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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

◎送親◎

林施離水面近, 無論是她勾住圓木橋還是攀住岸邊的樹根，都導致一些植物抖落進河裏。

她清晰地聽見一陣陣小聲的滋啦響動，再往下看, 河水裏面幹淨澄澈，什麽也沒有。那些個碎屑枯枝，全都被河水吞噬了

難怪河水如此清澈，她想。

幾人默默把林施的話記在心裏。林施已經在對岸，現在他們要一個個過去。

光頭趕緊争着自己要先過去, 他心裏合計過，首先他們幾個人大概率不會特意幫着自己的, 他也有自知之明，先前鬧了矛盾，斷然不能把命放在對方手中。

所以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上下打量小跟班——就只有猴子。

他可以讓猴子将圓木抱住，等自己平安過去後，就可以在對岸幫他固定了，他光頭也是個講義氣的人。

其次, 他們不能走在最後, 萬一大佬他們先走一步，只留下他和猴子兩人，難。

想到這裏，走過去的腳步變成了小跑。

“猴子！給哥摁嚴實了！”

瘦猴子也是聽話，默不吭聲地就跟在後頭。

“你說，他真這麽……任人擺布？”後頭，宋薇轉頭和男人說。

“不好說。”

長期躲在大樹後的草會享受和習慣這種處在陰影的感覺, 有人會麻木, 也有人會反抗。那句話怎麽說來着：“不在沉默中爆發, 就在沉默着滅亡。”

“他可能不會這麽快, 但兔子惹急了還會咬人，更何況猴子。”

顯然話裏有話。

随着他們探讨，時間一點點過去。衆目睽睽之下，光頭也沒做出什麽過分的舉動，順順利利抖着過河了。接着也信守承諾，幫助猴子過了河。

“你倆，先過去吧。”宋薇對一旁的小情侶道，考慮到如果這兩人墊底，不知道會出什麽事，就讓他們先走了。

男生趕緊道謝，讓女朋友先過去了。

緊跟着，宋薇和男人也走了過去。

這邊只剩下了秦塵。

當仁不讓的，林施幫他固定住圓木橋。宋薇他們也沒來摻和，大家的信任還沒到那程度，彼此都很識趣。

但也有不識趣的人。

秦塵過來後還來不及和林施搭上話，剛張了張嘴，就被光頭谄媚地擠到了一邊兒。

他對着林施嘿嘿一笑，也不說話，但意思很明顯——就要抱林施這個大腿。

林施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接受，也沒拒絕。就這樣，一行七個人有驚無險地到了護村河的對岸。

結果剛走一兩步，天光大開，昏暗的夜空如同被強光籠罩一般，白得刺眼。

林施他們全都下意識生理性地閉上眼睛以保護自己，等慢慢适應後，才睜開了眼。

“被傳送了？”

雖是疑問句，但結合眼前的景象，大夥兒都能确定。

周圍不再是荒涼的河畔，沒了護村河、沒了圓木橋、沒了一草一木。

他們此刻站在了一處十字路口，前方左邊是一片稀稀拉拉的竹林，右邊是一片柏樹林。柏樹青蔥欲滴，四仰八叉地野蠻生長，而一根根柏木間，橫卧着一個個墳包：

——大的、小的、橫的、豎的、高的、矮的。

橫七豎八地橫亘在柏木間，荒涼又平靜。

一條筆直的大泥路将竹林和柏木林劈開，泾渭分明。

*

四周忽然刮起了一陣風。由小，變大，每一絲風都像是被注入了冷卻劑，一旦沾上身，就讓人瑟瑟發抖。

衆人都不禁打了個冷戰。可下一秒又有如烈火炙烤，周身滾燙，恨不能将所有衣服撕爛！

林施和秦塵對視了一眼，事有反常必有妖。前方的大路不知向前延伸到何處，一直看不到路的盡頭。

“咚咚，咚咚……”

“咚咚锵————”

“哔——哔——”

就在他們沉靜地望着四周時，突然聽到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鑼鼓喧天，在寂靜的林子裏顯得有些突兀。

“不是說不能大聲喧嘩嗎？這鑼鼓聲要是招來了怪物怎麽辦？”光頭小聲道。

“老大，不能大聲說話說不定只是針對我們玩家的。”

兩人說話間，遠處的道路上憑空出現了一隊送親隊伍——之所以是說送親隊伍，是因為一行人擡着花轎，吹着唢吶，花轎兩旁立着兩人，手上各自拿着木牌，寫着大大的雙喜字。

一切都是喜事的氛圍，但林施他們卻心裏提高了警惕，神經迅速緊繃。

因為，不論是花轎的裝扮，亦或是送親隊伍的穿着，全部都是白色。

白色的綢帶、白色的珠簾、白色的喜婆，就連舉着的木牌也是白底黑字。

倒不像是喜事，反而是喪事。

林施和秦塵以最快的速度朝旁邊閃躲。宋薇和男人緊随其後，光頭一心盯着林施和秦塵的動作，所以兩人動作也算麻利。

送親隊伍像鬼魅，不，應該說就是鬼魅一樣，須臾之間，不斷靠近。

“叭叭叭叭叭噠噠……”

尖銳的唢吶聲聲聲刺耳。

幾人不動聲色，準備靜觀其變，等送親隊伍過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但也算意料之中的是，花轎走在幾人面前就停步不前。

轎夫如同木偶一樣，雙眼無神，挑頭挺胸直愣愣停在原地。

“怎麽回事？”光頭自言自語，但除了猴子沒人理他。

“啊……”

話音剛落，送親隊伍的十餘人陡然朝着他們一轉頭，光頭猝不及防被吓得尖叫，但還好猴子還記得規則，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一聲驚呼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響，就卡在了喉嚨裏。

其他人無暇顧及兩人，目光都落在了突然轉過來的人身上，這些人……姑且算是NPC吧，看起來确實是血肉之軀，臉上也沒有奇怪的痕跡，比如屍斑什麽的。

但就是沒了神志一樣，任人擺布。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喲，幾位可趕上了好時候，村子裏好久沒來人了！”

一個老人的聲音從一行人身後傳了過來。

林施迅速回身，只見一個穿着紅色大褂的老頭子，拄着拐杖緩慢地朝他們走來，臉上挂着慈善的笑容。

“您是？”此人頭上沒有标識，看裝扮也是個NPC，林施決定探探這人的口風。

“姑娘好啊，我是照月村的村長，可以叫我殷村長，結婚的是我兒子，這不，來迎親了嘛。”

迎親？

難怪送親隊伍突然轉了過來，倒也說得通，只不過誰家迎親會讓父親一人來呢？

衆人心裏都閃過這個念頭，已經發覺了不對勁，但沒人提出來，在游戲世界講什麽現實的邏輯，跟着游戲走就對了。連光頭都知道這個道理，從始至終一言不發。

殷村長又說到：“幾位遠道而來，想必是來旅游的吧，不如吃個喜宴沾沾喜氣，就當是我們照月村對你們的歡迎了。”

沾喜氣，晦氣還差不多吧。林施心裏是這樣想的，但面上一笑，樂意至極地應了下來。緊接着敲鑼打鼓的聲音再次響起，由殷村長在前面引路，林施他們走在中間，後面就是送親的隊伍。

*

“照月村，以前啊也叫作老廟村，等會前面有座廟，不知道什麽時候修建的，所以大家夥都這麽叫……”

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在最前面的殷村長到了一行人身旁，突然開口讓所有人猛然回神。

“我們這世世代代都姓殷，所以也叫殷家溝，只不過後來發展起來了，大家覺得這麽叫跟不上時代，就漸漸地沒人記得了。”

仿佛是印證村長的話似的，就在五六米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座廟。

和大家想象之中的不同，竟是一座土地廟。

用最簡單的水泥砌成，小小的一個方墩，都沒有一米大小。上面長滿了青苔，周圍有幾叢雜草，顯得更加荒寂。

土地廟上挂着一兩節紅綢，被歲月腐蝕得破爛，要落不落的垂落在頂上，搖搖欲墜。

“村子裏都沒什麽年輕人了，老人體力活不行，就沒怎麽修葺過。”或許是看出了他們的疑惑，殷村長開口解釋。

“不過雖然看着舊了點兒，但逢年過節都有人祭拜，香火可旺盛哩。”

香火……

林施他們腳步頓了一下，确認自己沒有眼花。

那破敗的土地廟前确實有香火。燃燒到一半不知什麽緣故滅了的蠟燭、只剩下光木杆的線香、還有殘存的紙錢灰。

但和平日裏大家見過的香燭不同的是，這些香竟然是倒插着……

*

“這個村子……有點古怪啊……”

走在後面的男生嘀咕了兩句，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何止有點，簡直是處處不同尋常。

“哎呀，村長您可回來了～”

“唷，這群姑娘小夥可俊着呢，是來旅游的？”

前方突兀地傳來女人的嬌笑，聲調十分尖銳。

等到了面前，才看清是穿着喜服的一群年輕女子，皆挽發戴釵，唇紅齒白，看上去美豔得不似真人。

這喜服，也是白黑相間的。

她們讓開道，讓送親隊伍先走過，輪到他們這些玩家時，又湊了上來。手上的絹帕揮舞着，林施和秦塵利索地後退了一步，恍惚間，她好像聞到了一絲香灰的味道，但周圍并沒有人燒紙錢。

一行人越過女人們繼續前行。

小情侶中的男生走在最後，途徑那群女人時，眼珠子一直落在她們身上，移不開似的。

終于走到了聚集的房屋前。

送親隊伍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消失了還是走在了前面。

看到眼前場景，林施他們的腳步卻頓住了。

“村長，這是……你們的，房屋？”秦塵和林施對視了一眼，上前套着近乎。

“是啊，別看它有些奇怪，但冬暖夏涼，封閉式的，可安全了呢！”

這些房子造型怪異，有點像蒙古包，但沒有那麽大，且外觀呈現長橢圓形。每個房子開了一個洞，僅容一人通過。

房屋前都立着一塊石碑，上面刻着字。

“那些字是方便人口普查的時候辨認是哪家哪戶，這不大家房子都一樣嘛。”

村長滿不在意說道。

但林施仔仔細細盯着這些緊湊的房子，還是覺得看起來有種熟悉的怪異，只不過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好了，大家夥趕緊入座，就等着開席了！”

村長一聲吆喝，大夥兒只好收回了視線，跟着副本人物的引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