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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42

◎異類是施暴者美化的标簽◎

另一頭, 範澤和周茉也出了點狀況。

其實林施和秦塵進入副本之後，範澤就并沒有打算馬上進入游戲。

現在的範澤，包括和他連帶着的周茉都屬于無法被系統識別的邊緣人物, 想要是玩家就是玩家，想成為NPC就會被識別為NPC。

所有積攢生命值并不像林施那麽的迫切。

他們走了出去，隔着門上的透明窗玻璃，林施仍然睡在床上，旁邊的陪護床上, 秦塵蒙頭大睡。

然而他們剛走出醫院，範澤卻突然僵在了原地。

“怎麽了？”

“怎麽不說話？範澤！到底怎麽了？”

周茉意識到身邊人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周圍的環境開始快速變化，和以往進入副本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看到了周圍的行人中也有人停了下來，整個世界仿佛在她面前縮小，不同的坐标上站着人，下一秒，上空響起一聲冰冷的提示音：

【副本升級, 歡迎來到窮兇之境。】

*

副本裏的林施和秦塵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 現在他們看着一寸寸将視線移過來的鬼魂，不自覺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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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三……

跑！

說時遲那時快，秦塵迅速朝着樓下跑去。像是被他們驚動了一般，剛才還慢慢悠悠的鬼一瞬間仿佛活了過來，吱嘎吱嘎地扭動着身體，追着他而去。

而此時林施仍然施施然站在原地，看着一大群鬼跟着跑下。

她手裏已經拿出了那把刀, 走在鬼魂的後面, 看見哪只鬼年份最大, 直接手臂用力, 大刀甩起，一個刀光就将它給劈開了。

“看數字，誰大殺誰！”

秦塵走在前面，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看了一圈追尋過來的鬼。

“14！”“17！”手起刀落，迅速倒下一個。

“拿着！”餘光看見秦塵赤手空拳，林施順手将腳邊一根木棍扔了過去。

幾十只鬼，對于兩人來說算是小菜一碟。

更何況林施有不受NPC攻擊的外挂，不出十分鐘，就鎖定了最後的鬼。

是個男生。

“他”看起來身材比較矮小，瘦弱。穿着深綠色的校服，整個人都像是被衣服圍了起來。就像別裏科夫那樣，有着自己的殼。

“他”實在是太不顯眼了，五十來只鬼，林施他們硬生生殺到最後才注意到了他。

被斬殺的鬼都被系統清理了，宿舍樓前的空地上只剩下了他們兩人和這只鬼。一時間安靜得有些過分。

男生一直垂着頭，雙手就像折斷了似的吊在身體兩側，很久都沒有動靜。

一般暴風雨來臨前都是死寂，林施和秦塵都緊緊注意着男生的狀況，幾乎是全神貫注盯着他。

終于，男生擡起了頭。

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兩人都有種頭皮過電的感覺。那是怎樣的一張臉……

饒是秦塵接觸過再多的屍體，甚至在副本裏面，他已經見過了很多面目全非的軀體，還是忍不住對這張臉上寫滿的“惡意”膽寒。

林施想到了曾經411號的那攤肉泥，但當時因為她知道，所以下手毫無負擔，且并沒有任何不适。而此時男生的臉讓她想起了不太好的回憶。

“他”越走越近，臉上也越來越清晰，不知道是不是副本的特意安排，上面的字也能看見。

是的，字。

“他”的臉被活生生地拉成了幾片，你見過街頭上有些小攤賣的“土耳其烤肉”嗎？小販用長切刀從上到下來回拉鋸片出薄薄的一片，然後肉片垮下來……耷拉下來……而“他”的臉上正好是反着來的，從下至上，就像是玩游戲輸了在臉上貼紙條一樣，層層覆蓋在臉上。

然後，上面竟然刻了字：

“哈哈哈哈娘炮！”

“傻*女生**踹死你！”

“小弱雞、白斬雞……去死啊！”

“你活該被罵，說話跟小娘*似的，怎麽不去死啊！”

“全家si光。”

“小崽*真丢男人臉。”

“我是你我早就不活了，真不要臉。”

……

過分的字眼甚至副本主系統都屏蔽了，但還有一些更不堪入目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在了“他”的臉上。

字結了痂，留下了痕跡，再也沒辦法消除，哪怕是“他”已經死去。林施細數了他臉上——如果還能稱之為臉的話——一共被割成了十八片，“他”看起來很瘦削，難以想象是怎樣的殘忍才把人給折磨到這個地步，又是怎樣的恨意可以做出這種事。

如果沒有這一切，應該是個很俊俏的小男生。

“他”停住了。

離得近了，散發着一股腥臭的味道，但林施和秦塵卻沒有露出一絲神情，稍微皺一下眉，哪怕只是半秒，都是一種傷害。

[我不是娘炮。]“他”開口，但聲音像是從肚子裏發出來的。

林施看他的校服，老式的上別着一個銘牌：初二三班：彭程宇。

[我不是娘炮。]彭程宇再次開口，機械地重複着這句話。

幾次過後，原本還算平靜的他卻突然打了興奮劑一樣，陷入癫狂，周身湧現一圈一圈的黑氣。

黑氣？

林施和秦塵不動聲色地想到了一塊去：這些黑氣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見他狀态不對勁，林施趕緊走上前一步，準備将人壓制住，可剛碰到彭程宇的身體，只覺得摸到了一團黏膩的東西，一擡手，發現撕下了一塊。

“別碰！”眼見着秦塵就要伸手，林施赫然出聲，“他的身體已經腐爛，虛有其表罷了。”

“看樣子這個男生是心存怨氣的。”

“誰被人這樣對待都會心存怨氣。”林施接口。

“既然這樣，有沒有可能死的這些人都是這個男生的報複？”秦塵記起以前接觸過的校園暴力案件。

“一般來說，像這種群體性的暴力事件，參與的人不在少數，而且甚至有些老師或者教職工領導會為了學校名譽或者迫于一些其他因素選擇隐瞞，在他們眼裏給學生做做思想工作，再教育一下施暴者就過去了。”

“但是一般來說，校園暴力不會就此停止，只不過是從明面上轉到暗地裏，手段也……”

林施靜靜聽他說完後才開口：“你說得對，而且彭，彭程宇，”

她看了眼站着的他，繼續：“男生堆嫌棄他，女生也不會和他玩，而且在群體中，一旦成為那個萬人嫌，就算有人有心想要說句公道話，但為了不被孤立、為了合群，他也只能閉嘴。”

“更何況是一群小孩子，有老師息事寧人的處理态度，也就更沒人靠近他了，欺負這種人反而會變成一種社交方式，能讓某些混蛋快速融入集體。”

林施語氣裏夾雜了一些諷意。

異類，不過是被施暴者美化的标簽。

而恰好，秦塵敏銳地抓住了。

“你以前……”話到一半又吞了回去。因為他覺得似乎沒必要再問，畢竟一個被打上精神病患者的人，到哪兒都會接受異樣的眼光，只是他沒想到林施也會受到這麽嚴重的待遇。

但其實秦塵自己想岔了。

林施沒糾正，也裝作沒聽到，她是被孤立過，也被暴力過，但不是因為所謂的精神病，而是……

被當做異類的感覺，她倒是感同身受，不過不同的是，她有力氣反抗，不會放在心上，與其反思自己，不如責怪他人。

而在彭程宇的身上，林施看到了自己另一個結局，要是沒有一個意外，要是自己沒力氣反抗，或許早就死在了那棟樓裏。

不過這一切只是他們的猜測，要形成一個确定的答案，還是得找到更具體的證據。

別無他法，他們就靜觀其變，看着彭程宇在黑氣的影響下變得狂躁。

與此同時，黑夜越來越黑，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林施和秦塵本能的警惕心讓他們下意識地靠近，背靠着背，以免出現人偷襲。

但是沒想到物理攻擊防住了，來的确實化學攻擊。

林施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身體，看着他拳打腳踢、開口大笑，最後在一個夜裏從四樓直直墜了下去；感同身受的痛苦還沒有結束，又進入了另一個人的視角，同樣的施暴、變本加厲，然後死亡。

她也明白過來這是在讓她用加害者的視角去看事情發生的整個過程。其中不乏有各種不可言說苦衷的人、也有被逼無奈的人，但不可否認都對彭程宇造成了傷害。

校園論壇上的言論一直也存在，随着他死去而變成了一個靈異貼。

整座校園都是他的噩夢，到死也被困在這裏，不能掙脫。

如走馬觀花般看完每個人死亡的下場後，林施恢複了自己的意識，周圍也亮了起來。旁邊的秦塵還沉浸在故事裏，比她晚了幾分鐘清醒。

“我知道了。”秦塵把看到的所有畫面簡要地給林施描述了一邊。

“你看到的是彭程宇的一生，而我看到的是加害者，為什麽？”林施略有疑惑。

“什麽為什麽？”

“我的意思是，為什麽給我看加害者的視角。”

如果要解釋規則，只需要彭程宇的故事線即可，在他的視角裏也會出現這些加害者，所以系統為什麽要多此一舉？

“除非——”

“規則背後的人，其實不是彭程宇，”

“至少，不只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