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蟲蟲蟲
第58章 蟲蟲蟲
合(改)
“叮鈴——”
有節奏的鈴聲劃破一室安靜。
床上的人滾了一圈, 伸手關掉鬧鐘。
盛翎懶懶坐了起來,頭發微亂,又抱着被子迷瞪了會。冉離開主星有小半個月了, 卧室冷冷清清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
他悶頭倒在床上。
想起冉臨走時說的話:歸期未定。
不免頭疼。
他等了會又揉着頭發坐了起來,像個懶癌患者, 發呆游神, 不知在想什麽。
終于懶癌患者動了一下, 飄去了浴室。
他還有個幼崽需要照顧。
送幼崽去上學。
*
盛翎邁着懶散的步子, 一步三晃下了樓,此時,墨已經收拾好書包等着了。
“你怎麽起來這麽早?”盛翎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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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太陽都出來了。”
盛翎又窩進沙發裏,一副睡不夠的樣子:“早上吃什麽?”
墨順着盛翎的腿, 蹭蹭爬了上去:“我喝了營養液, 這裏還有一瓶。”
盛翎瞬間清醒, 盯着瓶子看了半晌愣是沒接, 蟲族都喜歡喝營養液的嗎?冉也很少吃飯。
他擰眉問道:“這東西有什麽好喝的, 我做的飯這麽快吃膩了?”
營養液比平常食物要能充饑,儲存能量。可偏生就是接受不了,他歸咎于味覺的差異。
“沒有, 翎做的飯最好吃!”墨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又非常遺憾道:“可是你早上起不來,我喝營養液的話, 你就可以晚點起床。”
盛翎捏了捏白嫩的小臉蛋:“呀, 墨會心疼我了。不辛苦,我自己也要去工作。”
墨的臉皺成包子, 卻還在糾結:“如果不是送我去上學, 你就不用起來這麽早。”
盛翎見墨鑽進死胡同, 快速結束這個話題。他把墨放到地上,說起學生最慫的一件事:“你看看幾點了,再不去學校就要遲到了。”
“啊——”
墨一頓兵荒馬亂。
“把你書包拿上,我送你去學校。”
“噢。”墨背上書包,屁颠屁颠跟在盛翎身後,突然想起什麽:“你不吃早飯嗎?冉哥哥讓我看着你。”
盛翎腳步一頓,低頭看去:“看我什麽?”
墨想起,冉哥哥臨走時交待他的事情,鄭重嚴肅道:“按時吃飯,按時睡覺,不能睡太多。要乖乖的。”
盛翎:“……”
有幾次他懶得吃飯,營養液他又不喝,被那只蟲知道了。
他哄騙墨:“去輔導樓吃。”
****
盛翎把墨送去學校,就駕駛飛行器去了輔導樓。
他踏進辦公室的時候,利赫已經來了,讓他不由得驚奇,這蟲哪次不得遲到個一兩小時,或者直接不來:“你怎麽來這麽早?”
利赫掀了掀眼皮,聲線清冷:“昀早上要去軍部,非把我折騰來。”
聽到這話,盛翎眼眸閃爍了下:“你……跟昀同居?”
雄蟲跟雌蟲并不存在同居關系,住在一起只有……
利赫想了片刻:“嗯……說起來也算室友。”
盛翎不太相信,想起來那個暧昧吻痕,追問了一句:“只是室友?”
利赫反問:“那你以為呢?”
同住屋檐下,不過自從經歷了覺醒期,昀好像住的時間就少了起來。
盛翎笑笑并未多說什麽,那個吻痕可不像是單純的室友關系。
他見利赫又準備睡覺,心下有些好奇:“恪又不管你,你怎麽不回家睡?”
“家裏無聊。”利赫随口道。
盛翎想想也是空空蕩蕩的,這裏起碼還有點人氣。他翻開面前的資料,随口說了句:“像你這麽睡的,我還是在學校見到過。”
比如他,睡了一節又一節課,只有課間十分鐘是清醒的。
一時間只有翻閱資料的沙沙聲。
盛翎都以為利赫睡着了,卻聽對方冷不丁問他:“學校是什麽樣的?”
利赫露出半只漆黑的眼眸,平靜而又荒蕪,好像還有隐藏在最陰暗下的殺戮。
利赫緩緩直起了腰身,又問了遍:“盛翎,學校是什麽樣的?”
盛翎:“……”
他又沒上過蟲族的學校,這讓他怎麽說。
而且他也不确定利赫是不是跟他來自同一個地方,貿然開口,說錯話了,這不找死嗎?
利赫見對方遲遲不說話,皺了眉,片刻又了然:“你不用懷疑,就是你想的那樣子。”
盛翎聽聞內心有絲絲波動,利赫一直給他一種熟悉又怪異的感覺。
“你沒上過學?”
“上過。”利赫神情專注,仿佛在探索久遠的記憶,口吻極其不确定:“我們應該不一樣。”
盛翎:“哈?”
上學有什麽不一樣的,雖說每個地區可能有稍微差別,但總歸大差不差。
利赫卻道:“不一樣。”
盛翎聽得雲裏霧裏:“不都是語數英……怎麽?你還學某種外語?還是你是國外?”
利赫搖頭:“我們不上學,也不學那些。”
盛翎聽懵了,這孩子是從哪個貧苦角落來的。
“我們大概不是同一時代的人。”
盛翎: “……”
“所以你是那裏的?”
利赫拿起筆,在紙上寫寫畫畫了一陣,然後舉起來給盛翎看,指着其中一處:“這裏。”
紙上的符號瞅了半晌,盛翎愣是沒看明白這一堆鬼畫符有什麽關聯:“你能不能用通俗易懂的話,給解釋解釋。”
原諒他,真心看不懂。
利赫一愣,随後不好意思道:“噢,忘了你沒學過。”
“你們口中說的未來,可能還是偏末世一點。”
盛翎不可置信:“未來?末世?”
“末世快結束了吧,我死得時候好像已經有抗體問世了。”利赫說完又搖了搖頭:“我也不太确定,跟我也沒什麽關系。”
盛翎表情略微有些凝固,緩了會震驚的情緒,小心試探性地問道:“那你是死在了……”
“隊友手裏。”利赫平靜道:“算是誤傷。那點傷也不至死,我有點膩了,就沒去治療。”
“這麽任性?”盛翎感慨了一聲。
利赫嗤笑:“任性?适者生存的世界都是任性的。”
這次盛翎沒吭聲,末世距離他太遠,頂多是在電視裏看到過,而那些也只不過是想象出來的怪誕世界。
怪不得,第一次見利赫的時候,身上是那樣死寂荒蕪,原來不是他的錯覺。
“你給我講講你們那邊的學校吧。”利赫又悠哉悠哉趴回桌子上,閉着眼眸。
盛翎反正也是閑着,有一搭沒一搭說着,利赫偶爾回應一兩句,表示他在聽。
時光飛逝。
一個上午很快過去。
***
下午時分,利赫再次罕見出現在了辦公室。
利赫早退得盛翎都習慣了,這一下子老老實實上班,他一時間還有些不适應。
他輕輕敲了下桌面:“你不會還要聽學校的事吧?我沒東西可說了,再講就是睡覺,我一路睡過來的。”
“嗯……那你講講其他的吧。”利赫眼眸未擡,支撐着腦袋,眼眸半阖,一副要睡不睡的樣子。
盛翎坐了下來。
這人好像對他那個世界的東西格外感興趣,但是态度卻是又淡淡的,不問東問西,他講什麽是什麽。
就當是酬謝利赫送他去醫院吧。
利赫冷不丁出聲:“盛翎,如果弄壞了一副他人珍視已久的畫,你們那邊需不需要賠償啊?”
講話的聲音頓住,盛翎疑惑看着仍舊趴在桌子上的人:“很珍貴?”
利赫沉吟片刻:“應該賣不了價錢,但是對持有者來說很重要。”
“故意的?”
“應該……不是。”
盛翎不知道利赫問這幹嘛,卻還是給出了看法:“嗯…或多或少都沾點責任。怎麽了?你弄壞了別人的畫?”
“不是。你繼續講吧。”
盛翎:“……”
這怎麽沒頭沒尾的。
他繼續接着講着,忘記說到了那裏,幹脆又換了個事。
還沒說上兩句,上頭那邊安排了工作,有新來的傷員,讓他們去安排一下。
指令簡潔短短幾個字,沒一個多餘廢字。
*
院子裏大約有百來個蟲,稀稀拉拉的或站或蹲,神色迥異。他們的到來并沒有讓此地熱鬧,空氣反而更加陰郁了起來,淡淡的血腥彌漫上空。
淺顯傷痕的雌蟲正被輔導樓的雌蟲進行包紮,他們都是軍雌,處理傷口的手法異常熟練,根本不需要調動專業醫生來。
而那些眼眸略微呆滞的蟲則無蟲理會,任由他們獨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盛翎站在暗處默不作聲地收回視線,他對于這裏的事情遠沒有利赫熟悉。
旁邊的人動了起來,走出了暗處。進到這百來個蟲間晃了一圈。
負責醫護的蟲見到他們,紛紛停下手裏的活,恭敬打了聲招呼。
利赫擺了下手,示意他們不必理會他。
盛翎眯了下眼眸,這些蟲好像很尊敬利赫,帶着天然敬畏。他見利赫離開蟲群,又回到原位,問:“看出什麽了?”
利赫看了他一眼。
這眼神晦澀的讓盛翎看不懂。
“沒什麽。把他們分配一下吧。”
盛翎對那眼神沒多想,打開手裏的文件,筆在手裏轉了一圈:“淺淺當一下合格的打工仔。”
利赫看了眼天色,又面無表情的收了回來。
“今天要加班。”
“啪嗒。”
筆掉落在地上,筆帽摔的不知所蹤,就像盛翎彼時難以言喻的糟糕心情。他不管不顧,恨恨道:“不加,還要去接蟲崽。”
利赫看都沒看激憤的蟲,諷刺的複述了一遍聽到的話:“合格的打工仔?”
“合格的打工仔不加班!!”盛翎彎腰撿起只剩下筆杆子的筆,眼神四處找着筆帽,嘴上反駁着。
利赫睨了眼某只蟲:“我自己加班是不可能的,那只蟲崽我讓蟲給你接過來。”
半天找不見筆帽,盛翎幹脆放棄了,合上文件,擺爛地靠在牆上:“我們集體罷工吧。”
“可以。”利赫擡步往外走:“走吧。”
盛翎:“……”
他就是一說,總不可能真的放這一院子病蟲不管吧,他那小小的良知在敲打他。
幹一行愛一行!盛翎給默默自己灌毒雞湯,安慰一下今晚要加班的痛苦。
****
雌蟲胸前都被貼了一張藍紙,上面是他們的名字,任何多餘的介紹都沒有。
是身體上的問題,還是精神上的問題,盛翎在這裏待了段事件,多多少少會看一點,看不出來的就貼個紅色便條,直接丢給利赫。
等記錄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雌蟲大多還算配合,問什麽答什麽,除了極個別。也不知道他們經歷了什麽,眼眸呆滞,大腦遲鈍。
嘴裏念叨着血、手……
估計是見到了些超出承受能力的血腥場面。
盛翎把受了外傷的蟲帶去空寝室住下,叮囑他們安心休養。
精神混亂的蟲則被安排去了後面的引導區。
那裏有專業的蟲,為他們進行心裏疏導。
輔導樓屹立蟲族千年,不屬于任何勢力,也沒有被滲透的痕跡。它接收着那些被抛棄、無用的雌蟲,給他們一個容身之地。
是每一只雌蟲心目中僅存的希望,遠遠沒有盛翎看到的這般簡單。
曾今蟲族流傳過這樣一句話,如果你被至親所抛棄,如果你失去價值,不要害怕,請往行至此處,它将給予你庇護,直至死亡。
“經常有蟲被送來嗎?”盛翎伸了個懶腰,問旁邊的利赫。
而利赫卻答非所問:“蟲族沒你想的太平。”
“是嗎?”盛翎低聲喃喃:“看起來還挺平靜的。”
蟲族的平靜是扭曲在灰暗空間裏的火山,不噴發永遠都不知道它的毀滅會蔓延到何處。
那些暗潮湧動都埋沒在水面之下,被靜靜的流動水紋覆了一層又一層。
他想起了初入蟲族遇見的那只叫治主的蟲,還有混沌的格勒,生活奢靡無憂的雄蟲……
這是他從未接觸過的世界,所看見得一切一切都是缥缈表象,稍有不慎就可能踩空,不知跌去何處。
是那只雌蟲把他保護的太好,從未沾染過半分泥污。
“翎——”
一聲清脆的聲音拉回漸遠的思緒。
遠處一只小小的身影歡快的奔向他,身後跟着笑得燦爛的昀。
身影撞在他的腿上,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的一臉傻不兮兮的樣子。
“殿下。”昀朝盛翎随意打了聲招呼,又沖利赫眨巴了下眼睛。
歡脫的不似蟲族裏那些受千鈞壓迫、禁锢的雌蟲。
盛翎視線離開腿上的墨:“謝謝,麻煩你了。”
他又繼續低頭看某只笑傻了的蟲崽子,疑惑出聲:“你怎麽笑成這個樣子,被老師表揚了?”
也不知道墨聽沒聽見,一個勁得點頭:“沒有被表揚。”
盛翎:“……那你點什麽頭?”
墨抱把盛翎的腿抱的更緊了,嘿嘿地笑。
“你不會帶着他逃課了吧?”
盛翎擡頭看向昀。
昀聽聞猛地望向說話的蟲,聲音都激動了上來:“我怎麽可能帶小蟲崽逃課!我是等他下課了才接出學校的。”
“你沒帶過麽?”利赫直言不諱戳破某只雌蟲。
“我當然沒……”昀想起來什麽,聲音戛然而止,又掩飾性的咳了一聲。
他偷偷看了眼注意力又回到幼崽身上的盛翎,悄悄往利赫那邊移動了一下,掩嘴低聲道:“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你就不能忘了?!再說了你也很開心啊!”
利赫勾了嘴角:“被罰的時候,可能更開心。”
“你怕什麽?罰的最慘的是我,你什麽時候被罰過?”
昀恨恨說完,便撤開了一步,保持了些距離。
利赫見此,眉間輕輕跳動了一下,并未說什麽。
他們之間好像變了什麽,又好像沒變。他說不上來,也不太懂。
不知什麽時候起……昀就不似從前那樣同他玩鬧了。
有一點他很肯定,這只雌蟲是在對他保持距離。
———分界線———
他們還有一點點收尾工作。
昀好似對這裏極為熟悉,很快融入了那些雌蟲,鬧成一片。墨像是魚得了水,跟着昀玩得忘乎所以。
輔導樓熱鬧了起來,那些病患帶來的陰霾緩緩散開。
路燈亮起,星光忽閃。
一道黑色影子急匆而來。
盛翎坐在樹下的石凳上,喝了口水,悠悠對利赫道:“這不是我們失蹤已久的恪中将麽?”
恪似乎很是忙碌,極少待在輔導樓。
盛翎以為恪僅掌管這裏的事物,但看這樣子應該還有別的任職。
利赫吃了口零食,眼眸繼續望着一處,沒做理會。
恪的聲線渾厚,他們遠處就聽見罵罵咧咧的聲音。路過的雌蟲一個個裝鴕鳥,不是面壁思過,就是拉起外套罩住頭,生怕恪的眼刀子射過來,像是老鼠堆裏面出現了一只悍貓。
“煩死了,一天天的哪有那麽多會要開。政部那邊的蟲辦事效率就是低,一件事能開八百個會。軍部破事也多,沒一個爽快利落的……”
恪氣憤的罵着煩心事,餘光瞥見了樹下兩道悠閑的身影,聲音驟然收住,往那邊走去。
“你們怎麽還在這裏?”
天都黑了,這倆雄蟲逗留在這,不回家又整什麽幺蛾子。
盛翎:“加班啊。”
“加班?”恪站在他們面前,居高臨下指着石桌上成堆成堆,五花八門的零食:“誰有這麽加班的?”
“撕拉——”
利赫面無表情的撕了一袋子。
盛翎:“……”
恪:“……”
利赫好似察覺到了什麽,擡了下眼:“都看着我幹嘛?”
說罷,又吃了一口。
盛翎悄悄佩服,在恪這麽極具壓迫性的視線下,淡定的頂風作案。
“你……”恪氣道,卻又想起來什麽,硬是收了話音,轉而說他下午另安排的事:“那些病患你倆安排好了沒有?”
前幾天就接到消息,說是有一批蟲要來。
他應該也是在的,又被政部折騰了過去。不得已才讓利赫過來代替他,至于盛翎還不熟悉這些流程,他也沒時間帶。
利赫帶盛翎……呵呵,他還想讓這裏多太平幾日,一個放火燒房子,一個炸樓。這倆雄蟲活像是祖宗,各個不省心。
想到這裏,恪越發頭疼,又暗戳戳罵起冉來。
盛翎遞過去一沓資料:“好了吧,都在這裏了,你看看。”
恪伸手接過,借助頭上慘淡的燈光一張一張翻看,最後一臉欣慰:“不錯,沒出什麽事。”
他暗暗籲了口氣,要是只有一只雄蟲,他還不至于緊張,可偏偏是兩只最能挑事的湊一起了。
一只處理方式,簡單粗暴,精神力磅礴。
一只心思深沉,指不定就着了道,心思難琢。
這倆要是真想搞事,恐怕沒蟲攔的住,唯一值得高興的,這倆蟲都屬于混吃等死那一類型。
利赫在恪檢查“作業”的間隙吃完了零食,拍了拍手:“那就行,我走了。”
走了兩步,又轉身,緩緩出聲:“對了,明天……”
“行,我知道你不來。”恪不耐煩地揮手打斷。
卻見利赫氣死蟲的開口:“我明天要來,後面一周都不來。”
恪猛地轉頭怒瞪着某只雄蟲,咬牙切齒道:“……我辭退你了!以後都別來了!”
“這可能不行,簽署的合同您沒認真看麽?”利赫敲了敲腦袋,佯裝認真思考:“好像是在第三頁來着,工作年限我記得應該還有很長期限。”
“你……”恪氣的直喘粗氣,胸膛劇烈起伏。他真是眼瞎了!
盛翎看着飄然離去的背影,趁着恪沉浸在無邊怒火中,以免被殃及,悄摸摸閃人。
———分界線———
利赫不來,亂七八糟的事全交由了盛翎負責。
好似回到了為生活奔波的日子,不過卻沒有沉重壓抑的緊迫感。
盛翎忙裏偷閑盤腿坐在林間的草地,心不在焉地撥弄着手腕間的光腦。
自從冉離開至今,他們沒有聯系過一次,簡單的短信都未曾發過。
一度讓他有種自己又回到了獨身的錯覺。
那只蟲走之前分明萬般不舍,纏了他幾天,那架勢大有種不顧一切留在主星,只為了待在他的身邊。
他猶豫了一會,撥了過去。
通訊長響未有人接聽。
盛翎平無波瀾地收回光腦,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漆黑的眼眸閃着不易察覺的擔憂。
“殿下……”
盛翎看向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的雌蟲,雌蟲臉上帶着腼腆羞澀的笑意,身上是軍雌的硬朗堅毅。
“你是……?”盛翎一時想不起來對方。
這段時間,輔導樓來的雌蟲太多,面容駁雜,盛翎還沒有記全。
雌蟲抓了抓後腦勺,爽朗地笑了起來:“我叫束,剛剛從引導區出來。”
盛翎禮貌點了下頭:“盛翎。”
當初送進去接受治療的蟲,心智陸陸續續的在恢複,觀察期過了他們就能離開,重回以前的生活。
輔導樓總是不缺蟲,走了來,來了又走,像是循環往複的四季,只停留少時。
固定的可能就是那些身有殘缺,出去了還是死路的蟲。
輔導樓的存在感微弱,來任職的蟲卻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尤其是負責精神狀态的蟲員。
而他……可能是唯一走後門進來的,加上那段時間輔導樓缺人,恪對他難免稀罕,生拉硬拽的把留下來。
束見眼前的雄蟲态度冷淡,心下浮現緊張,話音都帶了局促:“殿下,我剛從……就是……”
盛翎笑了下,釋放善意:“你坐下慢慢說,別緊張。”
輔導樓的蟲大多知道他脾性溫和,很久沒有碰見對他膽怯的雌蟲了。
束愣愣點了下頭,心道這位殿下可真溫柔。
盛翎擡手遮了下眼睛,見雌蟲還是一動不動站着,又指了下凳子:“坐啊。”
仰頭看,脖子不舒服。雌蟲又站在烈日那面,刺得眼睛生疼。
“謝謝殿下。”束反應過來,趕緊坐了下來,卻不敢靠的太近。
“有什麽事?”盛翎的手摸着沒有動靜的光腦,問道。
“殿下,我……”束面色猶豫,不知還要不要繼續說。
“怎麽了?”
“我走到一半迷路了,還越走偏,然後就碰見您了。”束局促地扯着衣擺,跟着指引都能迷路,被同伴知道非要笑他。
“迷路?”盛翎看了眼密集的樹木,他為了清淨,确實挑了偏僻處。
束低低嗯了聲,略有些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盛翎思忖了一會,站立起來:“走吧,我帶你出去。”
這片地方像個迷宮,初入時他也險些迷路。
勝在環境雅靜,要不然他也不會常來此地。
束立馬跟随站了起來,激動躬身,聲音難掩雀躍:“謝謝殿下!還以為要待到天黑了呢。”
“不會,多繞繞路就能出去了。”
盛翎心不在焉的跟身後的雌蟲搭着話,而束則是覺得冷場未免尴尬努力找話題。他突然想起殿下好似在打通訊,說道:“殿下,您是在跟冉少将打通訊麽?”
“嗯,你怎麽知道?”盛翎詫異。
“眼神啊,像我雌父看我雄父的樣子,一猜您就是在跟少将聯系。”束見盛翎多說話終于來了勁頭:“我聽說少将那邊還挺艱辛的。”
盛翎皺眉轉身看束。
束同樣停住腳步,疑惑道:“殿下?”
“艱辛?”
束點頭:“我執行的任務跟少将那邊有重疊的部分,會涉及內部消息。聽說對方挺難纏的,對那片區域又熟知,短時間裏戰況膠着,好幾個将領都受傷了。”
盛翎濃密的眼睫輕顫了一下,無意識撫上了光腦。
自從冉離開主星,他的心就一直懸浮着,沒有打探過消息,算是一種底氣不足的逃避。
他希望再次聽到的消息是凱旋而歸。
一時之間他們沉寂下來,誰都沒有再說話。
暖風吹拂,輕柔的劃過四肢百骸,盛翎卻覺得的其中是數不見的寒涼,仿佛透明絲線蔓延于心髒。
“那他受傷了?”
将領受傷了……
冉是這次行動的最高指揮官,這裏面的将領是否也包括他呢?盛翎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束卻是搖了搖頭:“抱歉殿下,少将有沒有受傷我并不知曉,那時我的任務将近結束,得不到內部消息了。”
“他們在哪執行任務。”問完之後,盛翎發覺這是一個愚蠢的問題。
“對不起,殿下,這個恐怕不能說。”束的聲音夾雜着顫音,不是誰都敢拒絕回答一位S級雄蟲的問話。他也沒有膽量,但這又涉及軍部要事,他不得不梗着脖子回答。
“噢……”
盛翎轉身繼續往前走,垂眸盯着石磚,不知道在想什麽。
束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光腦的響聲打斷。他條件反射地摸了光腦,卻是一僵。
不是他的光腦……
不待他細想,就聽前方那只雄蟲指了指前方,對他說:“你往前走,到分叉路口右拐,走到頭就能出去了。”
語罷,雄蟲就掠過他往來時深處走去。他轉身看了一會,才順着方才指的方向大步離去。
光腦響起的那一瞬間,盛翎就快速為那只雌蟲指了路,然後不再理會他,徑直離去。
光腦沒有響太久,便被接了起來。
“翎,你剛剛給我打通信了?”透過光腦響起熟悉思念的聲音。
“嗯,打了啊。”
盛翎笑了起來,心還是那樣漂浮,惶惶不安。
“我方才在開會,不太方便接聽。”
光腦一端的冉,眉眼也帶了笑,只不過狀态卻有些糟糕。
狹小的室內,被鐵鏽味填滿。灰暗的窗簾遮擋了暖陽,卻還是有幾縷頑強的光線不屈地爬了進來,照在臉色雪白的雌蟲身上。
雌蟲捏着光腦坐在冰涼的地面,背靠泛黃的牆壁上,一條腿随意彎曲,黑色緊身作戰服被浸濕血水順着衣角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灰色長發也被染得更深沉,發尾髒污打了绺。
他擡手拂了一下面目猙獰流血不止的刀口,傷了三四天,卻遲遲不見好轉,傷口愈合又裂開,随行的軍醫亦束手無策。
“還順利嗎?”盛翎邊走邊說,語氣平緩。
“嗯,順利。”
聲音和平時沒什麽區別,盛翎聽不出來受沒受傷,只能直接問:“受傷了麽?”
那邊好像笑了下:“沒,我怎麽會受傷。我是指揮官,在後方指揮,又不用親自上戰場。”
盛翎皺了皺眉,一時之間在受傷與未受傷徘徊不定,或許受傷的将領不包括冉。他存着僥幸:“受傷要告訴我。”
冉輕輕嗯了一聲,指尖輕輕碰了一下右耳,那裏佩戴着隐形耳機。
盛翎不确定的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受傷麽?”
“真的。”冉把玩着手上細細的銀鏈,一圈一圈纏繞在指尖,笑道:“回去讓您檢查。”
突然門被咣當一聲猛地推開,風沙洶湧灌入。
一只身穿白色褂子的雌蟲面色焦急的站在門口,氣喘籲籲道:“少将,你怎麽跑……”
冉擡眸看去,眼眸泛着幽冷,厲聲道:“閉嘴。”
軍醫後面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抱着藥箱不知所措。
少将藥換到一半卻突然跑了,他以為是有什麽緊急事件需要少将,打聽之下才得知前方并未出事,一切照舊。
找了老半天,才尋到少将蹤跡。
冉低聲對那邊說了句沒事,又用眼神示意藥箱放在一邊。
軍醫蹑手蹑腳的走了進去,他悄悄豎起了耳朵偷聽,眼神控制不住的亂瞟。少将跟平時模樣迥異,身上殺伐淩冽的氣息退散,取而代之的卻是柔和。
他心下越發好奇,動作也慢了起來。
那邊很快就挂斷了通訊,正烏龜速度彎腰的軍醫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了他身上,如芒在刺:“!!!”
那語氣怎麽看也是在跟自己雄主聯系,為什麽會這麽快挂斷!?
怎麽不膩歪呢??
他箱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一時充滿了尴尬。
軍醫掩飾性的低低咳一聲,抱緊藥箱轉身看向手裏泛着粼粼銀光的少将,無地自容道:“少、少将,我不是故意聽的,就是放藥箱順便聽了一耳朵。”
冉收回視線:“嗯。”
軍醫見少将沒有責怪之意,順手掩了門,蹲在少将身邊,打開藥箱,嘴上問道:“少将,您是在跟殿下通訊呀?”
“嗯。”
冉換了個方便換藥的姿勢。
軍醫八卦的眸光瞬間燃燒了起來:“哎呀,少将,那您怎麽能這麽快挂斷呢?咱們出門在外,好不容易跟雄主打次電話,可不得多墨跡會,哪有那麽快就挂斷的。”
冉看了眼喋喋不休的年輕軍醫,略略有些頭疼。他也不想,但身上有傷,氣息聲音都是竭力穩定如常,盛翎又敏銳,他有點擔心被聽出來。
“少将,您看看多少蟲想跟雄主打通訊的,可您看看打得通嗎?雄蟲壓根不接,您這到好,通是通了,挂的也快!”軍醫恨鐵不成鋼:“少将,下次您可一定得掌握好時間,不能太長也不能太短,要不……”
冉拂了一下眼前的發絲,打斷聒噪的蟲:“有傷。”
軍醫一聽更激動了:“有傷才好啊!說給雄主聽,賣個軟,裝裝可憐!”
他一邊換藥一邊絮絮叨叨:“軍雌啊,就該軟和一點才能引起雄蟲心疼。”
沉默不語的冉出聲糾正:“我挺軟和的啊。”
他不覺得他有表現出強硬的一面,一直都很柔順。
軍醫驚道:“您還軟?!話不到五句就挂了,還是您主動挂的!”
“那我再打回去?”冉淡淡看了眼包紮好傷口。他狀态好了許多,再打回去也沒什麽。
“您絕對打不通了。”
冉莫名看了眼篤定的軍醫,別的雄蟲或許打不通,但翎不會。
他笑了下,起身換了件幹淨的作戰服:“你才成年不久?”
“是的。”
“噢……“冉把髒污的作戰服團成一團,越過這只軍醫,揶揄道:”那你連雄主都沒有,道理怎麽這麽多?”
軍醫:“……”
他是不是被……上司鄙夷了。
“跟上來。”冉見軍醫呆住,出聲提醒道。
“啊……”軍醫快速收拾好藥箱,小跑着跟上了身形清冷的少将。
“受傷的軍雌怎麽樣了?”
軍醫态度嚴肅起來,迅速進入工作狀态:“情況不太好,他們大多都跟您一樣,傷口遲遲無法愈合。”
冉皺眉,雌蟲恢複能力強悍,只要不是致命傷口,約莫兩三日便能痊愈,而這次卻是詭異。
他沉吟片刻,問道:“能不能查出來是什麽問題?”
軍醫搖頭:“恐怕不行,這裏條件有限,沒辦法探查原有。他們的情況我準備上報主星,還需要您批示一下。”
“嗯,文件發給我。”冉像是想到了什麽,吩咐道:“讓他們從前線撤下來,送回主星接受治療。”
軍醫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受傷的全都撤?”
受傷的軍雌數量可是極多,這要是一下全都抽走,那空缺的位置怎麽辦。
“我會安排。”
冉看着昏黃的天空,入目皆是漫天黃沙。
格勒地區的天氣變化莫測,永遠都令蟲琢磨不透。
軍醫見停歇不久的風沙圈土重來,不由得抱緊了藥箱,聲音也不自覺高揚:“少将,那您回去嗎?”
冉聞聲偏頭看了眼被風吹地睜不開的年輕雌蟲,緩緩搖了搖頭。
“您傷的也很重啊,身上多處傷口。再這麽下去您會失血過多陷入昏迷的。”
“我是指揮官,撤不了,也不能撤。”
冉揮手示意副官把這只好心的軍醫攔截,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空聽這只雌蟲絮叨。
今天晚上有一場暴雨,他要趕在降下之前安排好所有的事情。
那只亞雌狡詐詭秘,不是一般的棘手,上次拿到的資料也只是表面。
這次的交手足以窺見對方勢力的龐雜,這麽長時間才只拿到了一點點主動權。
唯一讓他安心的是,那只亞雌被他逼離了主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動。
————分界線———————
盛翎把墨送去了學校,又去啃着早餐去了輔導樓踩點上班,多一分鐘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雖然恪也不管他,有種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狀态,但秉着工作态度認真的原則,他還是每天都認真報道。
其實就是送完墨,回家太無聊了,又喪又頹,想想還是這兒混日子。
“殿下早!”
盛翎啃着早飯看向出聲的蟲,沖對方點了點頭。
束見狀彎眼笑了起來:“殿下來這麽早?”
盛翎嚼了一下嘴裏的餅子,咽了下去:“小家夥要上課外活動,送完了時間還早,也沒地方去就只能來這裏了。”
束好似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的事,一臉不可思議,驚奇道:“哇,很少見雄蟲送幼崽上學。”
一只雄蟲一生之中幼崽無數,可能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更別說照料幼崽了。
政府強制雄蟲必須撫養幼崽至二次覺醒期,否則一出生被丢棄的幼崽滿大街都是了。
“只是很少,也不是沒有。”盛翎看了眼雌蟲身後的掃把:“你也很早啊?”
這個點晨起活動的雌蟲寥寥無幾,他一路走來也沒見到一只。
束被一只溫和的雄蟲誇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習慣早起了。這裏也不能訓練,只能打掃衛生給自己找點事幹。”
“挺好的,那群病蟲要是有你這覺悟早都離開輔導樓了,何至于天天在我面前哭鬧。也讓我省心點。”盛翎咂舌,直誇束的樂觀心态。
那群雌蟲三天兩頭的擾他,觀察期那糟糕的表現他都不好意思說,還總想着往外跑。
束聽聞試探問道:“那……殿下,我什麽時候能離開這裏?”
“通過觀察期就能離開這裏了。”盛翎上下審視着束,寬慰道:“我看你精神狀态還算不錯,應該很快。”
“別着急,你在同批裏面恢複的算是比較快的了。應該會是他們之中第一個離開的蟲。”
“好的,謝謝殿下。”束聽聞眼睛閃爍了一下。
盛翎說完擡步往辦公樓走,束對他的态度不卑不吭,不畏懼不讨好,感覺終于遇見了一只正常的雌蟲。
“殿下……”
盛翎聽到聲音又頓住腳步,疑惑出聲:“還有什麽事?”
束抿了一下嘴唇,面色帶着遲疑:“我房間裏面通風設備壞了,我問了一圈,他們都說得找您。”
他去了維修部,被告訴需要殿下的批示條才行。
盛翎見雌蟲臉上一副難為情的表情,還以為什麽事呢:“行,我今天抽空過去看一下。”
“啊…您要親自去看麽?”束沒想到盛翎要親自去看,他以為對方會簡單給人寫個維修條。
“對啊,不看那裏壞了怎麽修?”盛翎笑道,臨走之前多嘴問了句:“還有什麽事麽?”
束趕緊搖頭:“沒了沒了。”
*
晚間,盛翎安頓好小家夥之後,去住宿樓查寝。
他的工作相當雜亂,可以說是一顆小小的螺絲帽,哪裏缺去哪裏。
不過自從知道他是雄蟲後,恪非常爽快的給他漲了工資,倒也對得起目前的工作。
束住的那片區域不用檢查,但他想起來要維修一事,刻意拐了一趟。
十分鐘後,盛翎來到目的地。
門打開的瞬間傳來了淡淡的木屑味。
他眉間輕輕颦了下:“你燒東西了?”
束怔然一瞬,看了眼身後,不着痕跡地緊張了下,順着話說:“是,一點點。”
味道極淡,沒想到卻被聞了出來。
盛翎在鼻間揮了揮,以過來人的經驗好心提醒道:“別再這裏燒,小心扣在輔導樓走不了。而且別玩火,這裏新添的規定。”
單單為他添的規定……
束下意識:“是。”
盛翎緩緩走了進去,盡職盡責維修通風設備。
束不明所以地看着盛翎搬了凳子,拿出工具作勢要拆卸,驚了一汗,惶恐阻止:“您、您不是只來看看嗎?怎麽還……”
盛翎已經把外殼拆了下來,聽這話不以為意道:“對啊,來看看。”
他都不知道輔導樓的這些設備用多少年了,就這通風機,他沒修是十個,也修理八個了,三天兩頭的壞,都修出經驗了。
束在下頭都驚呆了,怎麽會有這麽不拘小節的雄蟲,不嫌棄髒污親自上手修理,還沒有任何看不起雌蟲的姿态,哪怕對那些身有殘疾、胡言亂語的蟲也是極為耐心。
怎麽會有這樣的雄蟲存在呢……
“好了 ,能正常使用了。”盛翎把外殼裝好,拍了下手上的灰塵。
束的神色有些不知所措,嗫嚅半晌:“謝謝……殿下。”
盛翎收拾好工具,踏下凳子,身形卻是僵住。他扶着椅背看向神色灰暗的雌蟲:“束……?”
束在這樣淩厲的目光下不由得後退了一步,輕聲喃呢:“殿下....對、對不起,對不起。”
盛翎此時身體發虛,手心漸漸涼了起來。他望着站立于門口不停道歉的雌蟲,嗤笑了一下:“做都做了,歉也比不用道了。”
束驀然閉了嘴,低垂着眼眸不敢看那只雄蟲。
通風設備運作起來,空氣緩緩流動,室內再沒了淡淡的木屑味道。
束愣愣看着陷入昏迷的雄蟲久久未動,像是風霜裏的一具無名雕塑,久久伫立冰雪之中。
良久,他才打開光腦發送消息。
計劃不能因為他的心軟半途而廢,否則不止他會死,他們都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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