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父親

第二十八章 父親

宋清一并不怎麽喝酒，喝酒的次數少之又少，喝醉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自從有一次他喝醉後抱着陳筠胡攪難纏後，陳筠便不再讓他喝一點酒。陳筠的酒量很好，一般二人出去，陳筠會給宋清一點芒果汁西瓜汁酸梅汁，但不會給他點任何種類的酒。

也不知道是不是腦抽了，昨天晚上自己竟主動提出喝酒，更可怕的是，他喝醉後會斷片，醉酒後的記憶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記起。這樣說是有科學依據的，在和陳筠一起吃飯後喝醉的那一次，他忘記了自己幹了些什麽，忘記自己抱着大樹哇哇地亂叫，忘記自己蹲在馬路邊當蘑菇，而這些尴尬的回憶在那次的第幾天後突然闖進他的腦子裏。

這次喝醉後亦是如此。

在顧鶴喊他“一一”的一霎那，宋清一的腦子裏似乎閃過一個畫面——自己在顧鶴背上，不屈不撓地騷擾對方：“再叫一遍嘛。”

“我……”宋清一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時有些詞窮，半天又憋了一句：“我還做了什麽事嗎？”

顧鶴看着對方的模樣，撒了謊：“沒有，除了讓我叫你一一，沒有別的了。”

“真的嗎？”宋清一似乎松了口氣。

“不過……”顧鶴拉長了尾音，宋清一心裏那塊還沒落地的大石頭又升了回去。

“不過你邀請我去貓咖看小貓。”顧鶴憋住笑。

宋清一心裏的石頭終于落地了，幸好自己沒說一些自毀形象的話。

看到omega松了一口氣的樣子，顧鶴在內心暗笑，又突然想到廚房裏還有粥，便說道:“先起來洗漱，洗漱完吃早餐。”

宋清一點點頭，頭上的兩根呆毛随着他的動作搖動，顯得呆極了。

顧鶴的目光停留在對方的兩根呆毛上，上前用手揉了揉，“快起來吧。”

說罷，自己倒不好意思地離開了，只留下臉還紅紅的omega坐在床上發呆。

半晌，宋清一才雙手捂住臉，又擡起頭，揪起自己胸前的衣服，嗅了嗅，喃喃自語:“應該不臭吧？”

他起身下床，快速去浴室洗了個澡。

剛從浴室裏出來，頭發還是濕的，他便聞見了一股小米粥的味道，他一邊用毛巾擦着頭發，一邊朝餐廳走去，桌子上擺放着熱氣騰騰的小米粥，顧鶴卻不在這裏。

廚房裏傳來聲音，他探頭一看，顧鶴的身影映入他的眼簾。

他并沒有先進廚房打擾對方，而是拿出手機偷偷地拍了張顧鶴的背影。

看着對方忙碌的身影，宋清一的心裏甜滋滋的，竟生出一種他和顧鶴兩個人正在過日子的錯覺。

正低着頭甜滋滋地看自己剛才給顧鶴拍的背影，便聽到從廚房傳來的聲音，“站在那裏做什麽呢，快坐下來，一會吃飯了。”

宋清一一下子把手機屏幕暗滅了，擡頭望向端着盤子向自己走來的顧鶴。

他看了眼盤子裏的東西，還冒着熱氣，聞着就很香，長相有點像……看着不規則的餅狀，宋清一竟覺得有點像宋父曾給他做過的土豆餅。

“這是……土豆餅？”

顧鶴邊點頭邊把盤子放在桌子上，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說:“嗯……是土豆餅。”

這是他第一次做土豆餅，照着手機上的教程在那裏搗鼓。他提前在外賣平臺上訂了做土豆餅的材料，又看了好幾遍不同的教程。垃圾桶裏還有着失敗品，他決定一會離開的時候帶走。

顧鶴擡眼看着宋清一的神色，對方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顧鶴。”

看着omega的笑容，顧鶴也笑了。

書裏的宋清一喜歡吃土豆餅，具體原因似乎是因為他的另一個父親，但文中描寫少之又少，顧鶴并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想起書裏主角A曾給主角O買過土豆餅，顧鶴心裏的不舒服勁就多了幾分。你會買土豆餅，我還會做呢。

這樣的心理似乎太過幼稚，但顧鶴還是忍不住那樣想。他像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會因為情敵獻花給喜歡的人而亂吃醋。

二人坐在餐桌上，宋清一沒有先吃土豆餅，而是拍了張照片。

他并不像其他omega一樣，每頓飯前必須要找角度拍好看的照片。只是在有意義的飯前，他總會拍幾張留作紀念，自從遇到了顧鶴，他拍照的次數大大增多。

他點開微信，找到聯系人“媽媽”，點開對話框，猶豫半天，最終還是取消了發送。

宋清一的父親是個女alpha，長得英氣，性格開朗，名叫宋頌，巧的是，宋母也姓宋，名叫宋慕心。

宋慕心最喜歡吃的早餐便是土豆餅，托了宋慕心的福，宋清一在小時候也嘗過。

那時候宋頌還沒有離開他們，有時候早晨空閑時會早起給母子二人做土豆餅。

宋清一記得那一天，記得宋頌走的那一天，記得那天早晨他的女alpha父親給他們做了最後一頓早餐，便離開了這個家。從此宋清一便再也沒有見過宋頌。

宋慕心把自己一天都關進房間裏，第二天起她便帶宋清一離開了那個家，離開了那個三個人生活的家。

從那天起，宋清一沒有聽過宋母再提起過宋頌這個名字，他也沒有提起，莫名其妙地，所有人都對這個名字閉口不提。

他不懂為什麽父親要離開母親，他想尋求這個答案，但看着宋母泛紅的眼眶，又問不出口。

他也不是沒有想起過宋頌，在每次吃土豆餅的時候，心裏總是會泛起漣漪。

但人并不是什麽事情都知道，宋清一後來明白，有些答案不必知道，不必追問。他不想再問小時候曾碰到的和宋頌在一起的omega叔叔是誰，不再想問宋慕心為什麽還會偷偷留着宋頌的照片。

他喜歡吃土豆餅，是因為那份逝去的父愛，他在宋頌離開的那一年生日許願希望某一天女alpha會回到他們身邊。但長大後他發現自己的願望只是願望，願望是永遠不會實現的。

他的思緒從回憶裏脫離，眨了眨眼睛，眼眶微微濕潤，笑着看向顧鶴。

顧鶴聽見宋清一說:“謝謝你做的土豆餅，很好吃，我很喜歡。”

“真的很喜歡。”

宋清一想，以後吃土豆餅的時候，他或許不會想起女alpha給他和宋母做土豆餅的場面，而是會想起在某一天早晨，面前的beta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他也沒有想到，未來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遠，這個場面還會再現很多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