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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算寬敞的昏暗走廊裏，相宜和車賢秀站在一邊，對面站着許久不見的鄭毅銘。只一會兒的功夫，鄭毅銘的身後陸陸續續又多了好幾個人影。

能在此時此刻此地出現的，應該都是鄭毅銘找到并聚集起來的同類。

打過“招呼”之後，鄭毅銘沒再說話，随着他身後的人越來越多，氣氛顯得越來越壓抑。

車賢秀雖然右手已經回複到正常模樣，身體卻越繃越緊非常戒備。

倒是被他半擋在身後的相宜，仍是一副輕松自在的模樣，雙刀都沒有出鞘。

她甚至将腦袋側靠在車賢秀的手臂上，一點兒沒有緊張感，好像根本沒有看到鄭毅銘身後出現的幾個人：

“我以為招待客人，就算條件有限沒有茶喝，好歹能有杯水，沒想到……連椅子都沒有啊。”

“客人？”鄭毅銘挑了挑眉頭，輕笑了一聲：“你把自己當這裏的客人？”

他對相宜說這話，在“這裏”之上加重了語調，目光卻看向了車賢秀。

車賢秀對上他複雜而又帶着些許惡意的眼神，拳頭不禁又攥緊了一點。

現在在場的所有人中，對這裏，曾經的栗島研究基地最為熟悉……或者說對這裏的“手段”最為清楚的，只有兩個。

一個是鄭毅銘，一個是車賢秀。

但相宜既沒有讓鄭毅銘繼續他發散的惡意，也沒有讓車賢秀有機會回憶這裏曾經發生的事，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對着對面此時眼裏并沒有她的鄭毅銘笑道：

“你要是想讓我當這裏的主人，也可以。”

這話一說出口，鄭毅銘猛地朝她看過來，眼神鋒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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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鄭毅銘身後的幾個人也有了反應，其中兩個露出氣憤的模樣想要上前，被身邊的人拉了一下才勉強停下。

鄭毅銘聲音沉了下來：“你想做這兒的主人？”

“不太想。”相宜仍舊不甚在意的模樣：“看起來你在這兒呆了挺長時間了，讓我有點兒意外，你把這兒當做據點這麽久了這裏的環境還這麽差……說白了，我挺嫌棄的。”

鄭毅銘身後又傳來躁動的動靜。

鄭毅銘冷笑了一聲：“你們來這兒，想做什麽？”

相宜站直了身體：“寒暄完了，總算可以說正事了？”

“正事？你還真有正事想要跟我談？”鄭毅銘瞥了一眼車賢秀，突然笑出聲來：“總不會是你們打算來這兒做個好人，把關着的那些人……都放出去了吧？”

鄭毅銘已經知道，相宜和車賢秀在這裏看到了被分區隔離關起來的初期感染者和怪物，整個研究基地如果說還能有什麽會引起眼前這兩個人的興趣，他以為應該就是這些了。

但他想錯了。

相宜：“我們來談合作。”

“什麽合作？”

“說得動聽一些，是關于特殊感染者與普通人類一起建立新秩序的計劃，說得誘人一些，是關于讓特殊感染者獲得更多統治權力站上頂端的計劃，說得直白一些……是想來獲得特殊感染者的武力支持，構建更大的庇護區域招攬人手恢複生産。”

這是鄭毅銘完全沒有想到的“正事”方向。

他先是愣了一下，還沒等他對第一個動聽一些的描述表現出嘲諷态度，她就說出了更顯得異想天開的想法。

“讓我們，跟他一樣，去做你們的狗麽？”鄭毅銘眯起眼睛：“我以為你應該明白，不是誰都能被你成功馴養的。”

相宜完全沒在意鄭毅銘的态度，也沒說什麽，只轉頭拉開了車賢秀背着的背包，從裏面翻找出一個本子來，然後朝着鄭毅銘丢了過去。

相宜丢過去的其實并不是他們原本寫了計劃書的本子。

那份經過許多人的參與和讨論，慢慢完善起來的計劃書他們并沒有帶出來，留在了李恩赫那裏。

而相宜他們帶出來的，是後來特地手動抄寫的。

這一份比起原稿，要簡略得多，同時，它更多寫的并不是普通人的方向立場。

這一份是相宜和李恩赫兩人商讨後懷着特殊目的撰寫下來的，當時的目标就并不是普通人類也不是軍隊，而是特殊感染者。

所以這一份計劃書裏相宜有意描述着特殊感染者作為特殊且主要的防備和攻擊力量，在計劃建立的新秩序中掌握較大的話語權，從而獲得在秩序建立後的群體結構中的頂層階級位置。

或者說，相宜有意用“成為新秩序的統治者”來進行誘惑。

同時也強調了即便是特殊感染者，想要在現在這個失序的混亂世界中長久生存也并沒有比普通人類更容易，如果生産無法恢複，生存物資無法便捷取得，強大的力量也并不能有多大的意義。

在有限的存量中争搶，不會比重新建立秩序恢複生産的循環更好。

原本如果他們能遇到落單且态度還算可以，能夠進行溝通的特殊感染者的話，他們是傾向于直接進行溝通說服的，但當這個對象變成鄭毅銘的時候……

至少此刻相宜很慶幸自己能省下不少口舌。

鄭毅銘雖然伸手接過了相宜丢過來的本子，卻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看。

他手裏捏着看着還有點新的本子，冷笑了兩聲：

“你憑什麽覺得，這個能說服得了我？”

“先看過再說。如果看完之後你還是毫無興趣，我們就離開，再去找別人。”相宜聳了聳肩：“我從沒說過你是唯一的選擇。”

鄭毅銘微微一怔，而後眯起眼睛将本子攥緊了兩分。

“那你慢慢看，我們先走了，明天再來，聽你的答複。”

相宜拉了拉車賢秀的手，也沒管那邊鄭毅銘的反應，轉身便打算離開。

鄭毅銘只是捏着本子眯着眼睛看着兩個轉過了身，背對着他們的人，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倒是鄭毅銘身後，似乎有人到底還是忍不住壓了這麽好一會兒的情緒。

破空的聲音伴随着怪物化的長肢極速插過來的聲響，本來捏着本子有些陷入沉思的鄭毅銘一驚，側過頭皺着眉，伸出手想要阻攔。

但這時已經有些來不及。

這邊動作太快，兩只形似蜘蛛長肢的利器已經快要戳到背對着他們的相宜和車賢秀的背心，這時走在後面離得更緊一點兒的車賢秀右手瞬間變化，翅膀狠狠撞向長肢，腐蝕的聲響伴随着一聲悶哼從走廊的兩端分別傳來。

而下一瞬，走廊另一端的幾個人都看到了一道閃過的寒光。

鄭毅銘在寒光亮起時瞪大了眼睛：“等——”

寒光閃過，血花濺落在地上，而在腐蝕引起的悶哼之後，更為劇烈的疼痛帶來的哀嚎響徹走廊。

鄭毅銘身後走廊盡頭的，一個男人跌倒在地，左手手腕被穿了一個洞，正汩汩流血，而另一只手的手腕手掌上還有腐蝕的痕跡。

只是這男人此時并沒有多在意他被腐蝕受傷的手掌，睜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自己左手，跪倒在地上忍不住一陣陣地哀嚎。

他身邊的幾人都下意識地退開了幾步，同時感到心驚。

因為他們都發現，他手腕被洞穿的傷口竟毫無愈合恢複的跡象，連不斷流淌的血也沒有半點阻滞的跡象……

這不合常理。

相宜在揮刀之後并沒有急着歸刀入鞘，因為所有人都看得清楚，她跟車賢秀不一樣，她使用的不是什麽怪物化能力，她用的就是在他們看來尋常的武器。

可這樣的武器，卻能讓身為特殊感染者的他們的同伴血流不止。

而這夥人中唯一曾見識過，甚至親身體驗過的鄭毅銘，也難得回憶起了曾經被死死壓制的恐懼感和窒息感。

原本他們在這個算得上是他的地盤的地方重逢，他的身後又多出了這麽多的同類，他的确已經有些遺忘曾經面對她那種無能為力的恐慌感了。

但……

鄭毅銘往身側走了一步，擋在了跪倒在地痛呼的同伴面前，眼睛有些泛紅地看着相宜，大聲質問：“你在幹什麽！”

相宜手裏還握着刀，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車賢秀沒有收起翅膀，擋在相宜面前看着鄭毅銘：

“他想要殺我們，我們只是反擊。”

鄭毅銘的目光轉向車賢秀，氣得甚至笑出聲來：“真是讓我意外，有一天你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相宜甩了甩并沒有沾上血跡的刀，慢慢地收刀：“你有點讓我失望，鄭毅銘。以你的個性，我以為你作為這裏的領導者應該對其他人有最起碼的管束能力的。但是就是有人在你什麽都沒有表示的時候對你的‘老朋友’下手，還是下死手。”

鄭毅銘冷笑了兩聲：“這是我的事。但你傷了我的人。”

相宜指了指走廊那一端已經被回過神來的同伴扶起來的男人：“我已經看在我們‘老朋友’的份上手下留情了，明明可以直接砍了他的手的，我只是戳了一刀……怎麽樣鄭毅銘，肩上還疼麽？”

鄭毅銘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

“畢竟還合作的可能嘛，所以我沒下狠手，但這也只是第一次哦……” 相宜笑了笑，看向鄭毅銘身後正非常忌憚地看着這邊的其他人：“再有人想不自量力，我可不是會手軟的人。我這個人多瘋多冷血……你們頭可是最清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