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回家

回家

“老師相信就好。哦對了，我有幾個朋友生病請假了，不知道我能不能請幾天假去看看他們？”

任華笑得和藹：“當然可以。”

蘇芽懷疑：“你不怕我報警？”

任華：“還是那句話，你們有證據嗎？你覺得《學生因不滿老師教導而報警》作為新聞的标題怎麽樣？哦對了，按照你們年輕人的習慣，是不是要再加個‘震驚’？”

學生可以用輿論逼迫老師，老師自然也可以用輿論來威脅學生。

圍觀群衆嘛，都是一群憑借只言片語就可以吵起來的人。

有誰關心真相是什麽呢？他們只需要一個輸出自己觀點的窗口。

而他們的言論會給其他人帶來多少傷害，會對真相有多少影響，他們又哪裏想得到呢？

輿論這把劍，運用得當就可以所向披靡，但一個不小心就會遍體鱗傷。

任華：“開個玩笑，別那麽緊張。我們學校雖然管得嚴，但也不是那麽不講人情味的，你想請假就請吧，不過別耽誤學習啊。”

坐上回家的車的蘇芽，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看着那一點點變小的八中，只覺得自己離開了一個巨大的囚籠。

但很快又要墜入另一個深淵。

“張伯，我們先不回家了，去看一下我同學。”

司機張伯：“好的小姐。”

蘇芽從崔玉琪、嚴致遠還有張淼的班主任那裏問到了三人的家庭住址。

崔玉琪住得離學校最近。

蘇芽最先敲響她的家門。

是崔玉琪的母親開的門。

“阿姨，我是崔玉琪的同學，想來看看崔玉琪，順便給她帶了這幾天的作業。”

崔母只是小小開了個門縫。

“小同學不好意思啊，我們家玉琪病得有點重，現在還高燒不醒呢。怕傳染給你就不邀請你進來了，你把作業給我就行。”

蘇芽把作業遞了過去。

“謝謝你啊小同學。”

崔母說完就關上了門，好像門外有什麽洪水猛獸。

蘇芽又去了嚴致遠和張淼家，都是差不多的情況。

高燒不醒，閉門謝客。

也不知道是真病得這麽重還是任華讓家長看好自家孩子。

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蘇芽緩緩摁下密碼。

“滴——”

開門的動靜不小，只是偌大的別墅格外安靜。

如果不是客廳的燈亮着，還以為沒有人。

蘇母從房間裏走出來。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不是中午就說回來的嗎？”

蘇芽沒有解釋，只是默默走進廚房。

蘇母也沒覺得不對，繼續說道：“我還以為你晚上不回來吃了，沒給你留飯，桌子上有面包你随便吃點吧。”

桌子上是最普通不過的切片面包。

如果是早上，蘇母會把它加工成各種花樣的三明治或者烤面包，可惜那只有蘇芽正在長身體的弟弟才能吃到。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蘇芽早已學會了自我安慰。

她給自己熱了杯牛奶，讓面包不那麽幹。

蘇母坐到蘇芽對面：“你什麽情況啊？這才上幾天學就回家了？我看你也活蹦亂跳的不像生病的樣子啊。”

蘇芽：“我有幾個朋友生病了，我去看看他們，順便給他們帶作業。”

蘇母撇嘴：“你就知道做老好人，萬一被你同學傳染了怎麽辦？說起來最近花市那邊好多人都感染了那個什麽西格瑪病毒，死了好多人，你明天趕緊回學校別在外面亂晃，別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傳染了。”

蘇芽：“西格瑪病毒？那是什麽？”

這個時候蘇芽正在上初三的弟弟蘇樹站在樓上喊了一句：

“你們能不能小點聲說話，打擾到我寫作業了！”

蘇母回了一句：“知道了，我們不打擾你！”

蘇芽皺眉：“他這個點不是應該在上晚自習嗎？怎麽在家裏？”

蘇母：“你小點聲。最近不就是那個西格瑪病毒嘛，他們學校又不是封閉式管理，整天人來人往的誰知道有沒有感染的人，我就讓他這段時間待在家裏，安全一點。”

蘇芽：“所以這個西格瑪病毒到底是什麽？”

蘇母：“就是花市那邊傳染過來的一種病毒，說的感染的人會高燒不止，昏迷不醒，死了好多人呢。”

蘇芽皺眉：“高燒不止，昏迷不醒？”

所以那三個人是感染了西格瑪病毒嗎？

蘇母嘆了口氣：“是啊，之前還以為是普通的流感，誰能想到這個病毒這麽厲害呢？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個有效的治療方法，花市那邊已經死了好幾千個人了，真是作孽啊。”

蘇芽：“這個病是怎麽傳播的啊？”

蘇母：“說是唾液傳播，你在學校裏吃飯注意點啊，別和其他人一起吃，別人說話的時候也離遠一點。”

蘇芽低頭不語。

那三個人生病，究竟是意外還是……

蘇母又自顧自抱怨：“你說你爸也真是，現在這個時候了還出去吃飯，要是被傳染了怎麽辦？”

蘇芽：“把爸用過的餐具單獨放吧，能消毒就消個毒。”

蘇母：“也就只能這樣了。你弟現在初三，正是關鍵時期，可不能因為你爸傳染了。”

蘇芽：“媽，我……”

蘇芽想了想，突然覺得沒必要說。

有些話不用說出口，就已經知道會得到什麽樣的回答了。

蘇母：“嗯？怎麽了？”

蘇芽：“我想用一下手機。”

蘇母：“手機？你在想什麽呢？你們老師前幾天還打電話回來說這段時間在學校狀态都不好了。說，你是不是在學校偷偷玩手機了？”

蘇芽皺眉：“我狀态不好，就一定是因為玩手機嗎？”

蘇母：“那你是不是早戀了？蘇芽，你現在高三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啊？！”

樓上的蘇樹：“媽你聲音小點，我在寫作業呢？！”

蘇芽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我狀态不好，是因為我們學校的一個老師違法亂紀，我在找證據好舉報他。”

蘇母：“舉報老師？！”

似乎是意識到聲音太大，她很快壓低了聲音。

“你能耐了啊你！你們老師是怎麽得罪你了，要讓你去舉報他！再說了，你知道的就是全部嗎？你就不知道你們老師沒有苦衷？！你就是喜歡把一些小事鬧大！”

蘇芽直接氣笑了：“我鬧大？你知不知道我原本可以拿到完整的證據，是因為你當時強制把我帶回了家導致視頻只錄了一半？”

蘇母：“我看你就是找借口玩手機！我跟你說，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你要是成績下降了高考之前就別想拿到你的手機了！”

蘇芽：“我和你說不通，等爸回來我和他說。”

說完就要起身回房。

蘇母：“和你爸說？你爸也要聽我的！我說不給你手機你就別想拿到！回來！喝完牛奶也不把杯子洗了！”

回應她的只有蘇芽關上的房門。

蘇母碎碎念：“真是到了叛逆期！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故意找借口逃課。”

到了将近十點鐘，蘇父才應酬完回來。

帶着渾身的煙酒味，他敲響了蘇芽的房門。

“進。”

蘇父語氣還算不錯：“你今天晚上是不是惹媽媽生氣了？媽媽天天做那麽多好吃的，還要做家務洗衣服，可能也是累了語氣不太好，但你也不應該惹媽媽生氣啊。來，跟爸去給媽媽道個歉。”

蘇芽低着頭：“我沒錯，我不道歉。”

蘇父哄道：“是是是，你是沒錯，但媽媽是媽媽啊，肯定要你先去道歉的對不對？”

蘇芽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聽出異樣，她繞過吵架的話題：“爸，我想舉報任校，我手上也有證據，能不能用一下你的手機。”

蘇父：“舉報任校？任校是做了什麽嗎？”

蘇芽：“爸，你當初低聲下氣捧着任華，好不容易才求來一個合作的機會，但是他出爾反爾，收錢不辦事，你還要幫他說話嗎？你明明知道的，他收了多少禮，吃了多少回扣，你都是知道的！”

蘇父語氣依舊溫和：“蘇芽，你還小，有些事情你不懂，這些都是很正常的人情往來，沒什麽好舉報的。這次任校辦事不厚道，下次我們不找他辦事就好了，買賣不成仁義在，幹嘛要鬧到舉報這一步呢？好了，我們去給媽媽道歉吧。”

蘇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些：“那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還有個朋友，他，他……被任華給侵犯了！”

蘇父驚訝：“話可不能亂說，蘇芽，你沒有證據，那都是你朋友的一面之詞，你怎麽知道不是你朋友因為不滿任校而造的謠？再說了，這事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呢？不要多管閑事。”

蘇芽眼眶紅了：“那是我的朋友！我不是在多管閑事！”

蘇父：“所以你有證據嗎？”

蘇芽：“我現在手上是沒有，爸，你幫我報警，讓警察去找，我知道任華有一間小黑屋，他每次侵犯學生都是在那裏，我還知道他有一瓶酒，那瓶酒有問題！”

蘇父失望：“蘇芽，你還是沒聽明白，這件事情和你沒有關系，你不要把自己牽扯進去。你現在高三了，學習最重要，這些事情我們等高考結束再說好嗎？”

蘇芽不可置信：“爸！”

在蘇芽眼裏，蘇父或許在家有諸多不是，或許在酒桌上虛與委蛇，或許在處事時選擇明哲保身。

但之前不管蘇芽做什麽決定，蘇父都是支持的。

相較于管教嚴厲的母親，父親永遠是慣着她的。

為什麽，為什麽她明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蘇父還是讓她不要管！

蘇父：“蘇芽，等你将來當了老師，你就能明白任校的苦心了。乖，聽話，現在先去跟媽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