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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兩人都醒得很早。

主要因為不約而同地決定節制收斂，這一晚的睡眠格外清淨純粹。

相宜如她所說，起身行動的力氣還是有的，只是臉色不算太好，嘴唇甚至顯得比前一天還要蒼白一點兒。

她臉上挂着笑，特地左右轉頭在地上來回走動，顯出其實很有精神的模樣，才嘆氣提議自己要不去跑動一圈熱熱身顯出幾分紅潤再動身。

或者這次幹脆她自己跑過去，總不好在鄭毅銘面前露出太強烈的差別的端倪。

而後……

而後相宜就分外驚訝地看着目露擔憂的車賢秀，從房車一旁的小抽屜裏，拿出了——

粉餅，腮紅，口紅。

相宜看着他手裏遞過來的東西，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很有幾分不可置信的模樣。

而車賢秀倒很自然：“猜到出來你很有可能會有動手之後需要遮掩一下狀态的時候，所以……離開之前我找大家借了些帶着，以防萬一。”

相宜：“……”

作為當事人，甚至還是連着有過三次虛弱狀态臉色不好的當事人，她根本就沒想起來這一茬！

相宜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化過妝了，接過來用的時候，動作甚至很有些生疏，好一會兒才找到點兒感覺。

補了一點兒粉，染一點腮紅，又塗了一層淡淡的唇色，對着小鏡子照了好一會兒，總算看着氣色不錯了。

見面時，鄭毅銘果然沒有察覺什麽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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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是他此時心緒全不在這些上面。

再次面對面坐下，他倒是很直接：

“你能負責，代表另外一方與我們談判？”

面對鄭毅銘這個開門見山直截了當的問題，相宜回答地也異常幹脆：“不能。”

鄭毅銘一愣，用眼睛死死盯着相宜。

相宜仿佛沒骨頭一樣靠在車賢秀身上，整個人都仿佛透着一股子的漫不經心：

“我只是負責出來尋找值得合作的對象，然後帶過去一起進行三方的談判。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環節就是……狠狠吓唬吓唬你，免得要進行合作談判的時候心思不純想要搞大事情。”

對相宜說的“狠狠吓唬”，鄭毅銘眉頭一豎，冷笑了一聲試圖找回“場子”：“我以為你的計劃裏最重要的一環是我們這樣的新人類，竟然不是他們來找我們談判麽？”

相宜看了他一眼：“單純因為你不需要擔心不需要保護，把你帶過去，談判完了不用送，讓你自己回來就行了。”

鄭毅銘挑眉：“原來所謂‘三方’的談判，另外兩方這麽弱的麽？”

相宜對于鄭毅銘開的嘲諷完全不放在心上，還在“實話實說”：“還好吧，得看跟誰比，跟我比的話連你也是弱雞。”

鄭毅銘：“……”

鄭毅銘身後的兩人低下頭默默地再次試圖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說起來……”相宜往鄭毅銘身後看了一眼，然後對着鄭毅銘好像很不放心地問道：“你離開這兒不會很要緊吧？沒有你坐鎮這裏不會出亂子吧？沒有你在的話你的這些人不會做不了事了吧？”

鄭毅銘雖然感覺被她話裏的質疑氣得額角直跳，但很快回想了一番這個人的實力水平，硬生生忍住了，只是語氣實在軟和不下來：

“我的人比你們那邊的廢物強多了，不需要你擔心！”

相宜聳聳肩：“最好是這樣喽！”

鄭毅銘深吸了一口氣，又看了一眼被相宜靠着的車賢秀，滿懷惡意：“我的人不用擔心，但看起來的确有人……離不得人，自己不行啊！”

車賢秀擡眼，正好看到鄭毅銘看着自己的意味深長的眼神。

但他完全沒有給鄭毅銘任何他期待的反應。

鄭毅銘還沒來得及試圖繼續補充，便見那邊相宜卻是一邊點頭一邊從車賢秀懷裏坐起身子，半側過身轉頭，雙眼落在車賢秀身上，他在對面只看得到側臉都感覺那眼光好像溫柔地能滴出水來——

相宜對着車賢秀輕聲卻又肯定地道：“是啊，沒有他，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沒有他，我不行。”

類似這樣的話，相宜曾經說過。

就在那個她将他帶離這個曾經的研究基地的晚上，她第一次對他談起她曾經的态度。

所以他很了解她在說什麽，他很清楚她的意思。

他知道，她此刻分外認真。

于是他笑了起來，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掌。

就在兩人對面的鄭毅銘：“……啧。”

他不知道對視着的那兩人之間氣氛升騰到什麽感覺，他只知道自己看的牙疼頭疼肝疼。

整個人從頭到腳氣都不順。

于是他又強行打斷兩人的溫存時刻：

“你既然不是普通人類，也沒有完全站人類的立場，又何必費心要做這些事？總不會……就是為了愚蠢地讨某人開心吧？”

相宜轉頭挑了下眉頭：“不行？”

鄭毅銘：“……”

相宜見鄭毅銘的表情從綠變青甚是精彩，也沒再開玩笑。

畢竟有些事，她其實也很樂意提前“預警”一下，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還能起到推進計劃速度的正向效果。

“鄭毅銘，你認為最初被稱為特殊感染者的群體是進化成功的體現，那你是真的覺得，所謂進化，到你們這一步就停止了麽？”

鄭毅銘心頭一凜，眯着眼睛看她：“你什麽意思？”

“自然偉力之下，萬物相生相克，沒有絕對的霸主，沒有不變的王者。也許總有一天，會出現克制得了所謂‘進化’成果的能力或者個體呢……或者，你瞧，怪物化的個體很多對人類有天然的攻擊性，那你說将來會不會存在有專門攻擊進化者的存在呢？”

鄭毅銘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在他身後兩個一直沒有出聲過的同伴對視一眼，也在驚訝之後難免露出一些憂心忡忡的模樣。

鄭毅銘：“怎麽？你發現了什麽？”

“還沒有，只是合理猜測而已，我以為這叫做‘居安思危’。”相宜又瞥了一眼鄭毅銘：“這場你口中的‘進化’，時至今日還沒有任何人研究明白過，那麽誰能說得準未來的發展方向呢？你不是甘于将自己的命運交給不确定的未來的人吧？那我以為團結更多力量應對變故是很合理的選擇才對。”

鄭毅銘冷笑一聲：“之前勸我入夥的時候，你可沒提過這些。”

相宜也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所以我沒說之前你自己真的完全沒想過這種可能麽？真的呀？鄭毅銘你這麽……”

鄭毅銘：“……”

相宜似模似樣地嘆了口氣：“所以為什麽要追崇‘物種多樣性’呢？正是因為這樣複雜而多變的結構才能讓整個體系能更好地應對各種危機啊！”

所以将來即便迎面危機，也有了分工協作的可能性。

鄭毅銘很輕易地聽懂了她的意思：“所以你覺得包含了普通人類，我們這樣的新人類的，就算多樣化物種了？”

相宜點頭：“你就說是不是比你自己單幹豐富吧！”

鄭毅銘：“……”

最終，鄭毅銘布置好研究基地和周邊範圍的一系列措施，才獨自一人跟着車賢秀和相宜兩人出發。

雖然是一起出發，但不管是相宜還是車賢秀都完全沒有邀請他上房車同行的意思，所以鄭毅銘是獨自一人又找了一輛車跟着上路的。

比起來時，回程的路要快上許多。

因為這條路相宜和車賢秀早前已經探過一次，并沒有遇到什麽意外情況，偶爾碰到路過的怪物攻擊性也不強，這一路可以算是很安逸了。

當然，是對相宜和車賢秀兩人來說很安逸。

在守夜這件事上，兩人表現出了讓鄭毅銘略有點意外的信任，說輪流那就是輪流，鄭毅銘守夜的時候另外兩人就踏實回到房車上休息，完全沒有看着他的意思。

當然……

事實上會出現守夜的只有兩個人，相宜的班都被車賢秀主動頂上了。

然後鄭毅銘每天白天開車在路上的時候就都不得不跟着偶爾開着開着就歪歪扭扭的房車，甚至有幾次不小心撞上房車被加固後解釋異常的車尾。

差點兒報廢了他自己開的車。

但那兩個人，或者說主要是那個女人，面對他的時候還全無自覺。

這一晚又輪到車賢秀守夜。

兩輛車一左一右停靠妥當，他們在中間升起火堆。

鄭毅銘木着臉看火堆對面挨在一起的兩人時不時湊在一起低聲說話，車賢秀還好，另外那個女人經常完全當他不在場，大大方方去親另一個人的臉。

鄭毅銘：“……啧。”

鄭毅銘甚至懷疑，再多過幾天這個女人的臉皮就厚到不只當着他的面親臉了。

忍無可忍，鄭毅銘猛地站起身，看着有點兒驚訝看過來的相宜：

“反正沒事做，不如……我們切磋一下。”

相宜還沒說話，她身邊的車賢秀已經主動站了起來：“我來跟你打。”

鄭毅銘：“……她不行？”

這一回，都沒用相宜開口，車賢秀很幹脆又誠實地：

“你打不過相宜，萬一傷你太嚴重，或者沒控制好……我們還會耽誤行程。”

鄭毅銘：“……”

說話間車賢秀右手已經化成翅膀，走開幾步遠離了火堆和相宜，非常冷靜地對着鄭毅銘：“來吧。”

鄭毅銘氣得冷哼了一聲，也幹脆得走過去：“好啊，我還沒見過你有多大的本事呢！”

話音一落，猛烈碰撞的悶響聲就在這片空地上響起，相宜面前的火堆火焰都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