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生氣

生氣

再之後的發展，就與小七說的一樣了。

慕扶柳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沉思起來。

按菲娘子的說法，花娘子是為了搶原風才絕食點火的，乍一聽似乎有些不合理——不過一個侍女而已，至于鬧成這樣嗎

可她們是聽過原柯的描述的，往事裏，這花娘子雖然脾氣差了些，但卻不是個蠢人，不僅能靠原柯的反應猜出原雨的身份，還懂得什麽時候該說什麽話，甚至，還幫他規避風險，給他指了條明路。

這樣的一個人，會因為争搶侍女就絕食

更不可能做出玉石俱焚的事來。

“這位花娘子，是不是有其他苦衷”蓮青衣突然出聲，把慕扶柳心裏的疑問問了出來。

菲娘子頓了頓，道: “我也不知……我來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坊間是這麽傳聞的，有無苦衷也未可知。”

“那她的身世呢她是怎麽來的醉雲樓總不可能就因為搶奪侍女，就将那麽多的人拖下水，這不符合情理。”蓮青衣皺眉道。

她問得其實不錯，但語氣過于僵硬，直把菲娘子吓得慌了神，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麽，忙道: “小姐，恕我愚鈍，真的不清楚當年的事，要不然，等天亮之後我去問問其他姐妹，到時……到時必定給你一個确定的答案……”

慕扶柳暗嘆了口氣，蓮青衣這樣追問，一定會引起對方的反感，要是再放她去問別的妓子，引起聰明人的懷疑就更是遲早的事。

她們這次查訪，本不想打草驚蛇，醉雲樓會變成如今這樣，肯定有暗中推手的推動，雖然碰上了未必打不過，但敵在暗她們在明，為免吃了暗虧，還是多了解些，更清楚為好。

“不用不用，你就随口一說，我們也随耳一聽，奇聞嘛，本就是因為說不清道不明才是奇聞的，喝酒喝酒，喝完了我給你講一個更有趣的，保管叫你滿意!”慕扶柳三兩句岔開了話題，用眼色提醒蓮青衣不要再問。

蓮青衣張了張口，終是沒再說話。

看她滿肚子餓話生生憋回去的模樣，慕扶柳一陣好笑，做貓的時候不覺得，做回人她才發現，捉弄蓮青衣是件頗好玩的事，只可惜她們表面上并不熟，只能這麽暗搓搓地逗一逗。

片刻，說好要過來服侍的煙娘子推門進來了，她的性子似乎略活潑些，一進門就自覺坐到了蓮青衣的邊上，還張口就叫“卿卿”。

實話說，她的聲音的确非常好聽。

叫“卿卿”時軟軟的，帶着點撒嬌。

慕扶柳感嘆于她的大膽，同時偷眼去看，蓮青衣會有什麽反應。

蓮青衣的反應非常快，不僅精準躲開了煙娘子探過來的纖纖玉手，還對那個稱呼表達了自己的态度——嫌棄。

她生得仙人之姿，就連嫌棄的模樣也好看，雙眼微垂眉頭緊鎖，朱唇輕輕抿起，眼神并不落在對方身上，卻非常清楚地告訴對方最好不要再越界。

可惜煙娘子卻不是個很會察言觀色的人。

不如說，如果她會看眼色，也不至于淪落到沒人照顧生意的地步了，她多天未開張，今日突然接到指名，高興得喜出望外，在房裏精心打扮了半天，才匆匆趕來。

推門前她告誡自己，裏面就算坐了個豬頭，她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拼命讨好，讓對方成為自己的常客。

誰知一推門她就發現，客人不僅不是個豬頭，甚至還是個大美人，大美人香香軟軟，表情雖然冷漠了些，但不妨礙她一眼就動心，難得又賺錢又賺色，她哈喇子都要流成河了。

所以那句“卿卿”，真是發自本心。

然後她就發現，美人的反應似乎有些冷淡，不僅沒有接她的話，還往後面躲了躲。

明白了，害羞。

煙娘子一陣竊喜，要不說千裏姻緣一線牽呢，對方是個怕羞的，她偏偏最不怕這個，做了這麽多年的娘子，什麽羞恥什麽自尊她早就沒有了，害羞好啊，害羞玩起來才帶勁呢。

“嘻嘻，卿卿怎麽不回話，怕羞了”煙娘子舉着杯子的手晃來晃去，直往蓮青衣的嘴邊送。 “不怕不怕，喝了我這幾杯酒，腦子一懵就什麽都忘了。”

蓮青衣避之不及，簡直要被對方擠到地上去了，可她的裙擺偏偏挂在了凳子上，退都退不開，一時情急，她只能伸手抵住了對方的臉。

她的手指纖長，指肚上還有修煉時磨的繭，又漂亮又有力，直接把煙娘子生生推回了原來的位置。

本以為，就算傻子也該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可她沒想到，煙娘子的心思壓根就不在這裏，對方被她的手推出去幾尺去，第一個反應是，這位美人的手，真有力。

也不知在床上是怎麽個光景。

煙娘子紅了臉，雖不勸酒了，眼睛卻直往蓮青衣的手上瞧，這一看她就發現，那雙手真是完美至極，粗細長短自不必說，就連骨節的形狀，皮膚的光澤，都那樣勻稱，無可挑剔。

不知為何，有些色氣。

蓮青衣不知她的手都能勾起這人的欲望，只道對方不糾纏了，才暗暗松了口氣，心道慕扶柳談笑間能套出那麽多訊息，她也不能落後。

于是斟酌一番，道: “咳，這位姑娘，你可知道花娘子麽”

煙娘子不知道。

她來醉雲樓的時間不長，人緣也不怎麽好，自然沒聽過花娘子的事，但大美人好不容易問個問題，她就算不知道，也不能老實承認，這可是拉近兩人關系的大好機會，她不能輕易放過。

聽花娘子這個名字，她便猜出是位同行，又在腦海裏把現有的娘子過了個遍，确定沒這麽個人，她就下了定論——這一定是以前在這裏做事的前輩。

她平時本不是這麽機敏的人，但今晚美色在前，竟叫她猜對了八九成。

“自然……自然是聽過的，怎麽，卿卿，你對這位前輩有興趣”煙娘子說着給自己倒了杯酒，以掩飾自己的慌張。

“是。”蓮青衣見對方還真有料，立刻轉過些身來，面朝向了對方。 “你可知道她是怎麽進的醉雲樓”

煙娘子剛才屢遭冷遇，此時見對方竟然一改前風，不僅對着自己坐了，還目光灼灼望着自己，心中又喜又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信口胡謅起來: “這個嘛，我當然知道，她當年青春年少，本……本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據說還許了人家，誰知有日晚歸……叫人污了清白，嫁人是不成了，只得入了青樓，供養十個弟弟妹妹……”

她越說越順，竟然編出一套完整的說辭來，在她的描述裏，花娘子十分命苦，來醉雲樓乃是為了賺錢給弟弟妹妹創造更好的生活條件。

這個說法頗為合理，只因來青樓的客人們，經常會閑談間問起她們的身世，許多人不能承認自己是為錢來的，就提前編好了故事，既是為了省事，也是博人同情。

這本就是她們的拿手好戲。

煙娘子随便拿出一個模子來，改改名字和年齡，就成了現成的答案，她哪裏知道，自己這麽信口開河，直接把蓮青衣調查的方向都誤導了。

聽她說罷，蓮青衣嘆了口氣，道: “她的身世也可憐，為了家人自甘沉淪，到頭來一場大火付之一炬，也不知她那個時候，是個什麽心情。”

煙娘子聽她說什麽大火，當下起了好奇心，但她又不能問，只能抓耳撓腮地憋着。

慕扶柳答道: “人人都有難念的經，個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可這樣一來……”

後半句沒說出口，這樣一來，線索又斷了。

她們雖知道了花娘子的身世，也知道了她的脾性，甚至知道了她和翠娘子起沖突的原因，但這些全部合起來，也解釋不了她為什麽會那麽做。

中間有些斷層，還沒有找出來。

幾人沉默了一陣，煙娘子突然道: “卿卿，既然我都回答了你的問題，你是不是得陪我喝一杯呢”

蓮青衣無奈，只能舉杯與她碰了一碰，剛要送到唇邊，煙娘子就道: “哎，這樣喝有什麽意思，既然都答應喝了，不如與我喝個交杯酒，咱們一會就要做夫妻了，也不差這一次。”

蓮青衣愣了愣，臉色就冷了下來。

原本她都準備喝了，但對方這麽一說，直接觸碰到了她的底線，不管對方是出于什麽考慮，她都不會與之做這麽輕浮的事。

但她還沒發作，慕扶柳突然說了話。

“這位娘子，未免出格了些吧”

煙娘子端着杯子的手一晃，目光便投到了慕扶柳的身上，這一看之下，她就有些慌亂起來——與眼前這位看似冷臉實則被自己拿捏的美人不同，那位紅衣的美人顯然氣勢更足，此時臉上雖然挂着笑，目光卻像藏了刀。

“我們不是來給你取樂的，我朋友三番五次拒絕，那麽明顯，你還糾纏不休，是不是真的不把我們放在眼裏”慕扶柳道。

“我朋友心善，沒提出換人，我卻看不過去，不如把李婆婆叫進來，現開發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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