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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顧筱手中的菜差點掉到地上。“總是去你大伯家借雞蛋也不好，咱們家有錢，還是去楊家買吧。而且，你大伯家距離我們家有些遠，你走過去太辛苦了，楊家近，去楊家吧。”顧筱快速的找了個說法，又去房間拿了一塊錢給他。

溫勵是習慣聽媽媽的話的，媽媽說去楊家買，那就去楊家買，他剛才也只是疑惑的随口一問。現在又聽媽媽說他走路辛苦，他心窩就覺得暖暖的，于是咧開嘴笑了：“那媽媽，我去楊嬸嬸家買了。”

“路上當心啊。”顧筱見他小小的一個人蹦蹦跳跳跑出去了，忍不住叮囑道。看到小孩子跑，她就覺得他們随時會摔倒似的。

“哎。”溫勵跑到門口了，又大聲應道。

竈頭的火還在繼續燒着，因鍋裏的水放的不多，所以水很快就燒開了。顧筱記得當年在大學寝室裏的時候，同學用電磁爐煮面條的時候，是面條、料理和菜一起放的，于是她也學着當初同學的做法，把方便面、料理、洗好的青菜、切好的番茄一起放了進去。沒一會兒，方便面的香味就傳了出來。在現代，估計這叫垃圾食品的味道。

面還沒有煮熟，顧筱就聽到了溫勵的聲音：“媽媽，我回來了。”接着，溫勵跑進了廚房，“媽媽，給。”他把找來的零錢還給顧筱。

顧筱接了錢，也沒仔細數。這個年代的雞蛋是6毛錢一斤，很便宜，尤其是家禽不限養了，賣雞蛋的人多了，所以雞蛋的價格上的慢，要知道一包方便面都五毛了。89年，很多票已經退出市場了，但是還沒有徹底消失。像這種鄰裏間，或者去小攤子上買東西是不用票的，但是菜市場裏，國營飯店等地方，還是需要票的。

不過國家現在鼓勵私營，所以私營的生意可比國營的生意好太多了。尤其是私營的工資也超過了鐵飯碗的工資。

當然，私營的工資雖然超過了鐵飯碗的工資，但由于數十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很多人的思想還沒有這樣開放，認為私營不穩定。

溫勵買來的雞蛋是用小籃子裝的，一斤雞蛋大概八個，相鄰鄉間的都是實惠人，買給認識的人雞蛋都是往大的挑的。顧筱拿出兩個雞蛋，打算打到碗裏，然後再倒入面裏。所以她輕輕的碰了一下蛋殼，結果蛋殼沒有碎。

于是，顧筱又用力的碰了一下蛋殼，結果蛋殼碎了，蛋清也流了出來。顧筱趕忙把雞蛋放進碗裏，蛋清流出的倒是不多，不過放進碗裏的雞蛋有好幾塊碎掉的蛋殼。顧筱有些無奈，只好用筷子把蛋殼挑出來。

溫勵睜大着眼睛看着，小嘴兒翹起，仿佛這是一件多麽有趣的事情。

等顧筱整好兩個蛋，把打進碗裏的蛋殼全部挑完，然後再倒進鍋裏，額頭都累的出細汗了。

“媽媽，擦臉。”突然，身邊一道奶呼呼的聲音響起。

顧筱轉過頭，見溫勵遞着毛巾。

這毛巾是“她”之前用的，雖然她懶惰，房間裏也亂糟糟的，但是自己還是很愛幹淨的。“她”爸爸生前是村幹部，媽媽生前是小學老師，因為是老來女，又是獨生女，所以從小到大，“她”都是打扮的漂漂亮亮，幹幹淨淨的，所以“她”也是個愛幹淨的，但因為這樣的出身，爸爸媽媽從小不舍得讓她做事，把她嬌養着長大，所以性格又懶又嬌。

溫勵見媽媽看着他，沒有接毛巾，他小手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有些緊張了。這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情，但今天媽媽對他很好，所以他看見媽媽額頭有細汗的時候就去拿毛巾了，現在又有些後悔了。

“謝謝。”顧筱接了溫勵遞過來的毛巾，“小勵真是個小暖男。”顧筱雖然不知道怎麽和孩子相處，但是顧筱也明白，像溫勵這樣從小缺愛的孩子，最需要的是對他的肯定和認同，尤其是“她”這個身份的肯定和認同。

溫勵的小臉突然紅了：“不，不用謝。”他雖然聽不懂小暖男是什麽意思，但是他知道，這是誇人的意思。今天媽媽誇了他好多次，果真是有一點點喜歡他了，他好開心。如果媽媽能每天這樣就好了。不過，就算媽媽明天不喜歡他了，他會等媽媽再喜歡他的。他還要告訴爸爸，媽媽今天對他很好很好，會買方便面給他吃，會誇他，媽媽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媽媽了。

煮方便面很快，十來分鐘就好了，顧筱去櫥櫃裏拿來兩只碗，分別裝了兩碗，她端到外面隔間的餐廳裏，轉身要去拿筷子和調羹的時候，跟在後面的溫勵拿來了：“媽媽，給。”

顧筱接了筷子和調羹：“吃吧，有點燙，慢一點吃。”

“哎。”溫勵乖乖的應了一聲。他沒有馬上吃，而是先用調羹盛了一調羹的湯，然後興奮的聞了聞，接着又吹了吹，再慢慢的喝了下去。溫勵的眼睛頓時更亮了，他第一次吃到這麽好吃的東西，要是以後還能吃到就好了。

別說溫勵覺得好吃，就是顧筱這種在現代吃慣好東西的人，也覺得好吃。沒辦法，在現代，顧筱極少吃到泡面，在家的時候保姆會做好飯，去外面逛街的時候，也不會特意去吃泡面，所以顧筱的印象中，也就是讀大學的時候，在宿舍裏和舍友一起吃過。

頓時，整個屋子裏，只有母子倆吃面的聲音，吸……吸……聽到這聲音，母子倆擡頭看着對方，只見不管是顧筱還是溫勵，都是在吸面。

顧筱笑着問：“你也喜歡這樣吃嗎？”這是她吃面的習慣，她就喜歡這樣吸溜着吃，覺得很有趣。

溫勵道：“嗯，這樣好吃，媽媽也喜歡這樣吃嗎？”他雖然是第一次吃方便面，但以前也是吃過別的面條的，他都是這樣吃的。

“是啊，我也喜歡。”顧筱道，“我媽媽說吃面條的時候發出這種聲音很不雅觀，所以在公開場合的時候，我就不吃面了，我只在家裏吃面條的時候，才這樣吃，沒想到你這小子也跟我一樣。”

“因為我是媽媽的兒子啊。”溫勵自然而然的道。

顧筱聽了一愣，她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那你要記得，咱們在外面不能這樣吃哦，因為發出這樣的聲音會影響到別人，但是在家裏的話是可以的，家是讓自己舒坦的地方，自己想怎樣都能怎樣。”

“嗯，我記住媽媽的話了。”溫勵乖乖道。

母子倆一碗方便面，吃了半個小時，兩人還把碗裏的湯都喝光了，然後揉着肚子喘氣。一模一樣的動作，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做起來都非常可愛。

不過，顧筱還在休息，溫勵卻跳下了凳子：“媽媽，我去洗碗了。”

“不用不用，我去吧。”顧筱也跟着起身。

溫勵習慣了不忤逆媽媽，所以顧筱這樣說了，他也不敢再說，而是像個小尾巴一樣的跟着顧筱進了廚房，看着顧筱洗碗，還主動把顧筱洗好的碗接過來，放到櫥櫃裏。

等洗好碗，顧筱有些尿急，大概是剛才吃面的時候湯喝多了。她便去房間拿了草紙去了廁所。這個時候的鄉下廁所也就是茅廁，基本都是搭建在院子的一角的，也和以前的蹲坑，和現代的抽水馬桶也不同，用的糞桶。其實和挑水的大木桶沒什麽區別，就是用處不同而已。

顧筱來到廁所，看到了兩個糞桶裏各自的小半桶糞，她又跑出了茅廁嘔吐了起來。不過吐出來的只有一些水。

現在是五月底了，天氣雖然不算炎熱，但因為糞桶是等滿了才去倒的，所以糞桶裏的贓物都積累了好幾天了，也長出了蟲子了。

顧筱沒有第二次再進去的勇氣了，她覺得全身都在冒冷汗，她想了想，又跑去後院，他們家這邊沒有人，她寧願尿後院的菜園子裏。

“媽媽？”溫勵本來就坐在院子裏，看見媽媽朝着後院菜園子走去，他趕忙跟了過去。

“你別過來。”顧筱道，“你就坐在外面等着。”

溫勵就像剎車一樣，馬上停住了。

顧筱在後院尿好，回到廚房洗了手，才大口大口喘着氣出來。看見溫勵還乖乖的坐着，她想了想，這家裏沒法住了，她能接受沒有電視、沒有手機，自己辛苦的做飯，但是她接受不了這個廁所，她要上抽水馬桶的廁所，就是沒有抽水馬桶，用學校裏那種蹲坑的廁所也行。估計鄉下是沒有這種廁所的，只能去縣城。

于是顧筱對溫勵道：“小勵，我下午要去一趟縣城，你在家裏乖乖等着啊。”她要去縣城租房子，刻不容緩。如果住到縣城的話，廁所問題能解決，縣城有飯店，吃飯問題也能解決。而且，溫勵五歲了，該上幼兒園了。

“哎，我會乖乖在家裏等着媽媽的。”溫勵的眼神流出一些渴望，但是他不敢說他也想去縣城。

顧筱倒是沒有看出他的渴望，再說了，就算看出了她也不會帶着他，她是去找房子的，也不是去逛的，帶個孩子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