那一個。

她設想了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這一個。

那就是,

英王他,竟然真的,是個廢物!

王府侍衛們沖進屋子,如狼似虎的撲向許有儀三人。

珠兒搶在侍衛們趕到前拖起許有儀,朝陽則擋住侍衛們,護着許有儀珠兒飛快往王府外趕去。

許有儀任由珠兒拖着自己前行奔跑,白娘子嗤笑的面容越來越遠,她終于緩過神來,叫停珠兒朝陽,從袖中拿出幾張銀票遞給侍衛中領頭的那個人,

“不勞官爺們費心,民女這就離開。一點心意,還請笑納。”

方才如狼似虎追着三人打的侍衛們立刻變得平易近人起來,侍衛隊長接過銀票,看了眼數額,面上喜色更濃,

“好說好說,姑娘自便吧。府裏人多,出去轉轉也好,或者你去西院看看,那兒人少,迎春花開的也不錯。”

饒是已經有所預料,許有儀仍覺得難以置信,莫說是官宦之家,便是講究點的商戶,家裏也不會亂成這樣。

仆人們已經不是貪財了,這分明根本沒把英王放在眼裏。

英王,快死了嗎?

許有儀扶着額頭苦笑,自己居然把最後希望寄托在一個将死之人身上。

白娘子說的沒錯,自己,果然愚蠢至極!

“姑娘,你沒事吧?”珠兒有些擔心。

許有儀摸摸她的腦袋,“沒事,我只是覺得自己太笨。”

“我失敗了。”許有儀看向朝陽。

“公子不會介意的。”朝陽搖頭,“現在要回嗎?”

只能是回,否則呢?大鬧公堂嗎?

許有儀卻有些不甘心。她已經撞到了南牆,卻還在期望南牆是紙糊的。

“我們能去看審判嗎?”

審判是不能看的,黑龍衛不是誰都能進去的。

但也沒關系了,因為許有儀在路上碰到了押解穆無憂的隊伍,長長的由黑龍衛護送,方向是皇宮。

黃叔也在其中,形容凄慘,趴在囚車裏動都不動。

冷君宇禦馬高高走在最前面,挺着胸,勝券在握的樣子。

穆無憂更憔悴了,坐在囚車裏低垂着頭,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猛地向右前方看去。

視線穿過一層層人群,精準鎖定了馬車上的許有儀。

他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張嘴說了什麽。

許有儀攀在車窗的手瞬間握緊,她聽不到聲音,但看的分明,這句話穆無憂對她說過很多次,“不用擔心。”

隊伍漸漸遠去,許有儀的目光也逐漸堅定。

“回府!”

清風等人都是穆無憂在乎的人,她要帶着他們一起走。

靠近李府的時候,居然見到了趙宇川。

“許姑娘之後有何打算?”

趙宇川對穆無憂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許有儀下車屈膝,“收拾收拾,離開京城吧。趙公子大恩,我記在心上,日後會日日為你祈福的。”

許有儀低垂着頭,眸中再無明媚。趙宇川鬼使神差伸手攔住了她,

“許姑娘,你留下也可以的。”

許有儀詫異的看向他。

趙宇川捏着袖中紙張,只猶豫一瞬便對上許有儀的視線,“我可以護着你,一世平安。”

“與穆兄無關。”

他又加了一句。

珠兒驚詫的捂住了嘴,朝陽面色有些不善。

趙宇川家事不錯,性格也行,長得還不差,後院人雖多,但對于自己如今的身份,屬實高攀。

“多謝,不用了。”

她又不是非要嫁人。

趙宇川急了,抽出袖中折疊整齊的紙張,“許姑娘可是擔憂黑龍衛因穆兄之事遷怒你?不會的。而且,穆兄也希望你好好的。”

趙宇川把退婚書展開交給許有儀。

是穆無憂的字跡。

許有儀逐字看過去,疊好收在袖中。

“多謝,不用了。”

趙宇川變了臉色,又一次攔在許有儀面前,“為什麽?”

珠兒上前護在許有儀身前,朝陽變色不善面向趙宇川。

趙宇川不管這些,只直直看着許有儀。

看樣子,沒有個結果是不會讓路了。

“其實我不想結婚,也不喜歡京城。因為是穆無憂,所以我願意,也來了。這麽說,趙公子懂了嗎?”

馬車走出一段了,趙宇川仍站在原地。

珠兒放下車簾,“其實我覺得趙公子還行。”

許有儀摸摸她的頭,“那你是留下,還是随我去邊城?”

“自然要跟着姑娘!”

“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就走!”

“趁着黑龍衛對付穆無憂的時候,我們現在就走,等他們回過神來要抓我們的時候,就再也跑不掉了。能走一個是一個,這應該也是瑾瑜的意思。”

許有儀将清風莫輕言晚霞單獨叫出來。

莫輕言只覺得心累,很想直說瑾瑜絕對不是這個意思,但他不敢。見清風只低着頭一副絕對聽從安排的意思,明白還是得靠自己。

“許姑娘忙了一上午也累了,要不先吃點東西?”

“路上吃。”

那只能拖時間了,還好自己東西多。

“我去收拾東西。”

莫輕言拱手退下,清風卻動都不動。

“我哪裏也不去,我要在這裏等公子回來。他如果回不來,我就跟他走!”

真是看不出來啊,你還會這一招。

莫輕言仿佛重新認識了清風,不等許有儀回答,腳步一轉就重新回到清風身邊,“我也是這樣想的。”

“屬下也一樣。”朝陽晚霞附和。

忠仆是這樣的。

許有儀能理解,卻不能接受。

“你們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可不管許有儀怎麽勸,清風等人都認準了要與穆無憂同生共死。若是別人,許有儀指定不再管了,可這些人與她一起生活這許久,對自己也多有照顧,更是穆無憂關心之人,她實在無法放任他們這樣陪死。

糾纏間,有李府仆人急匆匆跑了過來,

“聖旨到了,所有人都要過去!”

完蛋,這下想走也走不掉了。

來到大廳,李府的人跪了一地。許有儀久違的見到了九夫人,依舊是端莊沉穩,只有那掃過來的目光裏,透着一絲嘲諷。

九哥也參與了嗎?好像也不意外。

許有儀俯首貼地,等待最後的審判。

“……張洛白策劃行刺聖上……滿門抄斬,……穆無憂功過相抵……授左金吾衛錄事參軍……”

直到黑龍衛将九夫人等人拖走,許有儀仍有做夢般的不真實感。

發生了什麽事?

又,結束了?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就好像邊城的時候,自己費盡力氣掙紮,最後精疲力盡聽天由命,但突然間,黃叔帶着古掌櫃到來,義父開口作證,風向陡然變換。

勝券在握的冷君宇低頭認輸,死到臨頭的穆無憂毫發無傷,也不是毫發無傷,他受了鞭傷,惹得自己內疚又心疼。

真的,好像。

是巧合嗎?還是自己緊張過頭,産生了幻覺?

“蓉蓉,我回來了。”

一雙有力的手将許有儀扶起,眼前是那個思念了許久的人。

許有儀再沒有其他想法,只有狂喜瞬間淹沒了她。不再管周邊有沒有人,不考慮此舉會否有傷風化,許有儀當衆撲到穆無憂懷裏,

“瑾瑜!我好想你。”

穆無憂看着憔悴,精神卻振奮,身上也沒有什麽傷,洗漱更衣後,更是看不出半點剛從诏獄出來的樣子。

許有儀将他拉到桌前,“餓了嗎,先吃飯吧。”

兩人互相夾菜,平靜的吃了一會兒後,穆無憂開口了,

“蓉蓉不問嗎?”

“瑾瑜想說嗎?”

“蓉蓉想知道,我都會說的。”

穆無憂總是這樣,溫柔,體貼,可靠,知無不言。

總是能敏銳察覺自己的心思,給出最合自己心意的決定。做的事,說的話,甚至衣服的顏色熏的香,無一不是自己喜歡的。

怎麽會有這麽貼合自己的人呢?合适的仿佛量身打造。

許有儀握住穆無憂的手,果然感受到一瞬的顫抖,再擡頭,仍是熟悉的紅暈。

“我想知道的有點多。”

“沒關系,我們的時間也很多。”

穆無憂翻轉右手,與許有儀掌心相貼。

黃叔的通敵罪是假,但貪墨是真,判流放。

穆無憂提供了證據,但仍需背上失察的罪名,官職本應一撸到底,但他提供了另一個證據。

張洛白策劃冬狩大營刺駕的證據,一把平平無奇的劍。

只有物證自然不夠,但加上羽林衛的人證就夠了。

張洛白的辯解毫無意義,他和九夫人及院裏的所有人結局已定。

聖上仁慈,只說絕對信任義父的忠心,不會牽連李府其他人。

穆無憂授官,義父得了聖上親筆安撫書信。

塵埃,落定。

“九,張洛白為何要刺駕?”

“不清楚,或許是對聖上不滿吧。”

穆無憂有些遲疑,卻還是壓低聲音湊近了許有儀,“這話我只對蓉蓉說,蓉蓉記得便好,千萬不可外傳。”

“先皇身體一向康健,與今皇談話後突然病逝……朝中懷疑的人,不少,而今皇比之先皇,差了些……”

得位不正,能力不行。

怪不得,黑龍衛權力這麽大。

見許有儀震驚異常,穆無憂略松了口氣。再回李府的時候他就察覺到了,許有儀在懷疑。

穆無憂很肯定許有儀沒有任何證據,但感情的事情從來也不需要證據。

直覺是最可怕的。

還好,以後自己有更多的時間陪着她,她發現多少,自己就擦掉多少,不會有問題的。

不過,還是得轉移蓉蓉的注意力。

穆無憂換上自卑的面具,聲音中帶着幾分躲閃與卑微,“蓉蓉會嫌棄我嗎?”

許有儀仍未從皇室大瓜中脫離出來,聞言下意識反駁,“怎麽可能?我為何要嫌棄你?”

“之前我還是五品,有希望更進一步,現在卻只是八品,未來如何全未可知。趙兄想必見過蓉蓉了,他是個好人,聖上已授其禁軍郎将一職,雖品級未變,但禁軍是天子親兵,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蓉蓉若要選擇他,我……”

穆無憂說不下去,只紅着眼睛看自己手指。

許有儀取出袖中的退婚書,“是這個嗎?”

穆無憂擡頭,聲音顫抖,正要确認,卻忽的瞳孔地震,身體都抖了起來。

許有儀把紙張放到燭火上,引燃大半才丢到地上,“下次再寫,我就當真了。”

她前傾身子,環抱穆無憂的窄腰,“其實,我是後悔的。”

穆無憂的瞳孔瞬間緊縮,就連許有儀主動擁抱帶來的觸動都消失無蹤。

哪裏出了問題,誰多了嘴!

幾個人名從穆無憂腦中劃過,他僵着身子任由許有儀動作,面上是如常的羞澀,內心只有森寒。

“啪”的一聲,穆無憂飾玉的腰帶滑落地上,他的心跳也跟着停了一拍。

“在诏獄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

“我後悔,明明已經認定了你,卻瞻前顧後想得太多,”

“我後悔,明明不在乎那些清規戒律,卻壓抑自己的想法刻意保持距離,”

“我後悔,你早該是我的,我卻只看不吃。”

每說一句,許有儀便輕輕解開穆無憂身上的一個系帶,錦衣層層墜落,露出穆無憂勁瘦的腰身。

穆無憂猛地抓住她下探的手,身子燙的驚人,

“蓉蓉,你想好了嗎?”

許有儀沒有回答,稍微用力就掙脫了他的鉗制。她擡起手撐住穆無憂的胸口,感受越來越快的跳動,自己的心也逐漸跟上了這個節奏。

許有儀解開自己的腰帶,推着他一步步靠近床鋪,微微用力,穆無憂便倒在被褥之上。

一擡手,床幔滑落,遮擋了床外燭光。

“吻我。”

瑾瑜,讓我看看真正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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