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燕回腦袋嗡嗡的疼,像無數根針在紮,他的身體痙攣着,蜷縮在蒼樂風的臂彎裏。

蒼樂風看着眼前的怪物,跌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們像是狗,又像是狼,但是他們非常的瘦,身上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骨頭,如果說是屍體,但是他們卻在動彈,中空的長舌頭,吐出一尺多長的舌尖,滴着藍色涎水。

“小黑,你帶樂風出去吧,他們的目标是我。”

懷裏的人聲音嘶啞微弱,蒼樂風詫異看着懷裏的人。

“公子!?”

“沒事,你不阻礙他們,他們不會傷害你的,他們的目标是我。”

燕回醒過來了,睜開了眼睛,他從蒼樂風的懷裏起身,因為高燒而無法站穩身體,踉跄着摔倒了,往前一步那些狗一樣的怪物争先恐後的撲了上來,這個瞬間,黑色的蟒蛇纏繞着蒼樂風和小鳥兒拉遠了距離。

燕回可以感覺到那野獸腥臭的鼻息噴灑在臉頰上,帶着濕熱粘膩的觸感,似乎還殘留着血腥味,身體因為高燒不适卻無法動彈。

只要自己死了,這群狗就不會再在追擊他們了。

就在這個時候,渾身是血的時隐白懷裏還揣着大量的夜霜花,用盡力氣将他推開了,手中的三尺長劍劃出,割裂了怪物脖頸處的動脈,藍色的血汩汩流淌而出。

但是那些怪物像是沒有知覺一樣,依舊瘋狂沖向兩人,嘴角滴落涎水,猩紅的眸光裏充滿了嗜殺之意。

“蒼公子……”時隐白低呼了聲,他一只手護着燕回,身上的長劍橫在兩人面前,擋住那群怪物。

他已經精疲力竭,身體幾近崩潰,卻仍咬牙堅持。

場景在不斷的變換,月夜,怪物,狩獵,血,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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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的似曾相識,燕回無法分辨夢境和現實。

那也是這樣的一個夜晚,怪物追殺的,他的徒弟年幼幫不上忙,裴寂和燕回兩人相互合作,燕回的長劍裴寂的長槍,刀光劍影中,兩人配合默契。

可為什麽……

自己能夠記起那個人的名字,但是卻記不起他的臉?

裴寂是誰?

血雨之中倒下的又是誰?

燕回看着身邊的時隐白,那稚嫩的模樣讓他恍惚。

但這個時候,時隐白感覺到有人搭住了他的手腕,他下意識的握緊劍柄,但是沒想到的是那人的的力氣比他大很多,硬生生的将劍搶了過去。

時隐白知道燕回并不是那麽簡單,但是他沒想到的是燕回居然也會劍術!

他的速度快得驚人,劍尖挑飛了那頭最厲害的怪物,一把将它刺倒。

靈力灌注劍身讓那長劍顫抖着,甚至出現了裂痕。

燕回眼睛微阖,唇角溢出一縷鮮豔血跡,整個人都暈眩了一下,差點摔倒。

但是時隐白認出了那劍法,他見過師尊舞過一次,這是必須要将無情劍宗所有招式都摸清楚之後,師尊才會教的太陰劍法,他甚至都還只是摸到太陰劍的門檻,但是眼前的人……怎麽能使用出來?

“快走,走,懷瑾,快走。”燕回推攘着時隐白讓他都走,他的身體搖晃着,似乎随時都要跌倒,“你快帶着裴寂走,我拖住它們!”

時隐白心口劇烈疼痛,看着燕回,他已經被咬傷了肩膀,衣襟全是血,而且她臉色很糟糕,高燒讓他已經意識不清。

時隐白不由咬破了舌尖。

血腥味刺激神經。

時隐白猛地擡腳踹翻了旁邊的一只怪物,又踢了另外一只,抓住燕回“我們一起走!”

但是燕回顯然聽不到現在這些。

他知道只要自己死了,這些獵犬就會停止追捕,因為他不是屬于這個世界的人,只要他們不和自己扯上關系,就不會受到影響。

可惜時隐白錯估了自己的能耐,以及他對自己身體狀況的預判。

當他用力拉住了燕回的胳膊時,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被燕回給丢給了小黑,小黑纏住時隐白。

“出來!”

顧輕舟帶着疲憊的聲音站在那朱門外,他身上染滿了鮮血,但是他毫不畏懼,反而露出一抹笑容。

在黑蟒将他們帶出朱門之後,燕回也在朝着門口的方向挪動,他一腳将那朱門再次關上。

“燕回!?”

“公子!?”

“你在做什麽啊!?”

“沒事的,它們的目标是我,只要我死了,你們就安全了……”門內的聲音已經非常虛弱了,帶着濃郁的血腥氣。

衆人皆震驚。

“公子,你別犯傻好不好?”蒼樂風的眼淚奪眶而出。

顧輕舟則是面色凝重,盯着這間屋子的大門,血已經從門縫下滲出,天此時的顏色漸漸褪去,黎明即将來臨了。

屋內的一切安靜了下來,只有那滲出的血,越發的濃稠。

“你先走吧。”時隐白開口,他的聲音嘶啞。

“公子……”蒼樂風張嘴想呼喚燕回,但是他知道自己什麽都沒幫上忙。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帶公子來這種地方,是不是燕回就不會有事了。

如果,自己沒有聽那個青的話,那麽時隐白也能将夜霜花送過來,不管是哪一種結局,燕回都不會有事的。

“該死,這清幽山莊的莊主我絕對不饒了他!”時隐白狠狠咒罵道,他的額頭青筋畢露,雙拳緊握。

第三天的黎明,到了。

燕回覺得自己的意識很奇怪,只要想要去想什麽,腦袋就會像是要裂開了一樣,疼得難以言喻,但是偏偏又想起來了很多東西。

桃花樹下的徒弟,一板一眼的複刻自己的動作,但是因為不熟悉而自己生自己的氣。

那個時候,燕回總是會笑着拍拍他的頭:“不要心急,要慢一點嘛。”

他很聽話,學習一絲不茍。

那個時候有人來偷喝燕回珍藏的桃花釀,還會裝作受傷賴在燕回的洞府要求燕回給他治療。

那個家夥是個無賴,但燕回喜歡他,他也愛粘着燕回,所以燕回就縱容着。

他是誰?

為什麽記不起他的面容了?

燕回的腦袋像是裂開了,撕扯般的疼痛。

啊……

對了……

血雨之中倒下的是我啊。

燕回摔倒在地上,注意到了地上的灰色的毛茸茸的一團,下意識的小鳥兒護在身下。

小鳥兒在小黑帶他們沖出西院的時候被抖落了下來,只可惜,它現在是個瞎子,撲棱翅膀飛不遠。

是血。

有人抱着他。

是燕回。

這個爛好人。

這個世界有人願意接受已經是一無是處了的他,只是單純的想要救。

不是因為天資,他飛升失敗已經徹底毀了。

不是因為他的容貌,他已經成為了怪物。

他的眼睛瞎掉了。

他的腿瘸了。

但是燕回還是在幫忙治療,只要想活下去,總是有辦法的。

重新開始的話,作為燕回的獸倒也是不錯的宣恩。

小鳥兒回想起這個,就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真是蠢透了,竟然會這樣愚蠢的選擇死亡。

他不甘心啊。

他曾經想着,就變成一個寵物在燕回的身邊就好了,什麽都不用思考,不用擔心門派的情況,不用繁雜的事物,也不用擔心自己的修為太高給別人增加的壓力,沒有那麽多的爾虞我詐。

他從來沒有如此希望自己能夠看到過。

他甚至幻想着,等自己好起來,能和燕回并肩作戰,殺敵,或者陪伴,這樣他才是有價值的。

直到他的身體垮掉。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東西是永恒的。

最後一絲的靈力,就算是只有一點點機會,他也讓要燕回有活下去的可能。

怪物近在咫尺,燕回的抵抗也越來越微弱,許是疼痛早已麻木,又或者眼前不斷變化的幻覺使得他忘記了疼痛。

他的手指尖微微顫抖,仿佛有個念頭在腦海裏閃過,他不确定那是什麽,只是覺得自己應該努力去抓住。

“給我一個名字好嗎?燕回。”

名字?

“一個屬于鳥兒的名字。”

燕回微微的眯起眼,混沌的腦子還有那能結束到的羽毛觸感。

“羽澤……”

火光驟然而起,熊熊燃燒。

火光之中有鳥的長鳴,凄厲悲慘,但那烈火卻在逐漸化形成為一個人的模樣,火紅的長發,精致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薄唇抿着,帶着幾分淡漠疏離,猩紅色的雙模如同正在燃燒的火焰。

那人的五官,似乎在燕回腦子裏浮現了片刻,他隐約記得好像也有一個人有這樣的顏色。

但那些怪物并不畏懼這些火焰,它們咬着燕回的小腿将他往深處拖去,黎明即将來臨,那些怪物只能在黑暗之中活動。

慢一步,始終都是慢一步。

燕回睜開眼,他正在一張巨大的祭臺上,祭臺四周燃着熊熊火焰。

那火光映照着他雪白的肌膚,仿佛透過那肌膚看到了裏面的骨肉。他身上的血液,順着祭臺緩緩流淌,最終彙聚成了其他的符號。

女子站在燕回躺着的祭臺,彎下腰和燕回四目相對。

“會有一點點的疼,但是沒關系,很快就會舒服的。”

女子的面容無數的眼珠湧出,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形成了一張猙獰恐怖的面龐。她的五官已經分不清了,只剩下一堆蠕動的肉塊。

她伸手撫摸了下燕回的臉頰,笑容甜美,但是那些肉塊随着她的舉動而移動,看上去更加惡心。

燕回的喉嚨口腥甜。

他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扭曲。

“何必掙紮?”

“我能封印你一次,自然能封印你第二次。”燕回一拳揍在那些肉塊上,将那些肉塊打散,但是它們依舊凝結着,重組纏繞着燕回的手,但是燕回卻莫名的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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