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番外二

什麽時候，任修維對任伽銘就如秋天掃落葉一般殘酷呢。

一般是在任伽銘漸漸長大，有了反叛的自我意識之後。

第一個就是：任伽銘不肯上幼兒園。

上幼兒園的前一天，安寧提心吊膽，生怕他一個人呆在幼兒園被人欺負了，沒吃飽又不敢繼續要飯了孤零零沒有小朋友跟他一起玩了。

翻來覆去，不管任修維怎麽勸，她就是睡不着。

甚至第二天早上，送任伽銘小朋友到幼兒園的時候，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憂心忡忡，只差沒掉下淚來。

還是任伽銘小天使蹬蹬蹬跑回來，親了媽媽一口，軟軟地告訴她不要怕，他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寶貝，如果有小朋友欺負你，你一定要和老師說，如果一碗飯吃不飽，也一定要跟阿姨說，聽到了嗎？”

“放心吧媽媽，我是男子漢，不過就是上幼兒園而已，難不倒我的。”

任伽銘小朋友挺着小胸膛，自信滿滿。

......

然後第一天晚上回到家，他就氣鼓鼓地站在客廳，以絕食威脅爸爸不把自己再送去幼兒園。

安寧今天因為拍攝計劃，臨時要改一大塊劇本，晚上可能得很晚回家。

所以去幼兒園接兒子的就是任修維，監督他吃晚飯的也是任修維。

這會挑了挑眉，倚着椅背，饒有興趣地問他，“為什麽不想上幼兒園？”

今天早上出發前，不是還很興奮的嗎。翻翻自己的小書包，又看看自己的校服，樂不可遏，就連跟媽媽揮手告別的時候，都是帶着高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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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才上了一天學，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難道是被人欺負了？

任先生稀奇地揚揚眉，按照他對這小子的了解，照理說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還能有人欺負的了他？

“反正我就是不想上幼兒園了！爸爸，我就是不要上幼兒園，我不去幼兒園不可以嗎？”

小天使蹙着小眉毛，跺了跺腳，看都不看自己面前的碗一樣，固執地盯着自家爸爸。

任先生不為所動，慢悠悠地盛了一碗湯，語氣緩緩，“你不跟我說為什麽不想上幼兒園，我怎麽答應你？你要知道，小朋友都要去幼兒園的。”

“......為什麽小朋友都要去幼兒園？我在家裏學習不可以嗎？老師只會讓我們玩游戲，她教的那些我都會了。爸爸，等小朋友們都長大了，我再去上幼兒園不行嗎？爸爸？”

......

任伽銘從小到大，很少會對一件事情表達出這麽激烈的反抗。

就算是和很多小孩子一樣，都不喜歡吃青菜，但是在媽媽的要求下，也還是會捏着鼻子，乖乖吃掉自己應該吃的分量。

所以他這會絕食又哭鬧，甚至在任修維幹脆拒絕之後還罕見地咚咚咚跑上樓，啪的關掉了自己的房門。

拒絕理他。

任先生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打了個電話跟任伽銘幼兒園的園長了解了一下情況。

園長咨詢過小二班的老師之後，哭笑不得地跟任修維複述了事情經過。

原來，任伽銘小朋友之所以這麽不願意去上幼兒園，沒有別的理由，僅僅只是因為，小朋友們都太喜歡他了。

吃飯的時候，坐在他旁邊的一個小姑娘偷偷把自己碗裏最喜歡的糖糕夾給了他，又偷偷把他碗裏的青菜夾了過來。

小姑娘本來是懷着單純的誠摯的善意和對他的喜愛，把自己的好東西分享給她，順便替他負擔難吃的青菜。

但是任伽銘不需要。

他有輕微的潔癖，看到自己碗裏的菜被別人的筷子夾來夾去，他一瞬間都不想吃飯了。

氣鼓鼓地把碗擱在桌子上，任老師怎麽勸，都不肯吃，餓了半天的肚子。

然後中午睡覺的時候，趁老師沒注意，他們又偷偷爬到了任伽銘的床上，想要和他說悄悄話。

雖然任伽銘也睡不着，但是他更讨厭別人爬到他的床上，雖然後來小朋友們都被老師趕走了，但他還是氣了一個中午。

下午玩游戲的時候，不僅是男孩，就連小女孩，也非要和他一起玩。

小女孩超級超級超級麻煩。

跑的慢，話多，還愛哭。

上完一天的學，任伽銘小朋友感覺自己簡直太可憐了。

他再也再也再也不想上幼兒園了！

所以他不僅跟爸爸哭。等到媽媽回家，他還扯着媽媽的衣角跟她哭。

“媽媽，我不上幼兒園好不好，我真的不想上幼兒園，媽媽......”

然後，他就被爸爸當成落葉一樣殘酷地掃走了。

“任伽銘，你今年已經四歲了。再也不是那個三歲的小孩子，你應該學着懂事了。”

......

“就算小朋友們的有些行為，讓你覺得很不習慣，但你應該做的不是逃避，而是找到合适的方法讓自己去适應，或者改變他們。”

“爸爸媽媽小的時候都要上幼兒園，但是我們都沒有像你一樣哭着退縮，你自己說，你是我的兒子嗎？

你想想你自己今天的行為，你是男子漢嗎？”

“......是。”

小天使癟癟嘴，眼裏含淚，可憐巴巴地道歉，“爸爸，對不起。”

“不用跟我說對不起，阿姨給你留了一碗八寶粥，你吃完去睡覺，明天我送你上學，不許再跟媽媽鬧，聽到沒有？”

“......聽到了。”

......

就這樣，任伽銘在被爸爸嚴肅地拎到牆角訓了一頓之後，第二天只好繼續背着自己的小書包去上幼兒園。

然後開始自己的“适應與改變”的大道。

最後，成功地成為幼兒園裏最兇的小朋友。

......

而任修維第二次對他殘酷，那就是真真正正的殘酷了。

因為他闖出來的禍實在是有些無法無天。

好吧，用詞有些不當。

不是“闖出來的禍”，而是他打算要闖的禍。

那個時候，任伽銘已經上幼兒園中班了。

因為國家放開二胎，他的小夥伴們很多都有兄弟姐妹，要麽是哥哥姐姐，要麽是弟弟妹妹。

任伽銘也想要一個。

但是他跟爸爸說的時候，任先生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你想都別想。”

......

安寧生任伽銘，是順産。

她本來就怕疼，生孩子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巨大的折磨。

她懷孕那段時間，任先生皺着眉頭看了很多言論和視頻。

什麽讓男生體驗孕婦生産時候的疼痛，又什麽疼痛分級生産是多少多少級......

看的任修維觸目驚心。

總之，再生一個，安寧或許會在任伽銘的哀求下心軟，但是任修維肯定不願意。他的老婆，兒子不心疼，他自己心疼。

但是，任伽銘的性格跟他爹一樣不輕易言敗。

他鼓着嘴巴不說話不意味着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大概又過了五六天吧，任總裁提前回家的時候，就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在卧室的床頭櫃前。

不知道在幹什麽。

他放慢腳步，悄無聲息地走過去，就看見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任伽銘小朋友右手握着一根針，正專注地戳着左手手裏避孕套的包裝袋。

......

這是，任伽銘第一次被他爸揍得這麽慘。

捂着疼痛的屁股，蹲在牆角抽泣。

“你自己老實交代，這是誰教你的？”

小天使吸吸鼻子，“叔、叔公......”

......

“我問你，這是你第幾次幹這種事？”

小天使繼續吸鼻子，“第、第一次......”

任總裁冷笑了一聲，“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我不會發現這些明顯到不能在明顯的破洞？就憑你連大班都上不了的腦子嗎？”

......

安寧回家的時候，就發現任修維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而自家兒子正可憐兮兮地抱着一把掃把掃地。

她眨眨眼，有些摸不清狀況，

“這是怎麽了？”

任修維擡起眼眸，示意她看茶幾上一堆包裝袋上都被戳了一個洞的避孕套，然後視線淡淡地落在那個小身影上，語調随意，

“阿姨一天的工資是400塊錢，今天她的工作你來做，直到賺夠錢把你自己糟蹋的東西買回來為止，知道了嗎？”

那個小身影抖了抖，蔫頭耷腦，語調可憐，“知道了。”

......

後來，晚上睡覺講故事的時候，安寧問他，“寶貝，你真的那麽想要一個弟弟妹妹嗎？”

任伽銘眼睛一亮，連屁股上的疼痛都忘了，嗖的從被窩裏爬出來，“媽媽你可以給我生一個弟弟妹妹嗎？”

“媽媽和爸爸商量商量再說。”

安寧笑了笑，把他按回被窩裏，語調溫柔，“但是你先告訴媽媽，你是怎麽知道把櫃子裏的東西戳破就可以多一個弟弟妹妹的？”

“是舅公教我的。他說，我本來應該還有一個妹妹的，但是爸爸不讓媽媽生，就偷偷把妹妹出來的門關上了，舅公說，只要我把爸爸下的詛咒給戳破，妹妹就可以從門後面出來了。”

“......”

安寧難得被任小叔的言論給噎住了。

她頓了頓，替一眨不眨看着她的任伽銘蓋好被子，拍了拍他，“好了，睡吧，如果你真的那麽想要一個妹妹的話，媽媽幫你勸勸爸爸，好不好？”

“媽媽，你可以偷偷地生嗎？爸爸肯定不會答應的，我幫你保守秘密，你偷偷地生，好不好？”

“不行，沒有爸爸的同一，媽媽不能偷偷生，好了，趕緊睡吧。”

......

任伽銘只好沮喪地鑽進被窩裏。

爸爸才不會同意呢。

他那麽壞。

自己沒有妹妹，就不讓他有妹妹。

哼！

果然，第二天，媽媽就改變了主意，問他願不願意去孤兒院領養一個妹妹。

任伽銘不懂，問，

“什麽是孤兒院？為什麽要領養妹妹？”

“孤兒院呢，就是很多小朋友，失去了爸爸媽媽，就被送到那裏生活。你想要一個妹妹，爸爸媽媽就帶你去那裏領養一個好不好？”

任伽銘聽懂了，立刻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我不要別人的小朋友，我就要自己的妹妹，我就要被爸爸關起來的那個，媽媽，你自己偷偷地把她生

出來不好嗎？我們不要爸爸養她，我自己照顧她，她可以不要爸爸，有哥哥就好了。”

......

任先生剛好下樓，就聽到了這番大逆不道的話。

挑挑眉，倒也沒多說什麽，只是在安寧去劇組的時候，給任伽銘小朋友看了一段視頻。

就是他當時看的那些視頻中的一個。

孕婦生小寶寶的時候，痛苦的表情和叫聲。

最後，才是小寶寶哇哇哇的哭聲。

這段視頻，基調以溫馨為主，倒不是很吓人。

但還是給任伽銘的世界觀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任修維就握着遙控器，語調淡淡，“媽媽生你的時候，也和這個阿姨一樣難受，如果将來生妹妹，也會和這個阿姨一樣難受，你想要妹妹，就忍心讓媽媽這麽難過嗎？”

“......”

于是晚上回到家。

安寧包還沒放下，就發現一個小小的身影向她跑過來，抱住她的腰，聲音軟軟的，“媽媽，我不要妹妹了。”

安寧愣了愣，有些驚奇，

“是不是爸爸罵你了？又讓你掃地了？”

“沒有。”

小天使擡起頭，大大的眼睛裏盛着兩顆烏溜溜的黑葡萄，然後拉下她的頭，親了她一口，“媽媽，謝謝你生下了我。”

......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是另一個時空的任修維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