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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柏遠僵了片刻,還沒說什麽,外面忽然響起嘈雜的腳步聲,匆忙朝這裏靠近。

他伸手勾了一下門,順帶扣上鎖。

幾個聲音都挺陌生,不像十班學生,估計是其他包廂出來透氣的。

他們沒察覺衛生間還有人,其中一個笑罵韓宥廷不是東西,死盯他不放,不就提了一句宋林麽,有必要?

其他人附和着笑:“倆水火不容,你在他面前提不找罵嗎。”

原本含糊的聲音隔着門板更不清晰。

一群人來勢洶洶,離開的也快。倏忽間,又恢複平靜。

池亦舔完人徹底軟下去,耷拉着腦袋埋在程柏遠懷裏問:“誰?”

程柏遠笑了:“剛才怎麽不問?”

池亦理直氣壯說:“讓他們知道我們在裏面,不尴尬嗎?”

程柏遠笑意更深:“親我的時候怎麽不覺得尴尬。”

懷裏的人忽然沒動靜了。

程柏遠叫他名字也不答應,眼皮半阖着,裝死。

程柏遠覺得好笑,指尖輕點他鼻尖。池亦應激反應,往懷裏埋的更深。

這種地方不适合呆太久,進來洗手醒酒的人散幹淨,程柏遠雙手掐着池亦肩膀,把人托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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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好嗎”程柏遠低聲問。

池亦點點頭,接着被程柏遠摟着腰直接出了ktv大門。

池亦後知後覺想起什麽說:“曹明不知道。”

“嗯”

“不知道我們走了。”他說着,掏出手機往程柏遠手裏塞:“給他打電話。”

程柏遠垂眸,拇指摁到屏幕邊緣,微弱光亮在黑暗中跳躍。

和周遭格格不入的橘黃讓他有片刻失神。

池亦的屏保居然是那張被程柏遠單獨拎出來說過的照片。

見他不動,池亦順着看過去,木讷盯了幾秒,反應過來:“密碼040506”

池亦腦子有點發脹,實在沒力氣支撐他看完全程。

幹脆閉上眼睛,再次轉醒時,周圍環境熟悉,旁邊的人更熟悉。

他睜開眼愣了兩秒閉上,不過片刻又睜開才覺得酸澀有些許緩解。

他酒醒的不是很徹底,堅持不過幾秒便又阖上眼。

休息幾個小時後,嗓子又幹又澀。他推了推旁邊的人說:“渴。”

黑暗中的房間屏蔽視覺,偶爾有風順着窗臺縫隙湧入。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他聽見有人在黑暗中悶聲輕嗯了聲,接着便是拖鞋沙沙聲越來越遠。

過了片刻,池亦在昏沉中感到有只胳膊穿過他脖頸,微一用力,後背剝離床面。

他哼了句不清不楚的話,溫熱偏涼的液體順着唇縫淌進。

像是久旱逢甘雨,池亦不自覺捉住喂水的手腕,急不可耐的仰頭,汲取更多。

“慢點。”上面落下一道低沉的聲音。

程柏遠半垂下眼皮,投落的視線帶着困倦和懶散。

他一點一點傾斜杯子,将對方圈入手臂之間。

可能意識太過混亂,池亦不能及時将水吞咽下去,一些順着嘴角流下,滴落在程柏遠的手臂。

“不能浪費。”程柏遠輕笑,混着不明的暧昧。

他輕微地捏住池亦臉頰兩側的肉,往上擡起一個角度。

程柏遠半跪在床邊,短暫地拉離水杯,伸手開了盞臺燈。

暖黃不明晰的光鋪在池亦側臉,勾勒輪廓線條。

池亦睫毛輕顫,燈光映照下,尤為明顯。

可能間隔太久,等不到想要的東西,他低聲說:“還想喝水。”

程柏遠問:“酒醒了嗎”

池亦偏了下頭,沒回答。

程柏遠約摸時間,估計池亦還在經歷宿醉最後一階段。

不回答就不問了。

程柏遠将剩餘半杯水抵在他唇邊說:“喝完睡覺。”

池亦才又懶懶擡起眼皮,看向他,眸光潋滟蒙上一層若有似無的朦胧霧氣。

他不說話,比起方才沒那麽急促,小口小口地咽下去。

“怎麽了”程柏遠看出不對勁。

池亦長這麽大沒受過這種罪,太陽穴突突跳着疼。

方才還沒到這程度,不過一盞亮起的燈撕破黑暗,讓他有點不适應,身體給出非常強烈的反應。

他舔了下唇角說:“疼。”

“哪疼”

池亦把水杯一推,翻身背對程柏遠說:“腦袋啊。”

他拖着調子說:“怎麽辦啊程柏遠,我感覺要死了。”

然後沒了聲音,好像在向程柏遠驗證,他真的沒救了。

程柏遠輕聲笑,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三點。

回來路上,池亦睡得很沉。到家後,程柏遠連哄帶騙的把人送進浴室,池亦一臉別打擾且不耐煩的表情,沒人扶着,靠着牆立馬滑到地上。

最後沒辦法,程柏遠幫他洗的澡。

出了浴室,池亦抱着程柏遠,雙手不停在他身上扒拉,嘴裏咕哝道:“……好”

程柏遠鉗住兩只不安分的手說:“不是不看別人的裸體麽現在什麽意思”

池亦動作頓了一下,便低下頭,悶聲道:“不給我看”

程柏遠沒遂他意脫掉外套,微一彎腰把池亦抱去二樓卧室。

池亦腦袋一沾床就睡了,沒喝醒酒藥,程柏遠怎麽叫沒睜過眼。

……

“自己待一會,我出去一趟。”程柏遠點點他後背說:“先別睡,等我回來。”

池亦默然片刻,慢慢轉過身問:“去哪”

“買藥,喝完腦袋就不疼了。”他輕聲回答。

池亦原本想要拉住程柏遠的手垂下,嗯了聲說:“我等你。”

程柏遠酒量輕易不會醉,家裏沒備藥。他在不遠處的二十四小時藥店買了醒酒藥和止痛藥。

到家打開鎖,視線落在門口一道黑乎乎的影子上。

池亦蹲着,胳膊抱着腿,眼神不那麽清明。他盯着某處走神,不知想到什麽,周身籠罩一層淡淡憂傷。

直到程柏遠打開一樓的暖燈,放下手裏的東西,蹲在他身前。池亦才猛然回神:“……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他聲音很輕,悄然落入寂靜的夜裏。

“怎麽會,”程柏遠朝他伸出手,五指虛虛握了握又松開,似乎在逗他:“答應你的不會食言。”

“是嗎”池亦用手指點點他掌心說:“媽媽沒回來。”

他聲音愈發低,一團氣悶在嗓子,沉的如同大雪壓枝。

“她匆匆忙忙離開,穿過大道,進了醫院再沒出來。”池亦指着門說:“我等啊等,總覺得能等到她回來。”

那時,他整夜不睡覺,就靠在門邊,手機扔在一邊,在地面上漸漸熄滅。

女人柔和面龐随着熄滅的光一起黯淡。

他說:“我等不到她。”

程柏遠靜靜聽了許久,直到這刻才開口說:“可以等到我。”

頓了頓,他改口:“或許我說錯了,以後不會讓你等。”

程柏遠握住他指尖,微涼的觸感在掌心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這是池亦第一次在他家面前提起親生母親,雖然是喝醉後,他也格外珍惜。

也許埋怨自己遲到太久,想用這種方式獲取很多有關池亦的過往,來填補十幾年的空缺。

程柏遠垂下頭,去看池亦的眼睛,最終在昏暗的光線中交彙。

他不說別的承諾,只是攥住他手腕:“地上涼,先起來好麽”

池亦微怔,點點頭:“程柏遠,謝謝你。”他眨眨眼停頓幾秒說:“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

程柏遠慢條斯理的接話:“不會什麽”

池亦答:“不會親你。但是媽媽說過,感謝一個最好的方式是親吻。”

程柏遠頭一次聽人把耍流氓說的這麽高大上。他沒反駁,扶着池亦胳膊上到二樓。

他嗯了聲說:“記住了,希望你明天還能想起。”

池亦安安靜靜坐在床邊,目不轉睛盯着外頭。

程柏遠下樓倒水時特地沒關門,溫水落入玻璃杯,響起咕咕嘟嘟的聲音。

雖然擱着一層樓,依然清晰。

薄紗被風吹起,在空中翻滾幾下回落到原來位置。

他聽着,手指不自覺在空中撥動,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歌。

也許是世界颠倒後,只為程柏遠一人作出的旋律。

吃完藥不到半個小時,池亦睡得很沉了。安安穩穩再也不咕哝腦子疼,一只手搭在枕頭旁,一手放在程柏遠和自己中間的間隙裏。

認床的毛病早在這裏治好了。

池亦醉的厲害,鬧騰太久,以至于第二天快中午才醒。

他先是感覺眼前光線太足,伸手擋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刺痛像驚覺的表情忽然侵襲而來。

他揉了揉眉心,艱難翻過身,手指蜷曲碰到另一個不屬于自己的溫度。

池亦有些詫異,緩慢撩起眼皮,視線在房間轉了一圈,最終落在旁邊人的眉眼之間。

他另只手被對方壓住。

程柏遠五指虛虛籠住池亦左手,掌心相對,連清晨彼此之間的溫度都感知一清二楚。

池亦看了很久,才想起什麽,晃晃程柏遠搭着的手說:“上課遲到了。”

程柏遠先是嗯了聲,而後将手拉得離自己更近,最後停在臉側,輕輕蹭了蹭說:“不急。”

聲音微啞,帶着剛睡醒特有的鼻音。

池亦不再像上次反應過激質問對方,反而有種說不出來的滿足感。

就想從天明睡到天黑,整個世界黯淡無光,感覺自己被所有人抛棄,這時候忽然有人擰開門鎖,進來問你晚飯吃什麽。

池亦閉了閉眼,嘴角勾起一點笑意,他把程柏遠看的很重,關系比周渝曹明還要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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