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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

“你住的屋子, 是不是有鬼？”石洲見石瑤連連否認，換了種問法。

石瑤頭皮發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倒不是被他直白問題問的, 她以為對方猜到這點後會責怪和排斥, 可沒有, 她只看到了石洲濃厚的自責和愧疚。

“來此前我打聽過, 說這裏時常鬧鬼，我沒信。可我找你那日出現了兩個瑤瑤, 還有你房間的雕像。”

石洲身上有種沉穩的力量, 僅有的一次表現出棘手也是被石瑤的态度逼的, 這會兒他也露出棘手的神情：“瑤瑤，我是不是和你說過，不要随便拜路邊撿來的東西，那些是神還是鬼你都不知道。”

對方顯然已經認定這件事，石瑤還是想混過去, 笑哈哈道：“你想多了, 我住這麽久了都沒事，怎麽會有鬼？哈哈哈。”

石洲目光沉沉：“瑤瑤, 跟我回去, 不管這裏有沒有鬼, 都不适合你一個姑娘住。你總不能離開爹娘在這裏住一輩子。”

花神突然松開石瑤的手，石瑤沒拉住他，心頭一緊, 見他緩緩走到石洲面前，面上慣有的平和笑容消失, 平靜地看着他，像是要做什麽。

石瑤憋着口氣不敢呼吸, 想叫小貓回來，又怕石洲發現異常。

然而石洲以為石瑤的異常是不願意，皺眉道：“之前我給時間你考慮，是讓你想清楚以後的路要怎麽走，但現在你考慮不好，那就什麽都別說了。”

“不是，你聽我說，”石瑤一邊提心呆膽看小貓，一邊試圖平緩石洲的情緒，“這裏面有些誤會，我可以解釋。”

石洲認定她被鬼物蠱惑，态度強硬地去拉石瑤的胳膊，語氣不容反駁：“你今天就同我離開這裏，我讓阿大準備好馬車。”

花神的神情已經很不對勁了，石瑤想掙脫石洲的手，努力緩解面前僵局：“我……我本來就是要随你回去的啊——”

四周忽然無風自動，方才開得好好的星星花瞬間枯萎，不僅如此，整個花圃的花一寸寸凋零，仿佛有一股無形力量摧毀所有生機。

石洲被眼前的場景驚吓，立即将石瑤拉到身後：“什麽東西？”

他在戒備地環視四周，卻不知他要找的“東西”就在他眼前，正安靜地看着他。

某個瞬間，石洲突然扭頭朝前方看去，兩人目光相對般，硝煙味十分濃重，看得石瑤心跳飙升，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下秒，石洲抓住石瑤的手不受控制地張開，石瑤突然被股力扯開般，撞向另一邊空氣，就像那裏站着一個人。

石洲滿眼驚愕望着這一幕。

石瑤捂着眼無奈呼出口氣，放棄般不再掩飾，主動牽住花神的手，拍拍他安撫道：“小貓不要生氣啦。”

花神握着她的手不放，眉心輕蹙。

石瑤哪能見他這幅模樣，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直白的情緒外放，不是通過花草，而是真的站在她面前。

“你看，你一生氣星星花就沒了，我還想今天送給你呢，我真的超想看到你穿星星花衣裳的樣子，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

“石洲只是說說，我又不是必須照做。你要是不想我離開就該開口挽留我，你說不讓我走，我那麽喜歡你，說不定就留下來了。”

“再說了，我都在你身上蓋了印章，那你就是我的，我去哪裏肯定會帶上你呀！”

“雖然你生氣的樣子也很好看，但我還是喜歡你溫溫柔柔對我笑。”

“哎呀，不要生氣啦，我們跟石洲好好說嘛！”

石瑤看不得他一點委屈難過的樣子，撒嬌技能無師自通：“而且你想想，如果我不回去，婚約就解除不了，難道你想要我和石洲的婚約一直在嗎？”

花神眉心微微舒展，不确定問：“你回去，是同他解除婚約？”

石瑤見他這樣，突然想逗一逗他：“啊，不是啊！”

花神又抓緊她的手，眉心再次隆起，石瑤笑着雙手握住他的：“除了解除婚約，還去看爹娘，他們很擔心。”

花神神色緩和下來，徹底恢複平日的溫和平靜，略一擡首：“可。”

正正經經的模樣，跟剛才發火生氣的小貓不是他一樣，傲嬌。

石瑤見他這樣，徹底松了口氣，一扭頭，對上石洲古怪又震驚的神色，那口氣再次提起，她顫巍巍道：“那什麽，我真的能解釋的！”

然而石洲卻是不敢置信道：“你剛才叫我……石洲？”

嘩啦一下冷汗出來，石瑤腦海裏飛速想拯救方案，總不能前面做那麽多才成功隐瞞身份，就敗在這一個小小的稱呼上啊！

“我——”

“你叫我石洲？！私下連哥都不願意叫？”

比起石瑤對着空氣又是撒嬌又是哄人的場景，更讓石洲無法釋懷的是，他照顧了十九年的妹妹，竟然不願意喊他哥哥！

“哥你聽我解釋——”

“哥？不是石洲？”

“哥，石洲哥，我的哥哥，我……我那是口誤！”

“不是在我面前哥哥，在我背後石洲？”

“不是，真的不是，哥，我錯了！”

“我看你叫得挺順口，以後就叫石洲。”

“是我不對，你是我的哥，唯一的哥哥，我發誓，石洲二字再也不會從我嘴裏出來，石洲哦不，哥哥的第二個名字就是哥哥！”

石洲看她一眼，但好歹沒再提這茬。

石瑤擦着額上的熱汗，心好歹塞回肚子了，媽呀，之前怎麽就沒看出來，石洲這人是個隐形的妹控呢！

幾分鐘後，兩人一神坐在屋內，石瑤主動給花神介紹：“這是我哥哥，你知道的，我就不多說了。”

石洲：“怎麽就不多說了？”

石瑤：“……我哥石洲，大齡單身男，有婚約，但馬上就會解除，沉穩，有事業，是個優秀的擇偶對象。”

這下輪到石洲無語，但他好歹閉嘴了。

石瑤指着端坐的花神道：“這位是小貓，精怪小人——”

花神糾正：“我是花神，不是小人。”

石瑤按着他的手低聲安撫：“小貓先別說話，我等下和你說。”

石洲敲敲桌子：“他說什麽，說來聽聽。”

石瑤笑着胡說八道：“小貓一聽說你是我哥，立馬就想認識你。”

石洲呵笑一聲：“想認識我還用風刮人？”

石瑤連忙調和：“誤會，這都是誤會！他以為你要傷害我。”

石洲繼續呵笑，一臉你看我信不信的樣子。

石瑤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哥你猜的大半是真的，這間屋子确實有鬼，但不是小貓。”

石洲臉上鮮明的情緒瞬間沉下來，皺眉問：“怎麽回事？”

“我剛住進來沒多久，就看到有個女鬼經常飄在我床頭，嘴巴張開有半個腦袋大，黑長發，白裙子，”石瑤在心中說小蠻對不起，然後繼續順暢地編故事，“當時我吓得不知道怎麽辦好，好在小貓幫我打跑了，從那以後我就能看到以前看不到的東西。”

“小貓是百年蘭花成精，”靜靜我拿你身份用一用，“多虧有他幫我适應有精怪小人和鬼的世界，我才能像現在這樣正常生活。”

“哥，最開始我不說是因為知道你不會信，現在我如實交代，”石瑤認真看向石洲，“你願意相信我嗎？”

石洲沉默良久，石瑤想了想：“不然我讓小貓給你表演個術法？”

比如讓枯萎的花圃重新綻放什麽的，她多哄哄，花神心情好了自然就出現。

再或者讓花神表演實物憑空消失術，反正小貓手上拿的東西普通人也看不到。

石洲卻問：“你的眼睛，不能恢複了嗎？”

石瑤愣了下，沒料到他擔心的是這個：“這個我也不清……”

“你能看到精怪和鬼，是因為直面神明容顏，”花神忽然解釋道，“長時間不見，就會恢複正常。”

恢複正常就和普通人一樣，那豈不是看不見小貓了？開玩笑，不可能不可能。

石瑤立馬搖頭：“不能恢複了。”

石洲心情沉重：“難道你要一直活在能看見鬼的世界嗎？瑤瑤，我更希望你當個普通姑娘。”

石瑤能理解對方感受，但她自己挺樂觀的：“我和小貓簽訂了契約，他保護我不受鬼怪侵害，條件是我送他好看的花。哥你看，能平白得到保護神，我真的是占了超大的便宜。”

事态發展至此，石洲就是不想接受也沒法，但他好歹走南闖北許多年，見過聽過的奇聞異事也多，接受能力比普通人強。

幾番沉思後，石洲忽然對着石瑤旁邊的空位道：“剛才多有不敬，石洲慚愧。舍妹不懂事，多虧小貓先生照料，感激不盡，日後若有什麽需求盡可提來，石洲竭力而為。”

看着甘願為妹妹放棄顏面低頭的青年，石瑤忽然明白原身為什麽會喜歡上這個養兄。

坐在石瑤另一邊的花神：“你自歸家。”

石瑤差點被他笑倒，還要忍着笑當做沒發生，石洲看她神情問：“小貓先生說了什麽？”

和平翻譯機器石瑤：“他說不用，他是蘭花精，只喜歡花。”

石洲繼續對着空位道：“在下汗顏。”

石瑤忍不住道：“哥，他現在在這邊。”

石洲看她一眼：“你打算什麽時候同我回去？”

這話一出，氣氛莫名僵冷下來，就算石洲看不見，也知道這個小貓不樂意提及這事。

石瑤兩手在桌子底下捏捏小貓的手，同石洲道：“我必然是要回去一趟的，不管是見爹娘安他們的心，還是同哥你的婚約，這些都要解決。”

“但我還是會回來這裏，這半年我習慣這樣的生活，也過得很開心。而且小貓是蘭花精，喜歡花草空氣，在這裏也是最好的。”

若是之前，石洲肯定會勸她待在家裏，可得知她能看到其他東西後，心中猶豫起來。

特殊能力的人，是無法融入普通人生活的。

石瑤半開玩笑道：“哥你這樣勸我回家，就不怕我回去同阿芒姑娘鬧起來，到時候你哪邊都護不好？”

石洲看她：“你先回去再說。”

石洲又問了些她和小貓之間的事情，石瑤挑挑揀揀說了些，好歹安了他的心，将人送走。

石瑤送完人回來，花神還是和她離開的姿态一樣，但她還是看到花神偶爾瞥來的目光，憋住笑繃着臉道：“你剛才真的吓到我了。”

花神端坐着不動，神色不變，但忍不住掐袖口。

看他這麽緊張，石瑤就裝不下去，撲哧笑出聲：“你為什麽讨厭我哥？”

花神目光平和：“神平等地愛世間萬物。”

噗——哈哈哈，我都不忍心戳穿你，說這話的時候你耳朵都紅了好不好？這是吃醋嗎？咦？等等，小貓會吃醋？

石瑤目光在他面龐一寸一寸探尋，但看着看着，就覺得這張臉真是好看啊，随即想到什麽，她疑惑問：“我能看見精怪是因為直面看到你，可神明聚會上我也看到很多神明的臉。”

花神：“那些只是化像。”

石瑤眨了下眼：“就是說，靜靜小蠻她們看到的你，和我看到的你，是不一樣的？”

花神點頭。

這種被特殊優待的感覺怎麽回事？怪叫人心動的！

石瑤心中嘩啦啦地感動，吧嗒吧嗒跑到他身邊，捏起緋紅袖子一角，将手伸進去抓他，臉上的笑壓不住地問：“你不想我離開，為什麽？”

花神沒看她，安靜端坐，視線微垂，緋色花紋的領口襯得他脖頸皮膚雪白，無端誘人目光。

石瑤換了種問法：“如果讓你留在這裏，我随哥哥回家，但每日會同蘭花說話，再讓靜靜轉述給你，你覺得如何？”

其實這是她最初的打算，她不願暴露花神的存在。

在神明聚會上，她認識到并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是無害的，至少鳳城的女花神在對其他花神上并不良善。

花神動了下，扭頭看她，純淨的眼眸微蕩：“否。”

石瑤眨眼，想進一步探索小貓內心，卻見眼前一晃，花神的身影逐漸變得透明，連手也握不住。

“你怎麽——”

剩下半句話陡然啞住，花神消失了。

強烈的不安突然湧上心頭，讓她慌起來，石瑤急忙抱住泥巴雕塑喊小貓，但不管她怎麽喊都出不來。

恰逢此時靜靜流星般飛進來，石瑤慌張問：“花神他，他不見了！”

靜靜繞着雕塑飛，也無措道：“我感覺花神大人……正在變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