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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十二章

◎走,我們回去◎

運動會結束後還有個頒獎儀式。

校長給比賽拿了名次的班級和個人一一頒發獎狀,又說了一長篇激勵大家把比賽中拼搏的精神發揚到學習上的講話。

大家以為這就要結束了,就聽校長卻話鋒一轉。

“咱們學校建校有七十多年,出過許多位優秀的校友,承儒集團的梁總曾經就是在我們學校就讀,咱們學校正修建的那棟實驗樓就是梁總捐贈的。今天我們十分榮幸請來了梁總,讓我們掌聲歡迎歡迎梁總上來為大家說幾句。”

太過出乎意料,許皎腦子嗡嗡的,像是宕機了一樣。

還是周圍不斷拍起的掌聲讓她回過神,她擡起頭,眼睛被陽光刺着了,生疼生疼的。

只見西裝革履的男人緩步走上臺,仍如從前那般,身形如松如柏,氣度儒雅穩重,歲月只在他身上留下很淺的痕跡。

依稀還能從他身上瞧見從前的場景——

他把她抱在腿上,教她一筆一劃寫名字的由來,笑得溫和地說:“皎皎天上月,皎皎就是爸爸的小月亮。”

許皎眼眶泛起澀意,她低下了頭,一直到他演講完下臺,頭都再沒有擡起來過。

運動會閉幕式不到五點結束,等會兒還有晚自習,許皎借故身體不舒服,沒和向詩琴一塊出去買飯。

她回到班上,寫了兩道題就把練習冊收起來,趴胳膊上休息,或許是教室沒人特別安靜,她慢慢睡着了。

“遂哥你今晚晚自習也上啊?你這都連着一個星期沒逃課了,太不正常了啊——”

王星宇人還沒進班,咋咋呼呼的聲音先傳了進來,陳遂走他後面,看見趴桌上已經睡着的少女。

她頭側枕在交疊的胳膊上,看着就更瘦了,後背纖薄,微凸起的肩骨将微微白校服撐起,像振翅的蝴蝶。

“你安靜點。”他低聲說,沒從她那兒過去,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下。

王星宇見許皎在睡覺,很有素質地閉了嘴。

教室又安靜了好一會兒,慢慢其他人回來,有了聲響,許皎就醒過來。

她不僅睡着,還模模糊糊地夢見了一些小時候的事,眼睫濕漉漉的挂着水珠,她低着頭去三樓的女衛生間洗了把臉。

她拿紙巾把臉上的水珠擦幹淨,對着鏡子放空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進來,才走出去。

有人正從樓梯往下走:“新建實驗樓的事我會給秘書吩咐下去,到時候校長您直接和他……”

熟悉的聲音戛然而止,男人倏的停下腳步,一瞬間震驚和驚喜夾雜:“皎皎!”

-

英語晚自習上了快一刻鐘,按理說許皎今晚是在10班上晚自習的,然而這時陳遂身邊的座位還一直空着的。

這時的許皎坐在會議室的沙發上,梁承儒坐她身旁,校長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他們。

男人收起了下午發言時那副沉穩又自帶上位者氣場的形象,顯出幾分小心翼翼的局促,他想伸手像小時候一樣摸摸她頭,手剛伸了出去卻沒碰到。

被許皎偏開頭刻意避開了。

梁承儒只好尴尬地收回手,他早看見了她耳朵上的助聽器,滿是心疼的語氣問:“皎皎你耳朵是怎麽回事?”

許皎只簡單一帶而過,并不想和他深談:“從樓梯摔下來時傷到了。”

梁承儒立刻道:“我明天帶你去找郾城這裏最好的耳科醫生看,要是還沒有用,我們再去京市,總會治好的。”

許皎沒說話,他感受到她對自己強烈的抗拒,頓了頓,想緩和一下,換了個話題問:“皎皎,你媽媽怎麽樣了?自從她搬走後我就再也沒聯系上她,她還好嗎?”

聞言沉默的少女驀地擡起頭,眼眶一圈紅,像小刺猬全身豎起刺,态度要比剛才更冰冷。

“我媽媽三年前就生病去世了,我要回去上課了。”

她忍着心髒針刺般的疼說完,站起身要走,梁承儒從怔然裏回神,連忙抓住她手:“皎皎,當初是爸爸做錯了,你搬回來跟爸爸住,爸爸一定好好彌補你。”

“從我和媽媽搬走那天起,我就只有媽媽了,我早就改了媽媽的姓,和你再沒有一點關系。”

她決絕地說完,掙開他的手走了出去,卻沒有回班,胸口窒悶得難受,她跑去樓上天臺吹了許久的風。

等晚自習已經上了一半,中途打鈴休息時她才回去。

她從後門進去,看見她的人少。

向詩琴轉過腦袋好奇問她:“皎皎你剛才去哪兒了啊?”

“我……”許皎一下子沒想好怎麽說,身旁的陳遂把一本教材推到她桌上,嗓音低沉:“許皎,麻煩幫我講一下這道題。”

許皎有了逃避的借口:“那個,我先給陳遂講一下題。”

向詩琴哪敢說不啊,盡管心裏腹诽着這人除了打架還會學習啊,面上還是道:“你先講吧。”

許皎低頭看向他指着的那道題,是一道還挺簡單的力學分析題,她從筆袋裏抽出一支鉛筆,在圖上給他邊畫受力分析邊講。

“聽懂了嗎?”她講完了問他。

陳遂本來只想用講題的借口打個岔,但聽着她用那把輕軟的嗓音耐心地給他講,也就真聽進去了。

他點了點頭,近距離下看見她還染着濕意的眼眸,那是哭過的痕跡。

陳遂把一個本子往放到她面前,擡手有幾分不自在地撓了下後頸:“這是這節課的筆記,你看看你需不需要。”

連着寫滿了好幾頁紙,他不知道什麽是重點,就把PPT出現的所有內容都記下了,字也不是很好看,只能說是盡力寫得工整,但有時來不及,一着急寫快字又快要飛起來。

“需要的,謝謝。”

她霧蒙蒙的眸子輕彎了下,流露出的那點笑意讓他這一節課近乎笨拙的手忙腳亂都有了意義。

陳遂摸在後頸的手放下,又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那你拿去用吧,慢慢抄,我不着急。”

下了晚自習兩人一起回去,許皎心情不好,一路沒怎麽說話,陳遂也就安靜地陪着。

等回到家,許皎剛開了外面那扇鐵門,就聽見争執聲從裏面傳出來。

“曾耀凱你什麽想法我還不清楚?你不過就是看姓梁的有錢,想要皎皎認回那個爸爸,你好從中撈好處!”

“诶你這人怎麽總把話說得那麽難聽,皎皎我也是從小看着長大的,我難道會把她往火坑裏推,讓她認回梁承儒也是為她好啊,搬進大別墅不比跟着咱們住在這又小又破,還是租來的房子好啊,以後還能出國呢,咱們這兒治不好耳朵,說不定到國外就能治好了。”

然後沒了聲音。

陳遂自然也是聽見了,但他知道這不會是小姑娘想讓他聽見的,腳步一頓之後就很快開了門進去。

許皎在門口站了會兒,一直到很久再沒聽見說話聲才把鑰匙插進鎖孔,擰了兩圈将門推開,客廳裏姨媽和姨父各坐在沙發兩邊,離得遠遠的。

見她回來,許慧心臉上撐出一個笑,并不想被她知道剛才的争吵:“皎皎回來了啊。”

“姨媽我先回房寫作業去了。”她也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坐在桌前拿筆寫着數學卷子,半天沒算出一題。

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外面兩人壓着聲音的争執時不時還會傳進來,自然是關于她的。

也不奇怪,梁承儒見到了她,和校長一說就能要到她的家庭信息登記表。

-

沈昱瑾這個時間也在書房裏寫卷子,和唐歆慈一起,門被輕敲了兩聲,他放下筆走過去拉開。

沈母站在門口:“阿昱,你爸爸回來了,有事要問問你。”

他擱下筆和沈母一起下到一樓客廳,沈父才從公司回來,西裝外套脫了,領帶也被扯得松了松,正在解腕上的手表,見兒子過來招了招手讓他在他身旁坐下。

“爸,你有什麽事要問我?”

“你梁叔叔晚上給我打電話了,他說今天在一中碰見皎皎了,才知道皎皎已經搬到這邊了,就想問問你之前在學校是不是就見過她了。”

沈昱瑾還沒出聲,端着一蠱燕窩從廚房走出來的沈母先滿臉驚訝地問道:“什麽?皎皎回來了?還轉到了一中,阿昱你之前在學校沒遇到皎皎嗎?”

沈昱瑾在父母前向來不會撒謊,便坦白道:“皎皎第一天轉過來時我們倆就碰見了。”

“啊你這孩子,這麽大的事你怎麽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呀。”沈母埋怨似的輕拍了下他手背。

“皎皎不願意去見梁叔叔,拜托我不要說。”

沈父和梁父是生意上的夥伴,也算是多年相知的好友,對兒子的做法顯然是不贊同的。

“當年确實承儒做得不對,但那畢竟是大人之間的事,不管怎麽樣皎皎都是你梁叔叔的親生女兒,這層血緣是斷不了的。你和皎皎從小一塊兒長大,應該知道梁叔叔是多麽疼她這個寶貝女兒,他拜托我和你說一下,希望你明天去學校能幫忙勸勸皎皎。”

看出兒子還有些猶豫,一旁沈母也勸道:“是啊阿昱,你明天好好和皎皎說說,這麽多年來你梁叔叔一直都很挂念她。上次咱們家公司遇到了點麻煩,也是你梁叔叔幫忙解決的,咱們投桃報李,在這件事上理應也應該幫幫他。”

沈昱瑾被說動了,最終點頭:“好,我去試試。”

-

第二天的早飯吃得很安靜,曾耀凱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麽,剛一起頭就被許慧心或瞪或踢的給按下去了。

吃完等他去上班了,許慧心才猶豫着開口:“皎皎,梁承儒昨天給我打電話了,你要是想……”

許皎搖頭打斷,聲音輕柔卻也堅定:“姨媽,我不想。”

和曾耀凱争了一晚上,許慧心其實也有些被說服了,确實讓皎皎跟着她爸爸會有更好的未來。

她嘆了口氣道:“你知道姨媽姨父本事不大,你要是認回你爸,以後就能出國念書了。”

“我不用去國外念書,我能夠憑自己考上國內最好的大學,姨媽,我不想和他有任何聯系了,那樣我會覺得很對不起媽媽。”

少女眼眶微紅,聲音帶着細微哭腔,許慧潔也不忍再說什麽。

吃完早餐,許皎背上書包,臨走前擡起臉看向許慧,有幾分自責的語氣懇求道:“姨媽,你和姨夫不要再因為我吵架了。”

許慧心軟又心疼:“不會了,你安心去上學吧。”

今天晚上是化學晚自習,許皎去了1班,晚自習結束後,她收拾着東西,聽見身旁沈昱瑾說:“皎皎你等下,我有話和你說。”

“噢,好。”

兩人等教室裏所有人全離開了才走到外面的走廊,月色皎皎,頭頂的燈透出淡黃的光,暈在少女微擡起的小臉上,

她好奇問:“什麽事呀?”

沈昱瑾琢磨了一整天,到這會兒還是踟蹰着的,不太好開口,可畢竟又受了他爸和梁叔叔的囑托。

“皎皎,這些年梁叔叔其實一直很想你,你剛搬走那段時間他聯系不上你,還經常會來找我,問你有沒有給我打過電話。”

許皎抿着唇沒出聲,垂在身側的指尖無意勾了勾掌心。

沈昱瑾繼續開口道:“不管大人之間怎麽樣,但梁叔叔一直對你都是很好的,皎皎你還記得你三年級時得了水痘,那時許阿姨剛好出差,梁叔叔怕你睡着時身上癢,把水痘摳破了留疤,就整夜整夜的守在你床邊。還有一次……”

“你他媽說夠了沒。”

一道沉冷的男聲橫插進來。

陳遂本來在教室等着她回來,擡眼看見對面那間教室的燈都關了,怕她出什麽事,就過來找一趟。

結果就聽見沈昱瑾在說這些有的沒的。

他一瞬間惱怒得不行,媽的,沈昱瑾腦子被驢踢了嗎?

仗着自己了解小姑娘,知道她善良又容易心軟,所以知道說這些能夠讓她有所動搖。

卻不清楚說完這些只會讓她在動搖的時候更難受糾結嗎?

沈昱瑾皺眉看向突然出來,還擋在他與許皎之間的少年,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被冒犯的不悅。

“我和皎皎說話關你什麽事?”

陳遂偏頭,朝他睨去極冷的一眼,周身戾氣迫人:“那你是眼瞎?沒看見她這兩天很不高興了?”

他轉而牽住少女的手腕,聲音低柔下去——

“走,我們回去。”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口味清淡從不吃醋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久久 5瓶;糯米湯圓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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