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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程柏遠一個人住五六年,以前請過保姆,沒多久辭退,理由是不熟悉的人待在家裏不自在。
他自學做飯,洗衣服。沒事會進行一次大掃除,家裏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池亦很難想象全是程柏遠一人幹的,要他估計只有家政阿姨才能救命。
程柏遠在裏面做飯,他大爺似的靠着沙發,眼前是程柏遠開好的電腦和電視,想看哪個自己調,想玩什麽游戲自己下,對他毫無隐私和秘密。
池亦不敢動,走了十幾分鐘的神之後,拿起手機刷視頻。
廚房半開放式,池亦耳邊是嘩啦呼啦的炒菜聲,以及時不時出現的水聲。
池亦越坐越着急,最後沒忍住走到程柏遠旁邊,看了一會,開口問:“我能做什麽?”
程柏遠高他一個頭,站在一邊局促的樣子活脫脫像第一次去見父母的情侶,沒人陪着坐不住。
池亦直男癌晚期,就算現在程柏遠說口渴,讓他喂自己喝水,池亦不會覺得有什麽,反而心裏感謝對方,給他做飯吃。
程柏遠手停不下來,辣椒進油鍋,激起一層嗆人的油煙。程柏遠歪了下頭說:“你去玩。”
池亦沒動,程柏遠往他那邊靠,笑了:“非得幹個什麽才能走?”
池亦沒回答,程柏遠把牛肉放進鍋裏,翻炒兩下,朝左邊牆揚了揚下巴:“圍裙拿來,給我系上。”
“哦。”池亦把東西拿過來。
等了好一會,沒聽到動靜,程柏遠側過臉,見池亦靠着牆,手腕搭着那件粉紅圍裙:“怎麽不給我穿上?”
池亦說:“你做菜呢,怎麽往你身上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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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遠直接關了火,手臂一張,微揚着臉:“來,現在行了。”
池亦覺得哪裏不對,回過神已經穿過他手臂,繞到他背後。池亦腦子忽然靈光:“為什麽不自己穿?”
程柏遠低聲笑:“做飯做得手疼,沒力氣。”
池亦撇撇嘴,不跟他計較。
為了報複,池亦故意綁成蝴蝶結,悄悄拿手機拍了張照,一個人躲沙發那笑了半天。
不知道有什麽好笑的。
“池亦。”程柏遠把清蒸螃蟹端上桌:“去洗手,洗手液在第二層。”
“知道了。”池亦放下手機,走進衛生間
不知道什麽時候養成的習慣,池亦做某些事會下意識拖延,比如洗澡、刷牙、洗臉。現在多加一項,洗手。
他在衛生間磨蹭半天,程柏遠把筷子碗擺好,沒見到人,到門口一看,池亦盯着手發呆。
他一只手攤開,裹着泡沫,在空中一動不動。另一只包着紗布,垂在腿邊。
池亦很享受這種時刻,好像整個世界安靜了。
沒人糾正他。
今天,被某個人打斷。
程柏遠走到他身後,從下面擡手,和他掌心相對,慢慢貼近。
溫度融合的瞬間,池亦吓了一跳。
“幹嘛呢?”程柏遠輕聲問。
池亦讷讷說:“思考人生。”
程柏遠不僅肩寬,手臂粗有肌肉,手也比池亦大一圈。
“你手挺小。”程柏遠用手指和掌心連接處的骨節抵了抵他手心:“好像一下能握住。”
池亦勝負心上頭,無論如何要扳回面子。他垂眸對比一會,說:“你也就那樣。”
程柏遠勾唇:“試試?”
池亦不回答,直接握成拳頭,程柏遠手指收攏。他的手完完全全包進了程柏遠手裏:“現在信了麽?”
池亦垂着眸子,盯着看了良久,悶悶嗯了聲。
程柏遠放開,準備出去,池亦忽然抓住他手指。
池亦有點震驚,他只能握住程柏遠三根手指。
池亦納悶問:“你吃什麽長大的?”
程柏遠說:“你猜猜。”
池亦堅信平常人長不到這程度,他一定吃了不為人知的好東西:“人參。”
程柏遠有時候真想看看池亦腦袋裏到底裝的是什麽:“錯了,我不修仙。”
池亦哼了聲:“不說算了。”
程柏遠抿唇,彎腰低頭看他眼睛:“先乖乖吃飯,吃完告訴你。”
程柏遠幫他把手擦幹,擦過他指腹,摸到一層不太厚的繭:“你玩吉他?”
池亦微怔:“你怎麽知道?”
程柏遠把他手翻個面,點點指尖:“有繭子。”
池亦低眼看:“玩的電吉他,一年。”
程柏遠挑了挑眉,對這事挺意外。池亦身上絲毫沒有電吉他人身上擁有的狂浪氣質,非得搞樂器形容,笛子适合。
你好好吹,他好聽,亂吹,難聽到折磨人。
程柏遠練出的手藝爐火純青,每道菜的味道比外面酒店差不了多少。池亦快要為頓飯對程柏遠五體投地。
本來是為下午大叔誤會生氣說要吃螃蟹,目的是想讓程柏遠幫忙剝。他正準備開口提要求,磨對方幾分鐘。
嘴還沒張,對方戴着一次性塑料手套,開始剝螃蟹殼,手法娴熟。
褪下的肉,全部放在池亦面前的小碗裏。
他不說話,垂着眼睫,一舉一動像動态的畫。
池亦忽然有點羞愧,想起下午那句:“霸王。”跟着垂下眼皮。
脾氣沒地方發,居然連坐到才當幾天的同桌身上。
人忍氣吞聲,還給你處理螃蟹。
池亦,你真不是人。
他在心裏默默把自己從頭到尾譴責一遍,挺不好意思的說:“你吃吧,別管我了,我自己弄。”
程柏遠瞥他:“你有多餘的手?”
一只手裹着紗布,一只捏筷子。
池亦一下沒聲了,夾起一塊蟹肉放進嘴裏嚼到只剩空氣了才慢慢說:“謝謝。”
程柏遠笑了聲:“別扭小孩兒。”
池亦目光微轉,看向旁邊的櫃臺第一層。程柏遠見他停下,順着看過去,是一瓶開封喝了一半的酒。
“你在家還喝酒?”池亦垂眸,戳戳碗裏的菜。
程柏遠看着他:“你想嘗嘗?”
池亦默了下:“嗯。”
程柏遠挑眉:“真想喝?”
池亦說:“一點點。”
程柏遠給他倒了點,一厘米那麽高,真就一點點。
池亦對着透明散發淡淡味道的液體,皺起眉,半分鐘後全部咽下。
程柏遠酒量不差,刻板印象,認為池亦差不到哪去。
他托着臉看他,面色正常,只打了嗝重新拿起筷子,慢吞吞吃菜。
察覺到程柏遠目光,池亦嘴角一撇:“沒什麽威力。”
程柏遠笑着,閉了閉眼點頭:“你最厲害。”
吃完飯,程柏遠收拾桌子,池亦剛伸出胳膊被程柏遠用手指推了下:“去玩,你不用管。”
池亦哦一聲,坐到沙發上玩手機。
他來的突然,回家時滿腦子琢磨怎麽避開林英拿相機,忘記戴套衣服。程柏遠知道他沒換洗的,到卧室拿了自己的睡衣。
買來估計有一年了,穿過一次,後來一直擱置,不知道池亦穿上大不大。
好像今晚碰到水一類的東西,池亦思維行動就會變得緩慢。
程柏遠不放心他,看着人進門前說:“小心手,不要沾水。”
池亦扭頭看他,半晌後點點頭。
程柏遠指指門口:“進去。”
池亦又點點頭。
一樓衛生間門口有盞暖黃色的燈,光線自上往下鋪灑在池亦肩上,淺淺勾勒他的鼻子以及側臉的輪廓。
碎發壓着眼皮,整個人看起來乖乖的,像個不願多言的小朋友。
“我洗澡了。”他說。
程柏遠真想用手機錄下來天天看。
池亦進去之後,程柏遠靠着沙發,點進論壇切成小號,找到置頂關于池亦的帖子,把點過贊的評論取消,重新看重新點。
【酷崽今天一個人走的,身邊沒人,後來停在路邊,對着一顆綠草發呆。】
【在奶茶店遇見池亦了,他很小聲告訴店員,多放點糖。實在不好意思,他好像忘了旁邊還有一隊,我不小心聽見了。】
【上上周體育課,池亦一個人蹲在小樹林裏看螞蟻搬家。】
【樓上笑死了,池亦有時候忽然奇奇怪怪真的很可愛。】
【池亦腕骨的黑痣好性感,想舔斯哈斯哈。】
程柏遠把這條拉黑了,上次還沒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漏網之魚。
【樓上姐妹變态吧。】
程柏遠給這條狠狠點了一下。
池亦打開熱水器,放了一浴缸的水,把自己泡在裏面,思緒逐漸放空。
不知過了多久,程柏遠叩了兩下門,把池亦敲醒了。
“暈在裏面了?”程柏遠在外面問。
池亦聲音裹着厚重的水汽:“沒,馬上出來。”
池亦明明泡澡,後腦勺濕了一大半,晃出去的時候,剛走到樓梯口被程柏遠拽回衛生間。
“你幹嘛?”他茫然問。
程柏遠說:“頭發吹幹再上去。”
他擡手摸了一下,水珠沾了一手:“沒注意。”
程柏遠拿着吹風機卻沒給他,摁住池亦肩膀讓他坐在洗手池旁邊的小凳子上,程柏遠站在身後,他腦袋剛好到程柏遠的腰腹。
“我幫你吹。”程柏遠說:“別亂動。”
池亦歪了下頭:“憑什麽?”
程柏遠捏住他下巴,把腦袋扳正:“你乖乖的,我可以今晚就考慮要不要幫忙。”
池亦低低哦一聲,身體繃得直直很端正,像幼兒園小朋友,和下午那個無名火起的霸王絲毫不沾邊。
程柏遠嚴重懷疑池亦魂被勾走了,暈乎乎的,完全沒有思考能力。
他用指腹點點後頸,池亦縮了下說:“癢。”
程柏遠開始琢磨下次用什麽理由把池亦騙回家。
池亦晃着腦袋,鏡子印出他眯眼享受的表情。
“除了媽媽,沒人給我吹過頭發。”他很認真的說:“謝謝你,程柏遠。”
程柏遠挑了下眉:“不謝,一會幫我試件衣服。”
“嗯?”
十分鐘後,池亦穿着大一號的白襯衫走進程柏遠卧室。
程柏遠坐在床邊,沒開燈,看着池亦一點一點關上門,将光亮隔絕在外。
那點慢慢消失的光線,照在池亦後背,印出一截模糊的腰身。
“你看看。”池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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