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果汁

第5章 第五章：果汁

這頓正式見面的飯在兩個小時後結束。

席間确實有丁茴最喜歡的那款烤鴨，她卻只吃了幾口，剩下的時間，幾乎都在發呆和喝果汁。

果汁喝太多的後果就是容易上廁所，臨走前，她來了尿意，想去廁所。

李靜給她紙的時候，還在小聲唠叨她沒出息，光知道喝果汁。

感受到周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丁茴捏着紙巾趕忙跑出去。

出來時，卻看見周祈正站在衛生間外的走廊上，靠着暗金色的大理石牆磚，低着頭不知在看什麽。

那樣子，有點像在等人。

啪嗒，沾了水的衛生紙被人丢進翻蓋垃圾桶。

周祈應聲擡起頭，對上丁茴的目光。

走廊上只開了邊緣的幾處壁燈，暖黃的光線下，她看見周祈的發絲都染上了絲絲縷縷的棕，正泛着光。

他深邃的眉眼之間看不出什麽神色，只是在看到她的時候，沖她輕輕招了下手，示意她過去。

丁茴捏了捏還有些許潮意的手指，抿着唇靠近他。

越靠近周祈，丁茴越能清晰地嗅到一股冷香。

他抹了什麽，怪香的。

腦子還在靠着胡思亂想分散注意力的時候，她人已經站在了周祈的面前。

看着只到自己肩頭高的女生，正發着呆不斷向自己靠近，周祈伸手輕輕抵住她的額，聲音沉緩：

“你再往前走，就到我身上了。”

丁茴猛地回神，慌張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對不起對不起…”

她雙手撥動着自己鬓邊的碎發，企圖來掩蓋一下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

“你不喜歡我爸？”

丁茴手指一頓，擡眼透過指縫看他一眼，神色懵懵的，搖搖頭，“沒有，周叔叔很好。”

她的神情也不像是裝的，周祈單手插兜，身子微微一弓，“那你在不高興什麽？”

沒有咄咄逼人，只是詢問。

距離被拉近，雖然還在正常的社交距離內，但丁茴卻被吓了一跳。

一縷碎發沾在她的眉尾，丁茴用手指蹭掉，她眼皮輕輕下垂，不敢再和他對視。

“沒有不高興，你想多了。”也是此時，她明白過來周祈的意思，趕忙找個借口，“我只是今天有點累。”

話落，她嚴肅地點點頭，企圖增添一些這句話的可信度。

同時也忍不住在心裏吐槽自己，居然把失落感表現的這麽明顯。

周祈大概是覺得自己可能不喜歡周海全，所以才在外面等着她，等她出來，想問個清楚。

一想到萬一因為自己，李靜和周海全這事兒有可能黃了，丁茴瞬間如臨大敵。

更何況，周海全确實不錯。

她現在對周祈還只是心動，可她看得出，李靜和周海全的感情很好，如果他們能走到一起，想必是會幸福的。

整個家庭的幸福在丁茴這裏，一直以來都是排在首位的。

所以丁茴明白，現在需要摒棄自己那點不足輕重的心動，調整好狀态，來促進和迎接一個新家庭的組成。

這麽多年，李靜一個人拉扯她不容易，壓力和焦慮無人體會，包括丁茴自己，也無法體會。

她盡力做到不給李靜添亂添麻煩，安安分分地長到現在，就是希望能夠看到李靜幸福，能夠活得輕松點。

于是她仰起頭，看着周祈，輕輕微笑了一下，“是今天老師布置了很多數學卷子，但我數學一般，所以有點擔心周末的作業，真沒有不高興的，哥。”

這一聲“哥”，倒是把周祈叫得愣住了。

他站直身子，看到她嘴角努力勾起的弧度，不動聲色移開視線的同時，開口：

“嗯，那看來你是不喜歡烤鴨，喜歡果汁。”

“嗯？”丁茴扭頭。

和他短暫對視了一秒，她忽然反應過來。

不是吧，他們父子倆吃個飯還提前做了調差啊……

周祈擡步往前走。

“這個吧…”丁茴手指都快把褲子擰出花了，才跟上他的步伐，幹巴巴地來了句，“我今天中午吃撐了。”

周祈側首看一眼她表情管理失敗的臉，不知道怎麽就戳中了自己的笑點，擡手掩唇勾了勾嘴角。

低咳掩去了輕笑，丁茴偷偷看他一眼，忍不住問，“你不舒服嗎？”

周祈搖頭，“沒有，咱們走吧。”

“哦哦好。”

其實他很能理解她的心态。

他們都是第一次參加這種以要組成一個新家庭為目的的聚餐，他不适應，她肯定也是。

母親離開的這麽多年，他和周海全其實都已經适應兩個人的生活，他的心裏也沒有做好準備去迎接一個被冠上他“母親”身份的女人。

但是。

他看得出，周海全愛李靜，李靜人品也不錯，沒有過分的熱情，卻處處周到，并沒有那些肥皂劇裏會出現的橋段。

甚至，連他這個忽然多出來的“妹妹”，都是他欣賞的一個學妹。

畢竟那句誇她彈琴彈得好，真不是恭維，他是真的在臺下看過她的彙報演出。

所以周祈想，這樣的新家庭，應該稱得上不錯。

只是這時的丁茴和周祈都沒有想到，在他們心裏都還算得上不錯的新家庭，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被毀掉。

而且直接導火索，會是他們兩個。

走到飯店門口的時候，李靜和周海全已經聊得熱火朝天，甚至還牽着手。

丁茴頓時尴尬，眼神都不知道該往哪裏落，扭頭一看，周祈直接扭頭在看別處。

很好，不是她一個人尴尬就行。

于是他們兩個站在夏日的夜風中，吹了五分鐘。

五分鐘後，李靜像是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女兒似的，擡手看看表，“阿茴這丫頭怎麽還不出來，上個廁所這麽久！”

就在她要轉身的時候，周祈忽然揚聲，“李阿姨。”

話音剛落，周祈就扣住丁茴的手腕，帶着人往前走。

李靜扭頭，看見兩人，趕忙迎上去。

“我帶着阿茴來了。”

送至李靜身邊，周祈就從善如流地松了手，只餘下手指的餘溫在她的肌膚上。

他指尖撚了撚，将那點細膩的觸感散在風中，不動聲色地将手插回兜。

“不是我說你，上個廁所怎麽這麽慢吶！”

丁茴手臂上被輕輕拍一巴掌，她縮了縮脖子，笑着撒嬌，“哎呀，喝多了嘛。”

在一聲聲叔叔哥哥再見中，四人終于分別。

回家的出租車上，丁茴靠着車窗吹風，表情很平淡。

只是她的手腕僵硬，那片裸露在外的肌膚，還在隐隐透着癢。

她垂下眼，攏住碎發，壓下心頭所有泛起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