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前兆
第十一章 前兆
夜風陣陣,攜來透入骨髓的寒意。急促的腳步聲沿着假山匆匆響起,伴随着丫鬟着急的催促聲往內院而去。缪蘭站在門口,看着遠去的背影,有些遲疑的頓了頓,轉身同一旁的沉香道:“姑娘睡眠不好,難得休息本是不想驚擾,但是她最擔心五小姐了,現在那邊院子出了事,還是喚醒姑娘,問一問吧。”
沉香點了點頭,剛剛轉過身子走了一步又停了下來。缪蘭本來跟在她身後一起擡步,見她一停不免跟着停下,微微怔住:“怎麽了?”
沉香看着前方,輕聲道:“姑娘醒了。”
跟着沉香的目光一齊看去,果然見墨竹撩開小簾,扶着顧明繡走了出來。約莫還未曾睡醒,顧明繡一雙眸子泛着薄薄的煙雨,看着像是裹了一團霧,看不清裏面含着什麽情緒。
“姑娘,五小姐那邊——”
話說了一半打住,有些欲言又止。缪蘭小跑迎上去,正要攙着顧明繡,卻見小姑娘微微搖了搖頭,淡淡道:“清姨一會兒大抵要送人過來,缪蘭,你跟墨竹留下。”她的目光沉沉,語氣聽不出什麽,“好生看着,打點一下。”
“奴婢知道了。”墨竹會意,旋即點點頭。
“可是,姑娘你要一個人過去麽?”缪蘭擔心的問。
“沉香陪我去,你們二人留下。”顧明繡的眸光落在不發一語的沉香身上,唇角上揚,勾出一個漫不經心的笑。
有一瞬的愣住,沉香旋即點了點頭,默不作聲的站在顧明繡身後跟着她出了院子。
顧離依的離錦院此刻聚了不少的人。
大夫正在內裏看症,丫鬟們站在屋外大氣也不敢出。董清倒是沒有過來,說是顧筱蝶受到驚吓,此刻哭着鬧着難以平複,那邊也送去了一個大夫。安離坐在桌前,目光直直的落在床上,神情着急。顧長歌站在一旁,正細聲安撫着。
“娘親。”顧明繡進了門,輕聲喚道,見顧長歌擡起頭來看,笑了笑,“二姐姐。”
“四妹妹。”顧長歌颔首。
安離見顧明繡走了進來,連忙握住她的手将她帶到自己身旁坐下,擔憂的問:“繡兒,你怎麽過來了?身子好些了麽。”
下午時分安離差人來問過顧明繡,彼時顧明繡正在小睡。是墨竹見了人後回的話,丫鬟回去以後便回禀了顧明繡身子不适尚在休息,順道提了藥材的事情。
前一世便是她回府,顧離依落水後,她的好父親因為此事大發雷霆。說辭皆是同顧長歌教顧離依說的一字不差,卻是全部将責任推到了她頭上,讓她父親以為她果真同顧府相克。
顧明繡笑着搖搖頭:“睡上一覺便沒事了,娘親不需要擔心。”她看了一眼圍着床的大夫跟丫鬟,輕聲問,“依依怎麽樣了?”
“五妹妹大約是受驚過度,有些…。”顧長歌頓了頓,沒有将大夫講的兩個字講出來。她笑着寬慰顧明繡,“四妹妹不要太擔心,你本無需過來的,若是不放心,便讓丫鬟去跟你說一說便是。”
“父親知道繡兒身子不好,不會怪繡兒的。”顧明繡柔柔一笑,“娘親,你跟二姐姐快些過去吧,莫要讓他等久了。”
“二姐姐有心了。”顧明繡笑了笑,擡頭迎上顧長歌的視線,眼底有些說不清楚的東西,“只是有哪個姐姐不擔心自己的妹妹呢,不陪着四娘放心不下來。二姐姐不也是不放心,才陪着娘親一起等着麽。”
顧長歌微微一怔,臉色旋即難看起來。
話中有話。顧明繡明面上說着沒有姐姐不擔心自己的妹妹,卻暗地裏諷刺她擔心顧筱蝶偏生要在這邊做好人陪着安離。她不放心,究竟是不放心顧離依,還是不放心顧離依醒了會說些什麽,從而對顧筱蝶不利呢。
目光一瞬間染上幾分薄怒與難堪,顧長歌眨了眨眼睛,眼底便只剩下溫柔。她笑了笑,目光不經意瞧見顧明繡身後的沉香,有些好奇的仔細瞧了瞧:“清姨還未曾派新的丫鬟下去,你不用別人,四妹妹身邊不是只有缪蘭跟墨竹那兩個丫鬟麽,這又是誰?”
“二姐姐記性真好,單單一日便是将四娘身旁的丫頭全都記牢了。”顧明繡彎唇莞爾,語氣中卻沒有笑意,微微透出幾分嘲諷,“不過是一個丫鬟罷了,二姐姐大約沒見過,才不認得。”
“你說的哪裏話,你二姐姐只是關心你。”安離未曾察覺二人話語中的哪裏不對,只當是顧明繡擔憂顧離依從而語氣不好。她拍了拍顧明繡的手背,輕聲安撫。
“姑娘,五小姐那邊——”
“四娘知道。”顧明繡莞爾,目光漫不經心的落到顧長歌臉上,“四娘知道二姐姐最為寬和大度,想來是不會跟四娘計較的。”
袖中的手指緊緊攥緊帕子,顧長歌笑的溫溫柔柔:“四妹妹多慮了。”
顧明繡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去,起身往床邊走去。靈荞正站在,雙手交握置于身前,緊張的看着把脈的大夫。顧明繡走到她身後,看了看床上的景象。
顧離依安靜的躺在床上,相比白日,此刻她的臉色倒是紅潤許多,看着似乎只是睡着了。然這安靜的睡顏保持不到片刻,下一秒顧離依便緊蹙眉頭,嘴唇微動,像是被什麽可怕的夢靥纏住。
前一世便是她回府,顧離依落水後,她的好父親因為此事大發雷霆。說辭皆是同顧長歌教顧離依說的一字不差,卻是全部将責任推到了她頭上,讓她父親以為她果真同顧府相克。
“姑娘,姑娘。”靈荞趕忙俯下身子,低聲喚着顧離依,“姑娘,沒事了。沒事的,你只是在做噩夢。”
靈荞反反複複說着這幾句話,顧離依在她的安撫下緩緩放松眉頭,逐漸轉為平靜,又沉沉的睡去。
松了口氣,靈荞擔憂的看了一眼顧離依,剛剛直起身子便聽得後面傳來清脆的詢問聲:“發生了什麽?”
“四小姐。”靈荞回頭,看見是顧明繡,不由松了口氣。她微微往旁邊退一步,讓顧明繡可以再靠近一些床榻,這才輕聲道,“奴婢并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麽,當時六小姐讓奴婢去取藥,房裏就只剩下六小姐跟五小姐。奴婢回來的時候在門口碰上了二小姐,還沒說話呢,就聽見了六小姐喊救命。”
靈荞猶豫了一下,目光偷偷瞄了一眼顧長歌,卻見安離身後的顧長歌正盯着她,眼神冷漠,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趕忙轉頭低下:“就、就只看見五小姐抓着六小姐,我跟二姑娘立刻跑上去分開了她們,然後五小姐就昏過去了。”
顧明繡瞥了一眼顧長歌,颔首:“六妹妹呢?”
“六小姐似乎是被吓着了,哭個不停,二小姐讓我找了大夫,然後把六小姐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靈荞低聲回答,語氣卻總有幾分猶豫。
顧明繡點頭,便見一旁的大夫收了針。
前一世便是她回府,顧離依落水後,她的好父親因為此事大發雷霆。說辭皆是同顧長歌教顧離依說的一字不差,卻是全部将責任推到了她頭上,讓她父親以為她果真同顧府相克。
不待發問,大夫已經看向顧明繡,道:“府上的五小姐沒什麽大事,想來也只是受驚過度,這才有些神志不清。我先開方子,其餘還要等五小姐醒後再看看有無大礙。”
安離點點頭:“好,有勞大夫了。”
“那我家姑娘什麽時候會醒?”靈荞問。
大夫正在收拾藥箱,聞言想了想,道:“五小姐最遲也要明日才會醒來,諸位不必太過憂心。”
“太好了。”安離松了口氣,便喚人去送大夫。
大夫剛剛走出門,有個小丫鬟急匆匆的越過大夫進門。見着了屋內的幾人,小丫鬟趕忙行了個禮,低聲道:“夫人,二小姐,四小姐,老爺回來了,正在準備晚飯,請三位過去用飯。”
安離一怔,要說些什麽,顧長歌擡頭笑着安撫她:“母親,五妹妹落了水,六妹妹又被五妹妹給吓着了,這都不是什麽好事。你們今日方回府,不能讓父親知曉這些事,他在外勞累一日必然辛苦,且不可讓他多煩心。”
長睫微垂,顧明繡心底諷刺一笑。
前一世便是她回府,顧離依落水後,她的好父親因為此事大發雷霆。說辭皆是同顧長歌教顧離依說的一字不差,卻是全部将責任推到了她頭上,讓她父親以為她果真同顧府相克。
大夫正在收拾藥箱,聞言想了想,道:“五小姐最遲也要明日才會醒來,諸位不必太過憂心。”
這一世卻是董清在告狀前被她破了那套說辭,必然是怕衆人一對質反倒輸了一仗。說是不提這件事,那只是對安離的說法,背地裏卻不知道要怎麽吹上一會兒枕邊風。
安離見顧明繡走了進來,連忙握住她的手将她帶到自己身旁坐下,擔憂的問:“繡兒,你怎麽過來了?身子好些了麽。”
眸色微涼,顧明繡垂首去擦拭顧離依額上的汗珠,唇角勾起淡淡的笑來。
“娘親,你們去用飯吧,我現下還不太餓,便留在這裏照顧依依。”顧明繡擡起頭,看向安離。
娘親,你要好好看清楚這個被我們稱為“父親”的男子。
安離又是一愣,她知道顧明繡對于用飯問題上不能強求。猶豫片刻,安離道:“可是繡兒,今日是你第一次見到父親…。”
“六小姐似乎是被吓着了,哭個不停,二小姐讓我找了大夫,然後把六小姐送回了自己的院子。”靈荞低聲回答,語氣卻總有幾分猶豫。
“父親知道繡兒身子不好,不會怪繡兒的。”顧明繡柔柔一笑,“娘親,你跟二姐姐快些過去吧,莫要讓他等久了。”
“那,好吧。”安離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被顧長歌攙扶着出去了。
“父親知道繡兒身子不好,不會怪繡兒的。”顧明繡柔柔一笑,“娘親,你跟二姐姐快些過去吧,莫要讓他等久了。”
那平常淡然自處的婦人還忍不住拂了一下鬓發,不自覺抿起的唇角卻是洩露了她的緊張。反觀顧長歌,臉色溫柔,眼底還帶着幾分笑意。
是了,顧明繡回府卻不去拜見這個父親,必然是會被冷淡的。
顧明繡清楚顧長歌的想法,卻只是淡淡一笑。即便她去了,顧青元也不會喜歡她,更不會喜歡娘親。顧青元眼中根本沒有她這個女兒,若是真心疼愛她,又怎麽會十一年來不聞不問,又怎麽會在她回府第一日聽聞她不舒服都不來看上一眼的呢。
娘親,你要好好看清楚這個被我們稱為“父親”的男子。
他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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