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郁家

18.郁家

四月初，氣溫逐攀，冬末的雪早已消融的不見蹤跡，街口巷尾的行道樹開始抽發出新枝，一派生機盎然。

市中心的綠化也毫不吝啬，主幹道上綠意盡收眼底，初春的空氣中散發着清冽的草木清香，尤在清晨時愈發濃郁，但很快又被掩蓋在高峰期來往不停的車流尾氣與嘈雜聲中。

郊區的車行道上倒沒有市中心的擁擠沉悶，可以細細品味着初春新鮮的空氣，雖這麽說，但不少車仍是加足馬力趕着時間，很少會不慌不忙地駛在路上。

自己的車就成了這麽一個例子——剛在市中心接了一名乘客的司機在客人授意下打開了車窗，聞着外面的新鮮空氣想道。

郊區沒多少車，越往目的地走越加空曠，要不是司機知道平時這路就這樣，還真以為自己去的是什麽荒郊野鄰。

那地方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廟宇，取名靈華，因有得道高僧坐鎮而聞名，遠近有不少人慕名求願，或是想求得大師指點迷津，常常是香火不絕，大師更是一面難求。

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現在的靈華寺早已不複之前風範，加上本就地處偏僻山路崎岖，更是沒多少人會去。靈華寺的輝煌也只有在他們這些老明江城人茶餘飯後的閑話裏出現了。

這次接的客人看起來很年輕，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這樣的年輕人去一座式微的寺廟，還真是稀奇。

上車後還提醒自己可以開慢一點，他不趕時間。

去靈華寺的路段本就不好走，在開始的平坦路段裏還能提提速，後面是一衆三折九彎的路，想開快也不行，司機照着客人的吩咐全程卡着那個速度，倒也把車開得平穩又順暢。

他通過前視鏡瞥了眼後座的青年，見青年的下半張臉已經埋在風衣的領子裏，靠在車後背閉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這年輕人說不定真是去拜佛求願的。司機收回目光在心裏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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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猜的沒錯，郁輕确實是去拜佛。

在白與舟走丢之後，郁都與林美妍在一位大師的指點下收養了郁青，并說只有如此白與舟才能再次被找回，那位大師就是靈華寺的空塵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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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華寺的輝煌來源于空塵大師，衰微也是由于他幾近徹底的歸隐，他遣散僧衆後銷聲匿跡了好些年，外人早以為他雲游四海，卻想不到他仍在靈華寺。

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包括郁都夫婦，郁都夫婦對這位空塵大師可謂是尊敬得不得了，在因失去獨子且林美妍得知自己再懷不上孕而收養了郁青後，也勒令郁青需随同他們去靈華寺上香還願。

這件事自郁青紀事起就開始了，一年總共有兩三回，今天這次是今年的第一次。

郁輕一大早就接到郁家消息今天要去上香，郁家本是派了司機來接他，被他拒絕了，那邊也沒堅持，似乎只是随口問問，只叫他準時到靈華寺。

——準時是不可能準時的，郁輕不慌不忙吃了個早餐，出門打了輛車，還叫司機慢點開，他在車上補着覺，手機關機什麽也不管。

這個覺睡得很好，一直到司機提醒他靈華寺到了，他才醒轉過來下車。

靈華寺這些年少有人來，山門石階古樸發舊，卻打掃的很幹淨，從門口望進去沒多少人的蹤跡，但郁輕下車時就看見了停在山門的車，知道郁都夫婦已經到了。

他信步走進寺門，一名沙彌上前來給他帶路，把他引去了寶殿。

寶殿裏正是香火萦繞，顯然已經上過了香，郁都與林美妍正在佛像下背朝他和一名穿着袈裟的老僧說話，老僧濃眉盡白，頗有仙風道骨之姿。

察覺到郁輕進門的動靜，郁都夫婦轉過頭，朝郁輕投去不悅的目光。

“叫你準時來，怎麽遲到了？電話也打不通。”林美妍蹙眉質問道。

“手機沒電了，路也不好走。”郁輕無視林美妍的話，話音剛落，便見後者和郁都的臉色一沉。

“郁施主，別來無恙。”空塵朝郁輕雙手合十，慈目笑道。

郁輕朝空塵點了點頭，向他道了聲好，既有空塵大師在場，一旁的郁都與林美妍的臉色不得不有所收斂，只催促郁輕上香。

郁輕利落地上完香拜完佛就出了殿門，他沒興趣聽郁都夫婦和空塵大師的談話，郁都夫婦也不管他，他從蓮池溜達到山門，覺得無聊，想着要不提前走算了。

山門的司機攔住了他，說是郁都夫婦吩咐要把他送回郁家。

回郁家？郁輕皺起眉，“現在嗎？”

“想必是少爺這個月太少回家了，老爺記挂着呢。”司機猜道。

郁輕這個月确實一改往常三天兩頭在郁都夫婦面前露面的習慣，想必是引起了郁都夫婦的注意。

司機話音剛落，郁輕就聽到身後傳來幾道腳步聲，空塵正送林美妍和郁都出來，郁都夫婦面上神情比方才從容更甚，和空塵有說有笑地走出山門。

“大師，送到這就行了，我們下次再來叨擾。”林美妍笑着與空塵道別，勸他止路于此，和郁都一前一後上了車。

立在車前的郁輕也朝空塵道別，空塵朝他點點頭，卻對他道：“郁施主，既是塵緣未斷，不若且行且珍惜。”

郁輕眉梢一動：“大師此言何意？”

空塵卻笑而不語，念了句“阿彌陀佛”，朝郁輕鞠了一躬，轉身進了山門。

郁輕看着他的背影遲疑片刻，也轉身鑽進車裏。

他不信佛，也不想管這麽多，反正他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想太多只會給自己徒增煩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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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華寺離郁家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回到郁家已是午後，郁都夫婦似是心情還不錯，沒怎麽刁難郁輕。

郁輕在郁都夫婦不松口放他出去的這幾天裏在郁家好吃好睡，也樂得清靜，直到某天早上郁都說有事讓郁輕去書房找他。

聽到管家的傳話時郁輕正起床刷完牙，從他房間去郁都的書房要穿過院子門廊，他出門時随手在短袖上披了件外套，慢悠悠地朝郁都書房騰過去。

他剛走出房間不遠就接到了程和的電話，電話裏的程和很是焦急，“郁青，你在哪啊？回郁家了嗎？”

“在郁家，怎麽了？”

“我去……”程和倒吸了一口氣，“我聽我爸說郁家那兒子找回來了，你知道這事嗎？”

郁輕這時正進了一樓大堂，腳步未停，聞言平靜應了聲。

“你知道？你知道還這麽平靜，我聽說人都接到郁家去了，你見着沒啊？”

郁都書房就在眼前，房門未閉，裏面已經站了個人，聽到郁輕進來的動靜，轉頭看向了他。

“回頭再說。”郁輕掐斷程和的電話，再擡頭時，對上了青年詫異驚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