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一邊鄒茜玲一走出衆人的視線範圍腳就不‘瘸’了, 環視了下四周, 最後站在了一個塌了一半的豬圈後頭等唐朗過來。
一邊等一邊在想唐朗究竟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明明她之前打聽過了, 這個村子根本就沒有這個叫唐朗的人啊。難道是專程來找自己的?鄒茜玲把這個想法甩在腦後, 她不覺得自己仇恨值拉的這麽滿能讓他锲而不舍地尋找自己。
最大的可能是唐朗是來走親戚的,然後就意外發現了自己, 于是走親戚就變成了順手收拾自己?
鄒茜玲趕緊搖搖頭, 她還是別想這麽多沒用的, 現在關鍵還是想法子糊弄過唐朗,讓他不要追究她的身份, 要是跟這裏的人一問,再把去年她跟他的遇見相聯系起來,那關于她身份的謊言就不攻自破了。
正當頭腦飛快運轉地時候, 鄒茜玲便看見唐朗遠遠地邁着大長腿走過來,身姿挺直步伐沉穩,這模樣說不是當兵的她都不信。
“畢夏?”剛走到豬圈後頭,鄒茜玲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 就聽得唐朗略微低沉的嗓音響起,“你的真名?”
“啊?”鄒茜玲聽到平時張思樂他們的昵稱從他嘴裏吐出來,整個人着實愣了下, 直到聽到後半句才反應過來, 當即搖頭, “不是。”
“我聽到了。”
聽到什麽?鄒茜玲回想了一下, 好像之前張思樂情急之下說漏嘴了?
雖然之前就說好了不能在外人面前喊這個外號了, 畢竟這是個特殊的時代, 但是平時喊順口了,情急時候還真是會忘記。
不過既然唐朗認為是她真名,那她就順着階梯下好了,“那是我小名,我真名還是叫鄒茜玲,沒騙你。”
“哦。”唐朗語氣頗為淡然,“那湖洋角村呢?”
“我……”鄒茜玲噎了一下,“那是保持基本的警惕心,我娘說了不能輕易把自己的住址告訴陌生人。”說着瞪大了眼睛,竭力扮作一個天真聽話又有點小心思的十五六歲小姑娘。
可惜鄒茜玲在唐朗那裏的信任值低下,她講的每一句話他都不會輕易相信,而是自己判斷再選擇是否相信,更何況他剛剛在周村長哪裏打聽到的消息讓他更傾向于認為這是個滿嘴謊言的騙子。
鄒茜玲還不知道就在那麽一會兒功夫她就在唐朗那裏掉了馬,還有理有據地理直氣壯,“而且當時天色那麽晚了,你說要送我回家,三歲的小姑娘都不敢跟你一起走!”
“三歲的小姑娘會用迷藥?”唐朗忽然嗤笑了一聲,“還是能把一個受訓過軍人藥倒的迷藥?”
還真是軍人?鄒茜玲發現事情大條了,咋辦,藥倒軍人算不算犯罪來着?
“我這不是不知道你是軍人嘛!”依舊堅持死鴨子嘴硬,力圖帶偏話題。
唐朗卻像是耐心用盡,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問話都淩厲起來,“到黑市買賣,持有高濃度特殊迷藥,借着東晨地震受害者的名頭在這小山溝裏落戶,畢夏?鄒茜玲?你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真實身份是什麽?”
一句接一句,渾身的氣勢不再收斂,那上過戰場從死人堆裏爬出來過的冷厲氣勢,讓鄒茜玲這個從後世穿越過來的人都覺得有那麽瞬間的膽寒,似是難以抗拒這巨大的壓迫,嬌小的身體微微瑟縮了一下,桃花眼淚還殘存的淚水,有點像受驚的小鹿。
但這次唐朗卻沒有心軟,原本只是覺得她膽子大了些,可是從周大平那裏打聽來的消息才讓他知道這人不僅膽子大,身份更是成謎。
“你懷疑我是敵特?”
一句話就将唐朗潛藏的疑惑擺在了表面上,他微低着頭看過去,只見剛剛還因為他氣勢瑟縮的小姑娘臉上忽然一派鎮定,甚至是超過這個年紀該有的冷靜,一句話還是用那甜美甚至有些嬌軟的嗓音說出來,可卻讓他覺得那平靜之下藏着危險的暗湧。
仿佛此刻站在他跟前的不是那個十五六歲的甜美漂亮小姑娘,而是個心腸冷硬的危險分子。
鄒茜玲腦海确實在那刻閃過要把他弄倒的念頭,因為她發現他太敏銳又聰明,不是完美到貼近現實的謊言就無法令他信任,而她短時間內真的想不到如何倆圓一個謊,使他相信自己的身份合理又合法。
但是這只是一瞬間的念頭,一個受訓過的軍人,還是看着格外優秀的,她不覺得她可以憑借迷藥再弄倒他一次,用電擊棒也不可能,萬一沒電暈她真的是把他往死裏得罪了,在這個擁軍的時代,她別想讨到什麽好了,沒準一轉頭就被扭送到公安局去。要是電暈了那也麻煩,她弄不走他,萬一等他醒過來還沒想到好的解決辦法,那也是找死行為。
所以這個念頭剛升起來就被她拍到九霄雲外去。
想了想,鄒茜玲覺得做人還是要有耐心,不能因為別人的步步逼近就不耐煩。
做人還要識時務,該低頭時就低頭,不能梗着來,反正這裏沒有旁人在,她又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面子什麽的別看的太重。
于是,下一秒,鄒茜玲輕咬了下嘴唇,腦袋微微上仰着,桃花眼一眨,晶瑩的淚珠就從眼眶裏往下落,又可憐又脆弱,語氣滿是控訴和委屈,“你是不是想的?我什麽都沒做,你怎麽可以這樣懷疑我?要是我是敵特,那我來這裏幹什麽,山溝裏種田嗎?還被一只蟲子咬,最可憐的是還遇到你這樣一個恐吓小姑娘的變态,哪有這麽慘的敵特?”
“難道我就不可以有自己的小秘密嗎?就一定要說出來嗎?我又沒有害人,什麽都沒有幹,就想好好待在山溝裏種田養家不行嗎?”
“你幹嘛要死抓着我不放,我又沒有得罪你,還給你雞蛋吃,古人還有一飯之恩的說法,我給了你四個雞蛋,那也是恩啊,你是軍人,難道不知道不能恩将仇報嗎?”
鄒茜玲一邊控訴一邊哭,還很有心機地哭成梨花帶雨的樣子,不破壞美感不說,反而讓人覺得楚楚可憐惹人疼愛。
視線偷偷瞥見唐朗似乎降下去的氣勢,鄒茜玲三心二意地想現代人常說的‘顏即正義’還是有道理的,又再接再厲,在控訴之上耍了把無賴,“哦,還是因為我不小心碰了下你的胸,你就小氣吧啦記仇了?做人哪能這樣?要不然我讓你碰回來好了,到時候我們就算兩不相欠了,你別抓着我不放。”
唐朗卻因為這話氣勢瞬間消失得幹幹淨淨,之前看到那瓦片還以為她只是敢在背後過過嘴瘾,沒成想這小姑娘這麽大膽,先是倒打一耙控訴自己不說,還偷偷篡改了事實,把‘摸’說成了‘碰’,最後還不要臉地讓自己碰回去?
饒是唐朗再見多識廣,都沒見過有這樣的操作和套路。
鄒茜玲仿若無覺,整個人還挺了一下,梨花帶雨中一副視死如歸來吧你碰吧的模樣。
唐朗的視線不小心瞥到了那布料下微微鼓着的小花苞,立即挪開了,可是紅暈還是從耳後根開始一直蔓延到脖頸,完了,不能好好說話了,這話題真的被帶到瑪利亞海溝去了,想撈都撈不回來。
好在唐朗經過部隊又經過戰争之後面部表情鍛煉得越發冷漠,所以這時哪怕心裏被鄒茜玲弄得尴尬又奇怪,可臉上還是一副面癱的嚴肅樣。
“夠了!你一個小姑娘說話注意點!還要不要名聲了?”冷硬透着嚴肅的語氣下明顯有些心虛。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麽,明明腦海什麽壞事都沒想。
鄒茜玲在他的訓斥下又咬住了唇,整個人看着有些委屈又有些敢怒不敢言似的,瞪着眼睛看他,小聲道,“誰叫你欺負我的,還不能說了,哼。”
如果此時張思樂他們在,看到鄒茜玲這副樣子絕對會瞪大眼珠子,然後感嘆一句:戲精!太踏馬戲精了!
真不虧是他們的陛下,該霸道時就霸道,該不要臉時就不要臉,連後世人人喊打的白蓮花都肯演!
然而對鄒茜玲性格還不夠充分了解,又沒經歷過後世各種套路洗禮的硬漢風軍人唐朗,還真是被她給糊弄到了。
心裏是又驚訝又無奈,還有一絲絲他自己沒發現的心軟。
“行了,別哭了,我不繼續追問了成不成?”
這邊沒有重要資源,遠離政治中心,不與邊境接壤,有敵特的可能性基本為零,因為派遣到這裏沒有價值。而正如鄒茜玲說的,如果她是敵特,那是來這不通電沒有電報的窮鄉僻壤小山溝種田被蟲子吓哭麽?
她是有很多疑點,但是這些疑點不代表她就是罪犯,沒準她這次真沒撒謊,只是想在山溝裏‘種田養家’。
不過養家?唐朗想到了周村長說的姐弟妹四個外加弟弟未婚妻?真是這樣的關系嗎?他表示懷疑,但當下選擇不問,免得這小姑娘又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真不追問了?”還保持着懷疑,像個上當受騙過的小動物一樣,不信任地很。
唐朗只好點頭,“嗯,不追問。”
“太好了!你真是個好人。”鄒茜玲當即破涕而笑,嘴角揚起眉眼彎彎,看着真是乖巧漂亮。
望着某人的快速變臉,唐朗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真是被她牽着鼻子走了,心裏好氣又好笑,正了正臉色,認真道,‘“但是你不能跑到別的地方去,不然我會親自抓你回來送進公安局裏。”
“那嫁人怎麽辦?”
“……?”這話題跳躍性太快,唐朗都有瞬間的懵住。
鄒茜玲卻嫣然一笑,“哈哈,開個玩笑,我絕對不跑的,你放心,從今天起,不,從前些天起我就是下坎山村的人啦,我們在這兒安家落戶了。”
笑容明亮,神色間還有些狡黠,她真是個不折不扣令人捉摸不透的小狐貍。
唐朗用手堵着嘴唇咳了一下,将那因為一個笑容而引起的怪異感覺壓下去,“那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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