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10章

按照計劃表,周五晚上的徐牧應該在學習和作題。

但他現在有點走神。

怎麽還沒來……

徐牧食指捏着筆打轉,一圈又一圈,最後安安穩穩地回到他的掌心。

烨烨洗澡也太慢了吧。

要不——

他也洗洗?

徐牧想着,慢吞吞地起身,反正他現在學得差不多了,明天的內容就留給明天吧。

……

“哎,謝謝。”柏念也看見來開門的是納德司,笑着問,“阿牧呢?”

納德司極為紳士地鞠了一躬,“主人正在洗澡。”

柏念也一愣。

納德司說:“畢竟您上門做客,主人肯定要整理儀表,幹淨地等待您。”

柏念也遲疑,這麽隆重嗎?

“哦哦,這樣啊。”他說,“那我等等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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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德司說:“您要喝茶還是白開水,抑或其他?”

“白開水就行。”

納德司遞過杯子,“溫的,您看合不合适。”

柏念也微笑接過,“謝謝。”

而另一邊,徐牧對納德司對胡說八道一無所知,等他洗完澡,出了浴室,一眼看到坐在客廳的柏念也。

“念也哥。”他頭上搭着毛巾,發梢滴水。

柏念也正笑着和納德司閑聊,聞聲擡頭,“哎,阿牧。”

“你來了。”

“先吹幹頭發吧。”

兩道聲音異口同聲。

徐牧先反應過來,“哦,好的。”

納德司很有眼力見,立刻舉起機械手,罩在徐牧頭頂,掌心的紅光一閃,白氣逸散。

“好了,主人。”

徐牧猝不及防,慢半拍地說:“好,謝謝。”

他又問:“你們剛才在聊什麽?”

納德司快速地接話,“沒有聊什麽,閑聊而已。”

徐牧狐疑,“真的?”

納德司說:“當然,柏先生等您很久了,您不要再拖延時間,趕緊去學習吧。”

徐牧問柏念也,“念也哥什麽時候來的?”

柏念也輕笑,“沒有很久,納德司誇張了。”

徐牧沒想太多,“嗯,我們進房間說。”

柏念也:“好。”

房間

黑色書桌仿木紋條理,一條邊緣嵌入牆內,暖黃的懸浮燈氤氲光線,洋洋灑灑地落在一角。

“念也哥,坐。”徐牧特地找了張新椅子。

柏念也微笑,“謝謝。”

徐牧規規矩矩地守着自己的舊椅子,面對柏念也含笑的目光,他有些拘謹,甚至還默默往後挪了點。

——距離,他要保持距離。

柏念也沒發現這點端倪,反而朝徐牧招手,“阿牧,我看看你最近畫的圖。”

說到這個,徐牧眉心一跳,尴尬地說:“就、那樣,可能還是沒什麽進步。”

柏念也溫和地說:“沒事,你先給我看看。”

徐牧打開光腦,點文件夾光标時,停頓了幾秒。

柏念也将徐牧的光屏旋轉,對準自己。

從第一張稿看到最後一張,他神情始終不變,反倒是徐牧頗為忐忑。

如果說建築專業裏偏概念性的內容,像什麽力學、材料學的基礎知識,徐牧靠死記硬背,是沒什麽問題。

但涉及到設計和構想,需要融彙藝術和技術時,他就捉襟見肘了。

畢竟這方面更強調個人的審美能力,是否有紮實的繪圖技能,并配合一定的想象力。

而徐牧,天生審美堪憂,想象力匮乏,對美的概念幾乎沒有,挂在嘴邊的最高贊譽只有一句——“真好看啊。”

柏念也指尖輕移,喚了聲:“阿牧。”

“嗯,在。”徐牧立刻應聲,忐忑地開口,“太、醜了嗎?”

柏念也被逗笑,“別緊張,你才大一,剛接觸呢,不着急。”

徐牧不好意思,“沒着急,我怕這圖讓你看得難受。”

——他也覺得太醜了,跟小孩子玩蠟筆一樣。

“初學者都是這個水平,正常的。”柏念也說話娓娓道來,氣息偏輕,但咬字很清晰。

“畢竟半只腳還沒踏進去,也做不出什麽驚世巨作。”

徐牧:“……”

他摸了摸鼻子,讪笑了一下。

溫柔刀也是刀,刀刀紮人心。

“那念也哥,你覺得該怎麽改?”

“改就沒必要了。”柏念也說,“還是先從基礎練吧。我看你的起稿圖……以前是沒有繪畫基礎,是嗎?”

徐牧:“是。”

柏念也問:“當初怎麽想到學建築的?”

徐牧:“……”這就要問原主了。

他說:“當時怎麽想記不清了,腦子一熱就選了。”

“看得出來。”柏念也微微點頭,“上了半年學,沒怎麽聽課、做練習吧?”

徐牧脊背僵直,下意識移開視線,“……比較貪玩。”

柏念也曲起指骨,推了推眼鏡,淡淡地笑,“阿牧倒是坦誠,什麽都願意分享。”

徐牧心想:那倒沒有,我要再坦誠點,你就知道我挂六門了。

他說:“回頭我多練習,把以前的補上。”

柏念也笑笑,“好,慢慢來。上次你問我的透視結構——拿只筆,我和你講。”

“哎,好。”徐牧遞了筆,把頭湊過去,但想到什麽,又悄悄縮回手肘,保持一個拳頭的距離。

“GUI作為入門的制圖工具确實不錯,但如果時間充足,有精力研究的話,可以嘗試着用自主性更高的ASQ,能玩的東西更多,熟悉後,制圖可以節約很多時間……”

柏念也指尖搭着一支筆,在光屏點滑了幾下,随後微微低頭,“來,你先看看這邊的角度,有沒有發現是歪的?再轉一邊,你……”

徐牧認真地聽着,時不時點頭回應。

柏念也在自己熟悉的領域,更為果斷、幹脆,不講廢話,對各種問題一針見血。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等徐牧的所有問題解答完,已經是兩小時後了。

“……嗯,還有其他不懂的地方嗎?”柏念也問。

徐牧搖頭,“暫時沒有了。”

“好,以後再有什麽來問我。”柏念也微笑,順手把筆蓋合上,筆身漆黑,襯得他手指細長白皙,指甲圓潤,沁着淡淡的粉意。

徐牧說:“好,今天辛苦念也哥了。”

“不辛苦。”徐牧微微搖頭,又說,“對了,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好,你說。”徐牧打起精神,反射性地肩膀挺直。

“烨烨對熟了的人呢,比較頑皮,愛耍賴,有時候也會貪吃,像巧克力他是最喜歡的,不過我平時不給他多吃,控制着量。”

柏念也說到這,無奈搖頭,“你在家是不是買了不少巧克力?他現在口袋裏揣的全是巧克力,鼓囊囊的。”

徐牧抓了抓頭發,“是,我給他的。”

零食是他特意買的,自從烨烨養成來他家玩的習慣,他就想着小朋友嘛,總要拿玩具和零食哄哄的。

“抱歉,念也哥,下次我會注意的。”

柏念也溫聲說:“你別緊張,我不是來怪你的,我知道你是好意。”

“巧克力能吃,下次适量就好。

徐牧繃着臉,鄭重地說:“好,我知道了。”

柏念也見他一臉嚴肅,柔聲說:“不是什麽大事,你別太往心裏去,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打個商量,嗯?”

他故意打趣,徐牧自然明白,趕緊點頭。

“我還有件事想求阿牧幫忙,不知道會不會太麻煩你。”柏念也說。

徐牧:“不會,你說吧。”

“這周末你有空餘的時間嗎?”

“有。”

“是這樣,烨烨很喜歡一個動畫片的角色,最近晴海兒童樂園有它的ip主題聯動——”柏念也頓了頓,“不過,它是家庭親子報名活動,要參加的話,需要兩個家長陪同。”

徐牧立馬懂了,沒等對方問出來,直接答應:“可以,反正我閑在家沒事做,陪烨烨出去玩正好。”

柏念也愣了幾秒,溫柔一笑,“好,謝謝阿牧。”

他起身,“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徐牧跟着起來,“那晚——”

哐啷!

徐牧循聲望去,是衛生間的動靜。

“我去看看。”他和柏念也揮手,“念也哥,晚安。”

“晚安。”

徐牧急急奔出房間,去查看什麽情況。

柏念也準備出去,剛擡腳,熟悉的疼痛從骨頭縫裏肆意流蹿。

他呼吸變得急促,手顫巍巍地摘下眼鏡,想放進儲物艙。

但沒成功,腕骨狠狠砸向桌面,眼鏡滾落,發出輕微的聲響。

幾秒後,柏念也變成拟态,砸向後面的床鋪。

光腦自動縮小,嵌進他毛茸茸的耳朵,儲物艙觸發收納功能,落下的衣服被盡數收入。

“……”柏念也嘆氣,因為不是第一次在徐牧家變為拟态,他沒有驚慌的情緒,認命般地蜷縮起手腳,等待力氣慢慢回來。

他是不是應該下來?

畢竟在別人的床上太不禮貌了。

——可他使不上勁兒。

柏念也眼皮垂垂,算了,先緩緩吧。

……

“這質量也太次了吧……還能自己炸。”徐牧輕啧一聲,勤勤懇懇地收拾熱水器的殘骸。

納德司說:“主人,您該慶幸,洗澡的時候沒炸。”

徐牧嘴角微抽,“那倒是。”

他扔了最後一片鐵皮,嘆氣,“又要花錢買新的。”

納德司說:“您可以先買個便宜的。”

“之後再炸一次?”

納德司寬慰,“沒事的,就破點皮,沒錢餓肚子會死,但被炸到不會。”

徐牧:“我謝謝你啊。”

他刷了會兒星網,購物頁商品玲琅滿目,就是價格不太美麗。

他猶豫半天,最後挑了個價格中等,但好評頗多的熱水系統。

徐牧回到房間時,以為柏念也已經走了。

他發現書桌上的眼鏡,驚訝地“咦”了一聲,拿起,“這是……”

念也哥忘記帶走了嗎?

他記得對方好像有幾副眼鏡,應該不太着急用。

明天再送過去吧。

徐牧想好,活動了下肩膀的筋骨,咔咔作響,左右掰了掰脖子,隐隐發酸。

他打哈欠,準備去床上躺躺。

掀開被子——

徐牧愣住,一團毛茸茸蜷縮在枕頭旁。

他眨眨眼,用手拍了拍臉。

痛。

不是幻覺。

被窩真長兔子了。

“兔兔……”徐牧深吸一口氣,控制不住自己的罪惡之手。

啊!好軟。

“嗯,不錯,這次沒有受傷。”

“我能抱你嗎?”

“嗯?你沒動……是答應的意思嗎?”

“我數三聲,你不動就是讓我抱,三、二、一,好,你答應了。”

“這次不會哭了吧。”

“哎,好乖啊,是困了嗎?”

……

柏念也有點迷糊,那股痛勁兒還沒緩過來。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灼熱的源頭。

下一秒,他被對方抱起來,視線變為一片黑暗,暖烘烘的。

緊接着,一股淡淡的沐浴露香氣盈滿鼻腔。

柏念也聽見徐牧說話,胸腔的震鳴似有餘蕩。

“……怎麽一直不動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難道……

“晚上太冷了嗎?”徐牧思索,所以跑來找他?

這兩天晝夜溫差大,大抵是快要入秋的緣故。

“要不晚上一起睡?”

柏念也:?

徐牧瘋了嗎?

“啊,你沒說話,那就這樣決定了。”徐牧輕笑,他不管這只垂耳兔因為什麽來他家,但既然來了,就陪他一晚上吧。

他哼了聲小調,心情愉悅,“外面确實冷,就和我睡就暖和了。”

柏念也氣得說不出話,因為沒有力氣,連蹬人都做不了。

徐牧!

他拼盡全力翻了個身,怒視對方。

這家夥怎麽回事?明明這幾天相處這麽聽話,還默默隔開了和他的距離。

他當時還覺得會不會太過了,居然到這種地步——

全是假象!

徐牧這個瘋子,見到兔子還是像變态一樣亂來!

“好可愛啊……”徐牧心髒軟得不像話,“是這麽躺不舒服嗎?我換個方向,這樣呢?”

“哎,耳朵炸開了……”他無奈,“脾氣這麽大嗎?不滿意我再換呗。”

啊,兔子這種生物,連生氣都這麽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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