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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輪到車賢秀跟相宜一起外出的。

就像相宜之前跟徐伊景說過的那樣，她只能提供最基礎的種植産物，但正常生活需要的其他副食品包括生活用品，他們自己是無法“生産”的，只能選擇在其他地方尋找收集以前生産的“存貨”。

“這不是長久之計。”相宜将劈開眼前坍塌閘門的長刀收回，踏入不算大的便利店：“對還活着的人類也好，對沒有完全怪物化的感染者也好，生存都是需要補充物資的。只要還想長久活下去，活得稍微好一點兒，無論如何恢複生産都應該是需要盡快考慮的事，哪怕只是最初級的手工生産呢。可惜了，這裏沒有官方和軍隊能牽頭，普通民衆很難彙聚足夠的力量做這種事。”

車賢秀跟在她身邊，幫忙拉開擋在路上的散落貨架：“伊景姐說，你曾經建議她考慮去別的國家。”

“嗯，雖然這也很有難度。其實說實話，過了這麽久了也許這片土地上也許已經有可以期盼一下的勢力成型了。”

“勢力？”

“嗯，還有人生存，還有東西需要維持甚至争搶，總會有集合起來的勢力出現的，說不定還會自己打起來……人啊……”

車賢秀想了想：“這算是……有點悲觀的看法？”

“悲觀？”相宜轉頭看他，聳了聳肩笑道：“相反，我覺得這是樂觀的好事。只有集合起來，凝聚力量才有底氣在生存的同時争奪資源，只要有了成規模的人口，想要進一步達成我說的小規模恢複秩序和生産，也就是很有希望的事了呗。其實我覺得稍微有點兒眼光的領導者都應該朝這個方向努力來着，長時間只靠恐懼的威脅和最底線的生存希望，靠着總會耗盡總會過期的東西……眼光也過于狹隘了。”

“你會做這樣的事麽？”

“我？算了吧，我不想做領導者，也不想做救世主。退一萬步，就算我想……”相宜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總不能一張嘴就什麽都能搞定吧？況且恢複生産是需要很多人最好是有技術的人，但前提條件還得是武力。至少能有大範圍庇護的能力，只你我兩個？不可能。”

“武力……大範圍……”

相宜嘆了口氣：“你啊……果然你還是你，即使是這個時候，即使咱們什麽都沒有，也不耽誤你考慮這些。”

車賢秀回過神：“我知道我做不到，只是忍不住幻想一下……世界回到正常的……可能吧。”

“好吧……好吧。”相宜裝好了包朝他走過去：“不如回去寫一份計劃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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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市裏沒剩下太多可用的東西，他們裝的東西不算多，已經打算離開，車賢秀一邊把相宜手裏的包接過去，一邊跟她一起往外走：

“計劃書？”

“設想一下，怎麽樣能創造能足夠自保和庇護更多人的武力，怎麽樣在這樣的前提下建庇護所，庇護所需要什麽樣的構造，分出多少空間用來種植，種什麽樣的作物，還有養殖的可能性，在能源不太夠用的情況下怎麽進行簡單的生産，起碼織個布？”

“可這些……”

“做着嘛，萬一哪天遇到真有想做這個領導者的人呢？送人家一份權當出謀劃策，也算我們為嶄新世界的希望盡一份力了嘛！再說……”她側過頭，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滿懷可能實現的希望去構思這樣一份東西，過程也許也能讓人感到幸福吧？”

他怔愣了一下，慢慢勾起嘴角笑了起來。

空出的一只手，伸過去拉住了她的手，牢牢地攥在掌心。

他其實很明白，她也許是并不需要這樣的企盼支撐的。

真的有可能會在這個過程中感到幸福的，其實是他。

他們兩個出來并沒有開車。

附近很難找到還能補充的汽油，他們先前就算找到其他還有油的車輛也多是傾向把油取出來，為他們的房車存着。

雖然他們已經在船那裏停留生活很久了，但相宜仍舊認為萬一遇到什麽意外情況，留着房車會對将來可能要轉移的他們方便許多。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真的如她所言用上它的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在他們兩個拿着東西往回走到半路，遠遠的他們的船的方向，升起了一陣濃煙。甚至這股濃煙，還泛着紅。

那是先前相宜留下的訊號，就在甲板上，設置了簡易的機關，每到他們有人外出只有一人和南思媛留守的時候開啓，只要強烈撞擊就能小規模爆炸引發濃煙。

這還不是最緊急的。

最緊急的是這煙裏的顏色。

她前幾天才找到足夠的材料弄了出來，只有一份，交給了當時坐在一邊捧着臉看了半天的南思媛，還跟小丫頭拉了勾，做出第二份出來之前只有她一個人知道，所以車賢秀和徐伊景甚至都不知道有這個東西。

出事了！

距離太遠，只靠他們跑回去絕對來不及，甚至車賢秀漸漸熟練掌握用法的翅膀也只是單邊，需要很大力氣維持平衡，短時間沖刺尚可稍長的路途飛行并不現實。

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先回去，你盡快趕過來。”

車賢秀剛張開翅膀，便見相宜先一步抽出了雙刀。

這是他第二次見到她的眼睛變成金色。

與那一晚在研究基地時還有些不同，她眼中的金光亮到懾人，甚至在陽光之下，她的周身似乎也泛着不輸于日光的燦金色。

他就站在她的身邊，在某一刻清晰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扭曲感。

這不是錯覺。

她的身形在她眼中的金光最亮的那一刻，倏然消失！

他愣了一下後猛地轉頭再看濃煙升起的方向，那裏的天空閃過了一道他曾經見過的金光，在半空中閃爍了許久都不曾散去。

等遲了幾秒振翅用最快的速度跌跌撞撞地趕回來的時候，他看見的是半跪在地上用刀勉強撐住身體的相宜，一個看上去面目很熟悉的手上還沾着血的抱着她哭的少女，額頭臉頰和手臂都有傷舉着手槍站在一旁有些愣愣的徐伊景，還有——

地上的屍體。

每一個陌生人的右手手臂都被整個砍下，可他們并不都死于此。

有一個離得稍遠些，看着像是試圖逃走的時候被洞穿了胸口。

還有一個，撲在還燃燒着的油桶上，勉強還能看出，身上有怪物化的痕跡。

帶着槍的人闖到船上，打傷了徐伊景，試圖追殺還是個孩子模樣的南思媛。

徐伊景在與他們纏鬥的時候利用了機關的爆炸，南思媛逃跑的時候想起姐姐的叮囑特地把只有自己有的随身攜帶的小包裹丢到了燃燒着的汽油桶裏。

相宜趕到的時候，南思媛背上已經插了一根箭。

她突然從半空中跳出，吓了追殺的人一跳，尤其那雙金色卻又好像毫無感情的眼睛，讓他們毫不猶豫對她舉起了槍。

而她把南思媛抱在懷裏，毫不留情地揮刀出去。

分明只有一刀，卻在一瞬間砍斷了并未站在一起的好幾個人的手臂。

她也在那之後脫力倒下了。

這一刀事實上并不是重點，真正讓她脫力無法支撐的是對空間的跳躍。哪怕只有這麽短的距離，也不是這個世界能夠允許的能力。超出太多，她受到了極大的反噬。

斷掉手臂的家夥并沒有完全喪失行動力，其中一個瘋了一樣換了一只手還想要端起槍沖着她們射擊，還有一個勉強能站起來的卻是轉頭想跑……

而後終于趕過來的徐伊景，就看到了她的女兒哭喊着變了模樣，臉上帶着極強烈的恨意瞬間長大，一把攥上了用槍對着他們的那個斷臂人的手腕。

而後她就第一次見到，她的女兒，并不屬于人類的能力。

她把那個人變成了怪物，只靠着雙手的接觸，眨眼之間，将一個人類變成了怪物，指揮着那個怪物殺掉了他試圖逃跑的同伴，而後自己撲到了燃燒着的火堆上……

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一切，讓她愣在了當場，忘了一切反應。

在車賢秀趕回來之前，她耳中全是做了這一切之後，跪倒在相宜面前的南思媛的哭聲。

她想起了相宜曾經給她打過的“預防針”。她的确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她的确沒有想到，它會來的這樣早，這樣……震撼。

但這些，車賢秀此時并不知道，他也一時管不了那麽多。

他只是收起怪物化的翅膀撲到相宜面前，克制不住雙手的顫抖，輕輕扶起她一直低着的頭。

甚至完全沒有聽清，旁邊少女口中哭喊的“哥哥”。

還好，還好。

他輕輕托起她的臉的時候，她雖然臉色慘白嘴唇甚至泛着淺紫完全沒有血色，眼神都有些難以凝聚的渙散，但她仍是做出了反應，對他淺淺地勾出了一個笑來。

“……走……快離開……動靜……太大了……”

這一句話說完，她像是再也支撐不起半點力氣，閉上眼睛人也倒了下去。

“相宜！”

“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