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可憐嗎

可憐嗎

霍覓雪皮膚薄，平常小磕小碰都容易留下痕跡，這會兒一條一條的紅，看着怪吓人的。

吳桐瞪眼：“林炀捏的？”

霍覓雪同樣意外，停頓半晌：“應該是不小心吧。”

“痛嗎？”吳桐輕輕碰了碰，見她搖頭，沒完全放心，“等會兒再看看會不會淤青。下次想吃，路上停下我去買好了。”

這是勸她離林炀遠點的意思。

霍覓雪沉默。

之前只是默默遠觀過一段時間，沒想過近距離會有這種殺傷力。

要不……換一個目标？

力量相差太懸殊，她心生退意。

怎麽說都是安全最重要。

早讀結束後，霍覓雪收到一條新消息。

【YOUNG：明天吃餅嗎？】

霍覓雪沒想到是來自于林炀，不過她回得很幹脆。

今早剛吃完一整個撐到有些膩，手腕紅痕未消，更關鍵的是——

【YUKI：明天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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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客觀都沒條件。

接着，對面一直“正在輸入中”。

霍覓雪不由緊張起來。

過了五分鐘。

【YOUNG：下周一吃餅嗎？】

……她真是緊張了個寂寞。

莫名有點氣，還有點好笑。

霍覓雪轉頭想去看林炀，但課間同學到處走動，他恰巧沒在座位上。

再去看微信裏他之前的“吃餅”三連，霍覓雪竟然品出幾分質樸的可愛，把他先前表情和舉動的兇悍之氣都給沖沒了。

【YUKI：晚點再告訴你。】

【YOUNG：[OK]】

-

周六中午，霍家別墅。

回國後這些天，霍家四口第一次齊聚在餐桌上。

霍世昌和商婉穿着正裝，下午他們就要各自出差，一個飛東北，一個飛國外，趁這會兒多與兒女交流。

霍玟一臉與年齡不符的嚴肅，正襟危坐聆聽父母教誨。霍覓雪有點心不在焉。

霍世昌執掌偌大的集團，自有一身不怒自威的氣場，說出的話雖是關心，但口氣更像對下屬：“十四中和英華都有開學考試，成績出來要第一時間告訴爸媽，如果退步了，要好好反省找原因。”

他是标準的嚴父，商婉卻不是對應的慈母。

商婉出身普通家庭，靠自己一路奮鬥考上名校，在大學與霍世昌相識相戀。因為背景相差巨大，兩人經歷了一番波折才結為夫妻。

婚後，商婉沒按照霍家奶奶的要求當家庭主婦相夫教子，而是入職霍氏，與霍世昌一同将霍氏做強做大，如今是霍世昌不可或缺的事業盟友。

用現在的話說，商婉就是個“卷王”。

她對孩子們的要求，比霍世昌更全面更高：“小玟寒假都沒練琴，接下來兩個月要多排課補回來。”

霍世昌跟着道：“小咪上次說想換個油畫老師？爸爸讓人聯系了一個美院教授，下周去試課——”

商婉擰眉打斷丈夫：“畫可以先放放，小咪都高二了，難道真讓她當藝術生？她基礎太差，在國內上不了好大學。”

她轉向霍覓雪：“你們學校國際班的情況，媽媽已經讓秘書去了解了，你自己也考慮考慮。等這學期手術做完，轉班還是幹脆轉校到英華，再讀一年高二，好好努力兩年，直接申請國外名校商科。”

霍世昌：“國內學校這麽多，也不一定要出國。讀商科，你想讓小咪以後也進公司？”

商婉：“怎麽，你和媽一樣重男輕女？現在小咪身體快好了，我讓他們姐弟公平競争，你有別的意見？”

霍世昌：“你怎麽又給我扣帽子，如果小咪想進公司，我當然不反對，但她從小就被我們嬌慣着，出國，我不放心。”

夫妻倆你一句我一句，從兒女學業說到公司事務，說着說着，火藥味漸濃。

兩個性格硬、嘴更硬，各自都有些大男子、大女子主義的人，常常聊不了十句就開始吵。

霍玟見狀不妙，拿手肘去撞霍覓雪。

霍覓雪回神，當即捂住胸口：“爸，媽，咳咳……你們慢點說，我剛才沒聽清楚。”

說着她又咳了起來，臉頰和嘴唇不見血色。

商婉焦急道：“臉這麽白，心髒不舒服？”

霍世昌也剎住話：“沒說什麽要緊的事。”

霍覓雪拍了拍胸口，緩過氣來，搖頭：“沒事，就是有點沒精神，走了會兒神，對不起啊。”

商婉輕嘆一聲：“跟爸媽說什麽對不起，吃完去睡會。老霍你出去記得碰下史密斯教授，再看看小咪的手術方案。”

霍世昌：“唉，忘不了。”

火熄了一半，霍覓雪給父母夾菜，聲音溫溫軟軟的：“不用擔心我，爸媽你們出差才要注意身體，別太辛苦。哈省的天氣預報我看過了，接下來一周都會下雨，媽你記得穿羽絨褲，別嫌不好看。我在點評APP上找了幾家加拿大的特色小衆餐廳，分享給劉叔叔了，爸你忙完了有空去嘗嘗……”

夫妻倆對霍覓雪的小伎倆心知肚明，而且确實被女兒的關懷之語哄得服帖，很默契地借此為臺階，臉色緩和，将剛才的争執略過不再提，轉而接着霍覓雪的話關心對方。

和過去十幾年裏的幾百回一樣，一場夫妻大戰消弭于無形。

只要不争吵，他們又是安市人人贊嘆豔羨的神仙眷侶。

霍玟在桌子下給姐姐豎拇指。

吃完午飯，霍世昌和商婉出發去機場，對管家和保姆囑咐道：“張叔、阿惠，你倆看着他們點，有事打電話。”

等商務車離開視野，霍玟感慨：“姐，要不是有你在，估計他倆早離婚了。”

換了他，勸不來，只想加入吵架的隊伍。

遺傳的急性子燥脾氣。

吳惠忙道：“先生太太這麽恩愛，小姐少爺也優秀孝順，一輩子都會和和美美的。”

她是吳桐的媽媽，在霍家做了快十年，再婚嫁給司機江華後改為半住家。

頭發花白的張管家不反駁霍玟，只笑眯眯道：“小玟少爺，你這周末還有小提琴課、鋼琴課、奧數課、德語課、馬術課，提琴老師很快就到了。哦對，先生還說，讓你練練身手，你是想學武術、跆拳道還是散打？”

霍玟：“……”

這就是卷得沒有上限的“精英繼承人”課程。

對還沒上初中的他來說，只覺得好累。

看霍覓雪捂嘴笑，明顯是在幸災樂禍，霍玟涼涼開口：“剛媽說的聽見沒，你很快也輕松不起來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姐姐我是及時行樂派，”霍覓雪很是潇灑地一撩頭發，“我等會要去做護理，你乖乖在家練琴。”

-

半小時後，霍覓雪在霍玟哀怨的琴聲中出門。

吳桐也在車上，穿着運動裝。

江華先順路送繼女到振威拳館練格鬥，再把霍覓雪送到垠達廣場，等霍覓雪消息來接。

然而霍覓雪沒有去ZT造型，而是走進一家咖啡店。

角落裏的女孩一直盯着門口，一見她露面就站起來揮手：“這邊！”

霍覓雪走近坐下：“等很久了嗎？”

“沒事沒事，”邱曉莉熱情滿滿，“我給你點了這家招牌的桂花拿鐵，已經付過了，你別嫌便宜啊。”

“當然不會，謝謝，”霍覓雪抿嘴微笑，“我約的你，本來該我請你的，等會兒我紅包轉你。”

邱曉莉連連搖頭：“不用不用。”

“那行，下次再換我請。”霍覓雪不跟她太客氣，“除了桐桐，我還是第一回跟班上其他女生出來玩。”

邱曉莉臉微紅。

霍覓雪又說：“我要是說什麽做什麽讓你不高興了，你直接告訴我，能不介意就更好啦~”

最後半句，是她對親友習慣性的撒嬌語氣。

昨天在微信上的簡短交流，已經推翻了邱曉莉對霍覓雪的固有認知，現在她更是想寫一個震驚體标題。

什麽高冷大小姐，明明是直球甜妹！

邱曉莉本就開朗外向，霍覓雪有意迎合交好，兩個女孩很快聊成一片。

沒一會兒，霍覓雪問：“你跟林炀小學和初中都是同校？”

“你說林炀？”邱曉莉瞪大眼睛，立刻意識到霍覓雪對她發出邀約的真正目的，“你對他——”

霍覓雪坦然：“有點好奇，他幫過我兩回。”

邱曉莉“額”了一聲，遲疑道：“是同校，小學還同班過，不過也沒有很熟。你想知道什麽？”

霍覓雪托着腮：“比如，他有沒有交過女朋友，現在有沒有人喜歡他，之類的。”

邱曉莉嗆住。

看霍覓雪一臉淡定，邱曉莉克制住表情，只針對她的問題回答：“沒聽說他談過，也沒人追過他。”

“沒人喜歡他啊……”

這話聽着，怎麽這麽可憐，又這麽讓人高興呢？

霍覓雪用小勺子把拿鐵上層的心形奶泡攪成折線圖，輕笑。

那現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